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了梦残愿杀人事件5
为什么船票上会印着这样的图案:
一团乱糟糟的黑线,黑线中央长了两只豆豆眼和一张血盆大口。
对此,虚纶大厦一楼的宣传栏上,张贴了不少相关的资料:“《临江镇志》记载,临江镇前身是历史悠久的临江古国。镇上所拥有的河流——黑溟江,之所以取了这样的名字,是因为江中央的深水区域里,曾经生存着一种史前生物——黑溟。在古代神话书籍中有提到,黑溟身长可达三十多米,体重可达五十多吨,由于通体呈黑色,会将人类和船只拖入水中,故有黑魔王的别称。所以,当年修建临江船坞的时候,曾做过大规模的水下勘测。施工方在黑溟江各段安装了水下摄像机,和声呐系统,却没有任何发现。不过,镇上一直有各种疑似黑溟袭击人类,甚至袭击游船的恐怖传说。2001年发生的沉船事件中,仅有一个小孩子用拍立得拍到一个模糊的画面。图像中,一只黑色的大鱼,正将游船含在嘴里。这样一来,镇上居民根本不愿乘坐游船离开小镇。但是,听闻黑溟相关事件的游客,却纷来沓至。甚至,临江船坞还在码头,修建了巨大的黑溟雕像,用于吸引游客。自2005年以来,虽有大量游客称自己曾目睹黑溟袭击,却并无任何人员伤亡的确切数据。据所谓知情人士说,遇袭之后,只要躲入船舱中,背九九乘法表,就能幸免于难。”
“果然是一模一样。”此刻,我在打印店门口,仔细对比两张照片之间的差异。
其中一张,是我在刺秦家用图形处理软件合成的照片,另一张,则是从网络下载的黑溟假想图。
“这样说来,每晚清除你记忆的黑影,就是黑溟了?”朴彩说道。
“不仅如此。“我说道,“黑溟袭击船只的事件,之所以众说纷纭,千差万别,就是因为被黑溟尖牙刺伤的人,也会产生记忆被抹除的现象。现在,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我们可以去测试一下。”
说完,我带着朴彩来到了镇上的相馆,花了点钱,借用了里面的暗房。
之后,我找到一个写着“显影液”字样的棕色药瓶,把药水倒进了有喷嘴的玻璃小瓶中。
再准备了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字。
“临江镇是一个游戏世界。”我写道。
不一会儿,字条上的字迹开始消失。
于是,我迅猛地将药水喷射在了字迹消失处。
果不其然,一条黑溟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它漂浮在半空中,一边游动,一边啃食字条上的文字。
原来,黑溟不仅可以大到三十米长,还能变成三厘米的小鱼。
“因为拍立得照片夹层中也有显影药水,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其他显影药水也能使它现形。”我对朴彩解释道,“除此以外,看来这药水还有减缓黑溟游速的作用。从今晚开始,记忆是否被清除,就掌握在我手中了。”
“能给我用一下吗?”朴彩问道。
言毕,她接过了我手中的药水瓶,在自己的脖子上喷了起来。
“我脖子上有什么吗?”她问我。
“你被人割喉了?”我疑惑地看着,那原本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十多厘米的伤口,还有血水从其中渗出。
没过多久,一条黑溟忽然出现,围着朴彩的脖子游了一圈,伤口就消失了。
“怪不得我常常会觉得脖子又痒又疼,但我用手一摸,又会忘记那种感觉!”朴彩边说边看着手指上,摸脖子而粘上的鲜血正逐渐消失,愣在了原地。
“你不要离开小镇了,好吗?”朴彩突然哭着紧抓了我的手,喊道,“我不想离开这里,会不会是因为我的潜意识知道,我已经死了?你呢,如果我放开你的手,你回到了来时的地方,会不会发现自己也已经死亡了呢?到时候,即使有再多的钱,我也没办法再帮你了!”
之后,朴彩的情绪变得歇斯底里,难以劝慰。
我想,真相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吧?
还好,刺秦给我的钱里,能拿出1000鱼币。
我便在相馆老板手中,买走了两大瓶“显影液”,再扶着朴彩,走出了相馆。
随后,我将朴彩抱进了豹仓,按下了显眼的“自动返航”按钮。
又是一路迅猛的颠簸,豹仓终于在一栋全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停了下来。
当我和她走到楼旁的阶梯之后,豹仓又自动停入了旁边的停车场。
“何妄言侦探事务所?”一楼的商铺,赫然挂着一块这样的牌匾。
我隐约记得,我曾经在这里办公,而不少业务,都是由朴彩替我接下的。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朴彩被我放在床上之后,冷不防问我。
随后,她开始解答:“从我来到小镇之后,就过着富足、安稳、孤独的日子。唯一要说,令我头痛的事情,就是住在对面的李大妈了。她总是用各种借口找到我,让我从一沓厚厚的照片中,选一个适合自己的相亲对象。不过,不去相亲,我又有什么好做的呢?我的父母是谁,家庭关系怎样,都没有记忆了。我只知道,我的某个亲人,会在每个月汇款给我,仅此而已。10月26日,我和一个长着马头的健身房教练见了面,相亲完毕之后,我就遇见你了。那一天,你穿着燃气公司的制服,从附近的民居中走了出来。第二天,我却在紫光商场遇到你,你又成了商场门口的保安。第三天,当我在中介公司门口,看到你穿着中介制服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和你开始了交谈。当你告诉我,你在调查世界真相的时候,我真的笑岔气了。所以,我才给你提了一个,我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地铁之灵弃尸案。谁料想,才两天工夫,你就破案,上了本地新闻的头版头条。之后,我和你在楼下开办了侦探事务所。虚纶竟然立刻找上门来,告诉你,他即将死亡,要你查出真相。你知道吗,你总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好像你知道水往哪里流淌,所以你就坐在小船上,随着波浪驶向未来一样。如果你不在,侦探事务所不在,那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船又在哪里,应该去什么样的未来?有钱,但是我的人生很无聊啊?”
“放心,我不需要你的劝慰,我只是想自言自语一下,会比较痛快。”朴彩苦涩的一笑,说道:“让我现在雇佣你好吗?我想要的是,你离开小镇之后,能找到那个坚持为我汇款的家人,对他说一句,谢谢你,朴彩已经得到了幸福,就行了。”
她从枕头旁边,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我:“这五十万鱼币就是费用了。我有预感,今天的你一定能成功搭上游船,寻找到你的真相。”
“好的,这个案子我接下了。”我从信封里掏出了二十五万鱼币,放在她的手里,“不过,我们一起开的事务所,当然要五五分账啦。”
听了我的话,她开心地笑了一会儿。
随后,又严肃地对我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一个转头,一次离别,却花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
站在她卧室门口的时候,我还是回了一次头。
“不喜欢就不要说多余的话!”她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到楼下的侦探事务所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包,似乎是我放在事务所电脑桌上的。
于是,我将两瓶显影剂,和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日记本,放进了背包。
我背着背包,从事务所的大门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回头再看事务所招牌时候,会觉得寂寥而空幻。
“朴小姐回家了吗,名侦探?”一个长着花枝鼠脑袋的中年妇女,突然拿着一叠厚厚的照片,找到了我。
“你是她常提起的李大妈,对吧?朴彩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呢?”我对她说道,“或者,你还是去陪陪她吧!”
李大妈点了点头,往房子的外部楼梯走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大妈刚踩上楼梯的第一阶,就被一股强烈的气流推了出去。
她赶紧坐倒在身后的地面,目睹了整个房屋化作数字代码消失的瞬间。
“怎么还是选择了恢复记忆呢?”李大妈捶胸顿足,说道,“都告诉过她了,一旦回忆起死亡的瞬间,就再也没法继续存在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找一个好男人,在镇上幸福地度过余生呢?”
“是你造成的吗?”李大妈突然将头转向了我。
一股骇人的气流,涌入了我的心脏。
我开始急促呼吸,却无法缓解激烈的窒息感。
朴彩的家,变成了空地。
随后,隔壁的两栋房屋,又并拢在了一起,彻底掩盖了朴彩的家,和朴彩的存在。
地面上,只剩下一个粉色的挎包——那是朴彩的包。
我打开了挎包。
可是,里面的化妆品、银行卡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了。只有一张sd卡,两张打印好的照片,和一叠厚厚的船票,留在了挎包里。
当我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装进我的背包之后,连粉色的挎包也消弭了。
人是抓不住虚无的记忆与情感的。
直到我伸出手去抓握,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诶,我怎么坐在这里?”李大妈拍拍身上的尘土,拿着照片,从我的身旁离开了。
那一瞬间,我好想找到一个熟悉的人。
我开始奔跑在小镇的大街小巷之中。
结果,‘9762531227’这段密码,再也打不开通天塔的门禁了,或许是因为刺秦修改了密码。
而宠物店里,也只有作为助理的女仿生人对我说:“本店目前已转让给了新的宠物医生,正式营业的时间是明天早上10点钟。”
虚纶大厦则早已恢复了正常,只是新一任的虚纶(刺秦)还没到岗,三楼的角色扮演室也暂时停止了运营。
回家吗?
可是,对于妈妈,在我脑中只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人是没有办法走进太阳的。”妈妈曾经笃定地对我说,“如果太阳上的三角形真像妄言你说的那样,是一道通往其他世界的门,那你又怎么才能靠近它,却不被熔化呢?”
那一个长着兔子脑袋,系着棕色围裙的妇女,习惯于一边说话,一边在烧柴的灶台前忙活。
“我已经快被生活中看不见的黑溟给吞食了,妈妈。”当时,我以为我在说一些重要的话。
但是,她只是走到了满是汤碗和剩菜的餐桌前,一边收拾,一边温柔地问我:“今天,我把菠菜、牧草和胡萝卜做成了汤,还加了点特别的勾芡,好吃吗?”
可是,我想吃的是面包、煎蛋和培根肉,我想问的是我的人生啊?
当然,我还是微笑着回答道:“好吃啊!”
她开心了起来,愉快地哼着歌,在离开餐桌之前,说了一句最有代表性的话。
那就是妈妈与我交流之时,出现频率最高的疑问句:“下一餐,你想吃什么呢?”
所以,当时的我咬紧了嘴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是不忍心地看着她,那一个一直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会偶尔呆会在客厅电视前几分钟,会偶尔擦拭卧室地板,又或者会在盥洗台搓洗衣物。
“妈,我来帮你吧。”我只能伸出手,朝那个如幻影一般的妇女越走越近。
……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到了河堤,躺在了草坡上。
身旁,围绕着黄色的小花,似乎名叫随梦菊。
随梦菊的香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神秘力量。
“今天,你来得比平时更早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看了一眼腕表,上面没有裂痕,表面很清晰地显示着此刻的时间:17:16。
不仅如此,我发现时间停止了,腕表上的指针也已经不再转动。
我从草坡上站了起来,望向河堤墙体上的方孔。
方孔中,一辆咖色的自行车,停在了原地。
而推着自行车的女孩,戴着一顶米色的草帽,披着公主切的黑色长发,穿着一条印着城堡与兔子图案的裙子,一件带花边的白色内搭,一双有草莓勾花的白色丝袜,和香槟色的芭蕾鞋。
她身上没有铭牌,所以,她是常出现在梦里的艾娜含,而不是朴彩。
“能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吗?”我忍不住问道。
好在,她很随和地走到了我的身边,伸出了白皙而纤细的手臂。
那一种柔软的触感,和皮下的骨头,给了我一种存在的真实感,令我实实在在获得了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放下了她的手,指着她裙上的印花,问道:“是迷路的艾斯对吗?最终,它利用镜子的反光,破坏了城堡的魔法阵。”
艾娜含惊喜地看着我,说:“是的,这次我能在终点见到你了,对吗?”
她掏出今日的船票,放在我的眼前。
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她像梦里一样,掏出了怀表。
虽然极其缓慢,但怀表的时间却还是不可觉察地流动着。
像梦里一样,她走了,而我,则从草坪醒了过来。
与梦中不同的是,我已经找到了,能让我前往根源之屋,与艾娜含再次相见的必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