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云涌（26）
车子在宿舍楼下停靠。
邢沉看了看走神中的项骆辞，突然倾身，伸手将项骆辞的眼镜摘了下来。
项骆辞：“？”
他一只手正随意地搭在项骆辞的手肘上，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项骆辞，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项法医，坐我的车就这么无聊吗？从上车到现在，你已经叹了七口气了。”
“……”
没有戴眼镜的项骆辞少了一些刻板的书生气、斯文气息，尤其他怔怔发呆的时候还有些青涩感，这仿佛在邢沉心里挠了一把——此时邢沉满脑子都是猫咪撒娇时候的声调，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不自觉地就低头想亲下去。
两人嘴唇贴近之时，项骆辞才轰然反应过来，身子往一侧躲了过去。
邢沉：“……”
“邢队长，你在做什么？”项骆辞有些愠色。
邢沉有些遗憾自己走神的时间太长导致没能偷吃豆腐，不过既然人家想循序渐进，那他就给他台阶，反正来日方长。
邢沉想着，面不改色地把眼镜重新给他戴了上去，压低嗓音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项法医的头发味道有点香，想闻一下是什么味道。”
项骆辞：“……”
你现在浑身上下有什么可让人相信的吗？
邢沉还是头一回见项骆辞闹小脾气的样子，嘴角不忍又勾了一下，正要坐回去，突然他不知发觉了什么，抱着项骆辞往就着车椅继续往后压，“有人，别动。”
“……”
项骆辞立马不动了。
隔了几秒后，项骆辞看到邢沉所谓的“有人”是指什么的时候，他整张脸瞬间煞白。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项骆辞伸手把邢沉扣进自己的怀里，用手去挡那道红外线——那是远程射击的红外线！
邢沉没想到项骆辞的手劲这么大，他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脑袋，另只手抱着自己的腰，以至自己根无法动弹。
他甚至感觉到项骆辞轻轻侧了一下身体，应该是想把自己当人肉沙包挡住那道红外线。
想到此邢沉也顾不得留恋这份亲密了，坚决地从项骆辞身上起来，“别紧张，我的车窗防弹。”
“……”
项骆辞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仿佛在问：那你刚刚躲什么？
邢沉笑着说：“刚刚那是应激性反应。不过项法医，你的反应让我很意外啊。”
项骆辞只是轻轻地瞪着他，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骗他，还是真如他所说，于是放在邢沉腰上的手并没有松开，便是等那道红外线消失了，这才肯放松。
邢沉示意他先别动，然后伸手在椅座下面翻了翻，竟翻出一个望远镜出来。
他仔细地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最后在七楼看到一对情侣正拿着指示笔在乱照——他们大概是想看某种车震表演吧。
“怎么回事？”项骆辞问。
邢沉把望远镜放回原位，说：“没什么，楼上情侣无聊，乱照的。”
项骆辞的表情依旧凝重——怎么会这么巧就照到他们了？
“刚刚吓到了吧？”邢沉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也跟着担心起来，“要不晚上我去你家……”
“不用，我没事。”项骆辞已经放弃在他面前装斯文了，淡淡地回绝道：“家里有点乱，下次吧。”然后推门下车，直接跑了。
“……”
邢沉不着急追，盯着他仓促的背影，唇角再度弯了起来——看来他是真被吓到了，连距离都不保持了。
所以，吓后也能吐真情吗？
邢沉心情顿好，他锁好车，准备走进公寓，突然他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车，脑子里有一个猜想在疯狂滋生——
如果那天有人想带走嘟嘟，一定不会直接开车送她，因为就算后门没有监控，只要车子开出来就一定会被监控拍到。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当时嘟嘟并没有离开现场，或者以另一种隐秘的方式避开了摄像头，中途去预订酒店的时候可能遇到了什么障碍。抑或者对方想隐瞒什么，所以才会耗时这么久，导致了这一场荒谬的失踪！
-
孙迪青这个案子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经破了——孙迪青死因清晰，药物导致的紧急性猝死，案发现场无他杀痕迹，只能说是她自己作死。
孙迪青的尸体被运走的时候，孙家二老哭得撕心裂肺，一度不能接受自己那样乖巧孝顺的女儿竟然会吸毒。后来孙迪青的经纪人田瑶出面，细声细语地安抚了二老一阵，接待所才得以宁静。
田瑶一看就是个叱咤风云般的御姐人物，办事清晰利落，三言两语就把二老劝上了车，把孙迪青的后事也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将公布孙迪青死因的通稿也带来了，请求警方隐瞒孙迪青的死因导火线。
这个案子牵涉到毒品，警方正好也不能公开，于是便顺水推舟迎了她的要求。
孙迪青的死讯公布后，网上很快吵开了锅。
网友们猜测孙迪青是因为过度劳累才遭此意外，短短几个小时里，孙迪青的粉丝已经联名举报孙迪青的经纪公司，田瑶作为孙迪青的经纪人首当其冲，天降横祸。田瑶无奈只好公布孙迪青近期的工作安排，表示这并无达到让孙迪青过度劳累的程度。
可神通广大的粉丝还是不知从哪搜出来几张深夜孙迪青从酒店里被送上车的照片，于是粉丝又开始针对“让孙迪青无底线应酬”事件展开了激烈探讨，一度把田瑶杀得百口莫辩。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热度不断，但总算是没有再把苗头攻击到警方这边来了——沈从良提心吊胆了一早上，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幸而，也多亏了这群英明神武的无所不能的粉丝提供的那几张照片，并在杨振兴的配合下，让警方迅速地锁定了孙迪青被注射毒品前可能见过的几个人——其中在那家酒店出现过的就有莫严。
邢沉直觉，孙迪青一定不止跟那个人只有一次接触——当沈照把莫严及几个可疑人的照片丢在杨振兴面前，杨振兴在莫严脸上多停留的几秒及闪烁不定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他见过莫严，确切地说，他见过莫严和孙迪青同框。
沈照把莫严的照片挑出来，问他：“见过这个人吗？”
杨振兴抬头看了沈照一眼，大概知道自己露出破绽了，没敢在警察面前放肆，便点了点头，“应该见过。”
“什么叫应该？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没见过，到底见没见过？”——还别说，沈照这严肃的状态和邢沉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振兴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真的记不太清了，青姐和这些人接触一般都会支开我的……”
观察室里的邢沉心里冷笑，这姓杨的狡猾得很，他大概是不想惹祸上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交代完成任务，又不至于得罪另一方。
实际上，照片里孙迪青“烂醉如泥”地被送上车，和莫严并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莫严只是刚好从酒店门口走出来，远远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说是偶然、碰巧都不为过。
“这个线索不够充分，莫严身份特殊，不好直接审，只能从侧面下手。”邢沉最后得出结论，“但起码可以肯定，莫严和孙迪青涉毒这事脱不了关系。我甚至怀疑……”
旁边一同看审的沈从良眉头一抖，看着他，“怀疑什么？”
邢沉也看着他，似乎在斟酌自己接下来要丢出来的这颗雷在不在沈从良的承受范围之内，沈从良大概也知道每次他欲言又止最后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便命令道：“你尽管说，别藏着掖着。”
邢沉便说：“关于缘吧这个案子，我之前一直有个疑惑。当初我从陈春花手里拿到那张照片，其实并不能直接说明莫副市长涉黄，也许汤冉只是别人带过去应酬的，但莫副市长交代得这么干脆，让我很意外。”
“你是说——”沈从良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他想着急结案？”
“嗯。莫副市长费尽心思安插了人打进缘吧内部，肯定做好了钓大鱼的准备，但汤冉作为他的内线，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没有想过向他发出什么救球信息，这不合理。虽然后面供出了缘吧不少高层，但核心的毒品内容、那个最神秘的猎户客户，甚至是缘吧背后的势力都没有涉及，反倒像……”邢沉瞥了沈从良一眼，“像是弃车保帅。”
沈从良：“……”
沈从良是老刑警，当然知道缘吧这个案子不简单，但莫正青的身份特殊，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断然不能妄下结论随意猜测。邢沉这人胆子大，想象力丰富，分析案子的时候经常口出“狂言”，往往还一猜一个准，直觉度堪比一个预言家，这让沈从良眉沟又加深了几许。
“莫严是莫家唯一的儿子，在外面的名声一直很不错。若此事……”沈从良迟疑地说，“这事还是要谨慎一点，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贸然去找他。莫严的资料，也得悄悄地办。之前那个宋克南，他去找方崇明差点被刘队看见了，你记得提醒一下他。”
邢沉理解沈从良的难处，点头，“行，您就放心吧。”
“另外——”沈从良看着审讯室里的杨振兴，说：“汤冉打入缘吧当眼线的备档我托人找出来了，里面有一些资料，你先看看。”
邢沉挑眉，“沈局，你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藏得很深啊。”
沈从良气得一哆嗦，“这个案子抓紧给我办，别成天给我吊儿郎当的——我还没说完，你去哪？”
“给你查案子去。”邢沉走路跟个二百五似的，显然心情十分的不错。
过来一会，沈从良在办公室里往楼下一扫，果然看到邢沉那货轻快地往法医院走了——这假借工作时间泡男人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