第91章 太虚空一 08

    门开了，光开始从门缝里，投进一间绝对封闭的毛坯房里。

    这微弱的光，让我看清了这个除了木门以外，全由水泥制成的立方体空间。

    当然，天花板有一个简易的灯座，墙壁上贴着一块等身的穿衣镜，而地面中央则摆着一个坚实的椅子。

    椅子上，是一个穿着病服，被人五花大绑的男人。

    我认不出他是谁，是因为他的脸被一个白色头套罩着，只有头套上的两个窟窿透出了一双紧闭的双眼。

    “我就这样泼上去吗？”我端着一盆冰水，看着水里未融化的冰块，朝身后问道。

    “不然呢，你想用电击叫醒他吗？”一个穿着白大褂，可能是医生的女人，站在我身后，抱着双臂，反问道。

    我只好连盆带水，浇在了头套男的身上。

    而水盆落地后，发出的声响，一直在空房间里回荡。

    终于，头套男醒了过来。

    他看到越走越近的我，终于大叫起来：“别过来，谢凯右，我当你是兄弟，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结果，你却说什么，想和我融为一体。你花钱也好，囚禁我也好，我都不会就范的。”

    “他是王子恒吗？”我对身后的女医生问道。

    由于是逆光，我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可以这样说？但是，如果从平行时空的角度来讲，答案又不一样了。”女医生答道，“你记得那个和你一起，被关在封闭病房的病友吗？”

    “记得，不就是王子恒吗？”我问道。

    女医生走到王子恒的面前，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对头套男说道：“循例我得向你说明下目前的情况。你自愿成为本研究所的实验对象，刚才，你服用了本研究所研制的特效药品“太虚空一”，于是，你的意识创造了一个新的时空。我们暂时把该时空，命名为了薰衣草紫时空。而我们现在所在的时空，被命名为了深铅灰时空。在薰衣草紫时空里，存在着另外一个王子恒和谢凯右，他们和这个时空的你们有着不一样的形态，又和这个时空的你们有着一样的结局。”

    “进来吧！”女医生说道。

    言毕，她点燃了一支烟，令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薰衣草味。

    随后，一个女护士推着推车，走进了房间。

    除了一些针管和药瓶外，推车上还放着一个银色盘子，盘子上放着一颗直径一厘米左右的白色药片，和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塑料杯。

    “妮卡！”头套男情不自禁地喊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在做护士吗？看到你好好的，我真的太开心了！”

    “不是妮卡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妮卡为什么会在那里！”女医生说到这里，烟从嘴部吸入，又从鼻孔中吐了出来，“你真的觉得，能看到妮卡活着站在这里的世界，会让你开心吗？”

    “这就是能让你再次回到薰衣草紫时空的药片，正式版的太虚空一。”女医生指着推车上的药片，说道，“如果服下这颗药片，你就能永远待在薰衣草紫时空，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会服用吗？”

    “当然不会服用，我不想看到妮卡在那个重复时空里，不断重复死亡。而深铅灰时空里，妮卡可以这样好好活着。”头套男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你能这样想，虽然，我不能感受到另一个妮卡的痛苦，但是，我也不想你创造一个让她循环不断死亡的世界了。”妮卡感激地对头套男说道，“抱歉了，之前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出于研究所的立场，我们只需要研究“太虚空一”的药效，与实验的结果数据，最终进行分析。所以，你要不要服用药片，可以由你自己决定。毕竟，你和其他实验体，都是自己主动联系我们研究所，要求参加实验的。“

    “不，我不愿意。放我走吧！”头套男大声地叫喊道。

    “我们当然愿意放你自由，前提是，你对自己的情况全盘清晰的情况下。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的心灵，似乎删除了一些你的记忆呢！”女医生说，“这样，我们把药片就放在房间里。如果你觉得自己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就摘下头套，去穿衣镜的面前。”

    言毕，女医生解开了头套男身上的捆绑，又将我和妮卡带出了水泥房间，来到了一个监控室里。

    “木门上安装着一个监控，ch009号实验体情绪波动太大，只有关在这种毛坯房里监控起来，才能保护财产的安全。”女医生指着一块显示屏，说道，“好了，ch009要摘掉自己的头套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只见，头套男战战兢兢地走到穿衣镜面前，缓缓取下了头套。

    “为什么会这样，谢凯右，你想和我融为一体，我不能答应你！”头套男摘下面罩之后，开始疯狂捶打穿衣镜，并大声地咆哮起来。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深铅灰时空里，谢凯右的身体里却有着王子恒的灵魂，对吗？”我对女医生问道。

    “你可以这样解释，但是，却恰恰与真相相反。”女医生解释道，“在这个深铅灰时空里，原本就只有谢凯右一人。他交往了多个女友甚至结了婚，对方却只是为了他的钱而和他走到一起。一个叫王子恒的男人，与他的老婆王一路勾搭在一起，骗他变更名下的咖啡店股权，以及房产产权到王一路身上。现在，王一路以离婚买房为由，和他离婚并跟着王子恒逃到了国外。接收不了现实的他，精神崩溃住进了我们医院。”

    “然后，就是我的问题了。”妮卡腼腆地说道，“我本来在医院的康复中心里，负责照顾患者。你懂得，患者很容易对护士产生好感。其实，我对谢凯右微笑也好，亲切也好，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没想到，他却因此喜欢上了我，觉得我对他也有意思。长此下去，当然不是办法。所以，在他对我表白的时候，我很严厉说了，我不喜欢又矮又丑的男人。结果，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有两三天都窝在病房里，没有说话。再次说话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王子恒了。”

    “这种情况，就是说，谢凯右在自己最严峻的心理条件下，产生了一个新的人格，而那个人格以为自己是王子恒。我尝试过对他进行心理治疗，试图把两种人格融合起来。但是，虽然谢凯右作为主人格一直想与次人格融合，但是次人格王子恒却很排斥的一切。”女医生接着解释道，“所以，我们研究所和康复中心沟通之后，ch009患者的两个人格分别进行了交流。在两个人格都同意的情况下，我们研究所用新药“太虚空一”试用版，对他进行了治疗，并全程拍摄记录。效果很好，两个人格在“太虚空一”的作用下，进入了一个新的时空——薰衣草紫时空。于是，两个人格在该时空彻底分离，各自有了新的身体。意思就是，我们试验所认为，既然融合不了，不如就彻底分离两个人格。这也就是“太虚空一”存在的必要性了。”

    言毕，双手嵌入了玻璃渣的ch009终于情绪稳定了下来。

    “我不愿意再回到这个时空了。”他微笑着，终于服下了药片，还喝光了塑料杯里的水。

    五分钟以后，他低垂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失去了知觉，肉体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ch009确定心跳停止，脉搏消失，呼吸停止、瞳孔扩散，脑电波消失……”妮卡用听诊器和一些奇怪的设备，一边仔细检查着ch009，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我和女医生随后进入了毛坯房间，站在了面露笑意的尸体面前。

    “他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美好的时空，难道不是吗？”女医生说话的时候，嘴巴会悄悄地漏烟。

    “更像是服用了一种安乐死的药物，难道不是吗？”我反驳道，“我们无法证明，他去了另一个时空，更无法确定那个时空对他来说更好，不是吗？”

    “什么时空对他来说更好，当然只有ch009才知道了。”女医生沉吟片刻，说道，“他不是做出了选择，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吗？循环的痛苦，只是外人的看法，ch009喜欢待在那个循环的时空里。”

    “如果你还是不能相信，我研究所的产品，我只能带你去看看躯仓了。”女医生把手搭在我的背上，领着我来到了一个遍布仪器的房间。

    “看到了吗？”她指着一个玻璃材质的培养舱，里面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对我说道，“那就是我的身体了！”

    “一开始，没有人愿意参与我们实验室的实验。”她指着自己的工牌，上面‘蔡好’二字，说道，“所以，我亲自来服用我们的新药。我发现，这种药片不仅能让我产生遥视、读心的超能力，而且，还能让我短暂穿越时空，去另一个世界。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我有不同的状况，或许是灭世的疯狂博士，或许是浑浑噩噩的药剂师。问题是，我永远无法证明，另一个时空不是自己的想象。第一个阶段，我研究出了“太虚空一”的正式版，能让人来到另一个时空之后，再也回不来。好在，我在实验中产生了一个意外。那就是，我意外通过药物的作用，进入了我的助手，蔡好的身体。现在，蔡好的身体白天是蔡好，晚上则是我叶默。于是，我们有了两个假设。一，药物能让我的灵魂进入她人的身体。二，药物让我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就是现在的深铅灰时空。在深铅灰时空里，另一个叶默做了某种实验，把灵魂转移到了蔡好体内。当然，二选一的时候，我一定会选择更夸张的假设。因为，只有我自己明确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灵魂转移的研究，而且我不是蔡好而是叶默。但是，在深铅灰时空中，我不得不以治疗多重人格为表象，继续我的穿越时空实验。我终于悟出了一点，到底是什么导致我无法证明自己的实验？你一定能理解，有不少同行像你一样，认为我发明了一种会产生濒死幻觉的安乐死药物。所以，我现在走入了实验的第二个阶段，我需要你来向我们证明，平行宇宙是存在的，而不是濒死幻觉之类的屁话！”

    “你愿意服用这种药片，来证明这个科学史上的巨大奇迹吗？”叶默用蔡好的身体，以邀请的姿态，对我说道。

    “为什么是我能证明这一切？”我不安地回应道。

    对方的行为，过于像一个传销者，令我不觉间后退、躲闪。

    “太虚空一，你还记得吗？在你到医院进行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你竟然在笔记本电脑里，写了一个故事，名字就是《太虚空一》。不仅名字和我的药片一模一样，连里面的内容，都和ch009对我描述的另一个时空一模一样。而且你还知道除了薰衣草紫时空以外，其他时空的存在。我想，创作作品的过程，梦境，濒死体验其实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大脑都会分泌dmt等物质，带人类去另一个世界。唯一的缺点，是创作、梦境、濒死，都会让人类去而复返。去而不返，又会令我们觉得那就是死亡本身。所以，能写出“太虚空一”的你，最能验证平行宇宙的存在。你脑内一定有通路，能让你穿梭于各个时空之中。”叶默眼神透着幽幽紫光，在烟雾的笼罩中，兴奋地说道，“你写作《太虚空一》，真像是我的一个美梦啊！在你的故事里，人类竟然可以不以灵魂的形态穿越时空，附着在另一个自己脑中，还能拥有实体。太美好了，如果我能和无数个平行宇宙的我，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应该很容易相信我说的话吧？不过，我又该怎么证明，这些不是我的克隆人，而是平行宇宙的我呢？”

    说到这里，叶默突然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疯狂状态之中。

    “药就放在你面前了，你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人生。”妮卡走到我面前，将一个装着白色药片的盒子递给了我，说道，“别看叶医生疯疯癫癫的样子，我见过那些被他治疗后的患者，患者们说的话，做出的行为，都证明了他是对的。只是，这个世界对他并不宽容罢了。他也想服用‘太虚空一’来证明自己，可是，他在长期使用 ‘太虚空一’试用版的时候，产生了免疫。他说，奇迹再也不会由他产生了。这颗药片，是叶医生在第二阶段实验中，制造的新药“太虚空二”。如果你最终不想服用，就把药交还回来。现在，他只能把机会给你，或者其他合适的患者。”

    “再让我想想吧！”我将药盒装进了口袋里，离开了叶默和妮卡。

    ……

    当我从以上这个梦境中醒来之后，我翻遍了全身的口袋，都没有找到那一颗叫‘太虚空二’的药物。

    只听到，谢凯右在我耳边滔滔不绝地说道：“妮卡你肯定要穿黑丝才行啊，白丝没那么高的流量。我们全靠你了，先用你的舞蹈视频炒热我们的账号，之后，我们的电影才会有人来看嘛！”

    “你到底有没有审美，拍的什么啊，背景这么杂乱。”紧接着，方易思的声音也传到了我的耳中。

    很快，背景音乐响起，妮卡也在摄像机的拍摄下，穿着猫咪装开始了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