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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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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里那个男人靠在楼道的墙上,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裤子是紧身牛仔裤,整个人十分修长醒目,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嘴里呼出一口白雾,十分熟练的动作。黑色口罩被他拉下包着下颚,浅金色的头发被塞在耳朵后面,衬托他那张脸十分精致小巧,皮肤白得像刷墙的粉铺过一样,神情透着一丝冷漠。

    这是邢沉从未见过的项骆辞。

    刑一队办公间,徐智和沈照时不时抬头瞄向邢沉办公室——自从看到昌弘化拍到的照片之后,邢沉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只是站在窗口边,手插在裤兜里,另只手夹着烟,办公室里云雾寥寥。

    申子欣小声地问徐智:“徐哥,项法医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徐智哑然地摇摇头,哪敢评价。

    “那我们还抓人吗?”

    沈照说:“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代表不了什么。而且队长是非分明,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吧,这事别外传。”

    申子欣忙不迭地点头点头,“我保证不说。”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后,邢沉开门走出来,表情和平时一样臭屁,对徐智扬了扬手指:“去把项法医请过来。记住,礼貌一点。”

    徐智愣了愣,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哦!”

    其实不用请,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项骆辞送饭过来的时候迎面碰上徐智,徐智在他面前几番欲言又止,项骆辞大概听出个意思,十分配合地笑了一下:“我理解,这是你们的工作。这个饭盒劳烦你带给邢队。”

    “这……”

    “项法医,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我刚饿你就给送饭过来了。”

    邢沉推开门走过来,顺手接过项骆辞的饭盒,手搭在他肩膀上,聊天似的把人送去审讯室,然后把饭盒打开,把饭菜分成两半装在一个盒子上,把一份推给项骆辞,“吃过了也再吃一点,你太瘦了。”

    项骆辞:“……”

    徐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正要默默地退出去,就听邢沉头也不抬地说:“你别走,留下来,你问。”

    “……”

    徐智心里闪过一排的“曹尼玛”,心说为什么这种事要喊我,就因为沈照是副队,而我的名字最简单喊得最顺口?

    最后他顶着十级的压力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气氛一度尴尬。

    邢沉这饭吃得颇怡然自得,嘴巴嚼得咯吧响,听得人食欲笔直上升。吃的时候还不忘把肉挑给项骆辞,见他没动,用筷子点了点他的碗,“你不吃,是要我亲自喂你的意思吗?”

    项骆辞:“……”

    邢沉露出十分友好的笑容,说:“不用紧张,只是普通的问话。”说着,偏头看了徐智一眼,刚刚脸上还挂着笑容呢,这一秒直接涌出杀气,“中午没吃饭吗?是不是没力气说话?要不我也给你喂一口?”

    徐智咽了口唾沫,把那张项骆辞和汤冉的合照慢慢地递过去,“项法医,您和汤冉的关系很好吗?”

    项骆辞一愣,下意识瞟了邢沉一眼,后者专注啃着排骨,似是对此丝毫没有兴趣,整就“你们聊你们的,把我当个透明人就行”的架势。

    项骆辞紧张得手心出汗,脸上却平静如水,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谈不上好。以前她住我家隔壁,好几年前的事了。后来再见到她,就是去她书店里拿书那天,不过后来发生了一点状况。”

    “那您当时怎么没说清楚?”徐智刚问出口,莫名被邢沉瞟了一眼——如果说话也有撤回功能,他绝对秒撤!

    他奶奶的个熊,这个审讯太折磨人了!

    好在项骆辞是真的配合,他说道:“我们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但我们的关系并不熟。说出来反而会增添没必要的麻烦。”

    徐智点点头,硬着头皮问:“那您去找汤冉,是有什么事吗?”

    项骆辞推了一下眼镜,从容地回答道:“是她约我去她家的。她那天情绪有点低落,好像在害怕什么,她找我想问问案子的进展,还问我她这样会被怎么判刑。这些问题我都没法回答。”

    “这样啊……那案发当晚,您……”

    “他整个下午都跟我在一起。”邢沉吃完饭了,用纸巾擦着嘴角,看向徐智,“需要我提供行车记录仪吗?”

    “……”

    曹尼玛,项法医有不在场证明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但徐智敢怒不敢言,克制地保持着强颜欢笑,说:“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队长您——”

    “既然没有,我送他回去了。”邢沉说着,还十分体贴地询问对方,“项法医,我们换个地方吃吧。”

    “……”项骆辞看了看徐智,又看了看邢沉,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种情况,只好被邢沉牵着鼻子点了点头。

    徐智出了审讯室,气冲冲地走回办公间,啪的一声把笔记本丢在桌子上,“队长太奸诈了,他明知道项法医没有作案时间,偏要让我去问一嘴,现在洗脱他的嫌疑了,搞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沈照挑眉,“徐智同志,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看到那张照片时候的说了什么话?”

    徐智的表情瞬间凝固,而后发出一声不可置信地哀叹,“卧槽!我不就是感叹一句实话么?!项法医这个样子确实像——黑|道啊。”

    沈照慢条斯理地挤出笑容,“有骨气,再接再厉。”

    徐智:“……”

    关于项骆辞的事情,邢沉特意亲自去跟沈从良做了简单的报备,沈从良相信邢沉的直觉,所以并没有对项骆辞采取进一步动作,只是说了让他避开这个案子。

    邢沉也对自己早上鲁莽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省,自己给自己放假回家反省,差点把沈从良气出心脏病来。但邢沉离开时又打包票说三天内破汤冉这个案子——这货从来不打诳语,言出必行的程度从来不让人失望过,沈从良实在摸不准他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只好应允对外宣布邢沉停职反省。

    “邢沉,经过图片对比,你在宾馆监控拍下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上次跟踪并袭击了汤冉的人,之前我们都误以为是昌弘化,闹了一乌龙——此外还有一个发现,在花姐地下车库里发现一个快递员,和他的身形十分相像,不过他可以避开了摄像头,暂时还不确定。”

    方崇明拿着一手资料,急忙忙地走过来,“对了,你昨天给的那部手机专门建了防火墙吧,我破译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你给我的那瓶药,我表哥没空,早上项法医不是来了吗?我让给他拿去帮忙化验了,不用谢我。”

    “……”邢沉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拿走资料,问:“能查出来这个人是谁吗?”

    方崇明摇头,“天眼系统都辨别不出来,这孙子怕不是去整容了吧?而且他太小心翼翼了,除非能找到一张正脸照。”

    邢沉点头,“哦对,跟你说一声,我这两天被停职了,有什么事你找老徐他们。”说着咧嘴一笑,大摇大摆地走了。

    方崇明:“……?……”

    两秒后传来方崇明的咆哮声:“邢沉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谁被停职?这时候停职?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邢沉下午出去后便没再回来,有人看到他的车停在法医部门口,接走了法医部的医草——当时两人站在一排的画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他们有颜值有身材又般配,不知羡煞了多少单身狗。

    甚至有人把他们的肩并肩的照片拍下来当了手机屏保,当天在部门群里疯狂传阅,这些照片几经辗转到了项骆辞手里,直接被他默默收藏当珍品了。

    车子经过了宿舍区,还在往前开。

    项骆辞发觉了不对劲,问:“邢队,我们这是去哪?”

    邢沉言简意赅地:“我家。”

    项骆辞蓦地一愣:“……你、你家?”

    “项法医不会觉得照片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吧?”邢沉开玩笑道。

    项骆辞却当了真,他看着邢沉,语气颇为认真,“你,怀疑我?”

    邢沉在前面路口拐弯,上了高速,说,“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许只是一句客套话,却让项骆辞的紧张慢慢地退减下来。

    项骆辞轻轻地吸了口气,平复心口不太正常的跳动,问:“那你——”

    邢沉大言不惭地道:“我给你做了担保,这段时间你当然得在我的眼皮子下活动啊。再说,昌弘化能拍到你和汤冉在一起的画面,凶手有可能也已经有所察觉。你现在很危险,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危。”

    项骆辞:“……”

    这个借口找得真是……

    项骆辞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心去拆穿他。

    邢沉的房子是五年前买的,他家二老为了保证他婚后的生活稳定,特意“投资”让他全款买房。省下来的月供邢沉就当养老金给他们发,没钱邢沉就回家送温暖抵债。可惜邢沉到现在都没能给他们找个儿媳妇,愣是把一套千万以上的房子当狗窝住着。

    好在他爹娘没有彻底把他流放,偶尔会挑时间来帮他关顾一下房子,所以现在项骆辞才会看到这个整洁不染有格调有烟火气的房间——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食物。

    邢沉说:“你就把这当自己家,里面的东西随便用。客房的被褥都是新的,我妈每个月都会换着洗一次,她那个人有洁癖,但最主要的是怕我未来媳妇嫌弃。啊,项法医你千万别多想,我爸妈一直盼着我早日给他们找个儿媳妇,这套房子就是按照婚房的格局买的,他们就怕我哪天带女朋友回来没地方住,随时准备着,这不也是怕‘女朋友’吃亏麽……”

    这一句儿媳妇,一句女朋友,听着好像真没别的意思,但项骆辞总觉得些许别扭,耳根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热乎起来了。

    过了一会,项骆辞才挤出一抹克制而礼貌的笑容:“确实,你这个年纪应该找个人了。”

    邢沉立马接话:“平时太忙了,就算一开始可以恩恩爱爱,最后也会在异地恋中疏离。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开始。”

    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周相亲一次的人。

    项骆辞似是感觉到了邢沉的注视,他稍稍错开了脸,说:“邢队还年轻,怎么说得这么老气横秋?”

    邢沉嗯的一声,说:“我们队里有两个离婚的先例,我视其为榜样,得出的金言金句。”

    邢沉不知想到什么,后知后觉地补充一句,“除非遇上一个对眼的,就算再苦再累回到家只要看着他开心,一天的疲倦也会自动消散。”

    这话的暗示就很明显了。

    项骆辞笑了笑,不予接话。

    “项法医呢,我看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你准备什么时候找女朋友?”邢沉再次发起试探。

    项骆辞很礼貌地抿了一下嘴,说:“起码,得赚到钱买了房子再说吧,不能叫人家跟我一起住宿舍。”

    邢沉当即就在心里说:跟了我,省了买房子的钱,又省了彩礼,一步到位。

    邢沉面上若无其事,瞥了项骆辞一眼,继续说道:“项法医你没洁癖吧?有洁癖也没关系,那间客房没人进去睡过。你要是不介意,卧室我也可以让给你——”

    “不、不用!”项骆辞觉得再不打断他,他还会说出一些让人更加不自在的话来,他礼貌地道:“我觉得客房很好。”

    邢沉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说:“行,那你就住客房吧。我看你的身材和我的差不多,我衣橱里还有挺多衣服和睡衣,你去挑几件吧,都是我不常穿的。项法医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实在不行,我去商场给你买也行。”

    项骆辞忙抬手,“不用,我去挑。”说着,人已经逃一半溜去卧室了。

    邢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开了衣橱,看到里面整整一排整齐干净散发着淡淡古龙香水的衣服时,项骆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来这挑衣服?我直接回家拖一箱行李来不更妥当吗?

    项骆辞揉了揉鼻梁,明明平时挺理智的,怎么一到他这里就这么容易乱了方寸……

    其实项骆辞比邢沉要高一点,换上邢沉的衣服反而显得更加合衬修长——也充分证实身材好的男人就是一个行走的模特,反正不管项骆辞穿什么,在邢沉眼里都是布灵布灵无人可睥睨的。

    项骆辞大概没想要在这里待多久,只是挑了几件衣服就出来了,后来邢沉亲自给他多拿了几套,说:“真不用客气,这些衣服不穿留着就要发霉了,你就当发发善心,给它们一个机会重见光明,我代它们感谢你。”

    项骆辞:“……”

    有项骆辞这么一个大厨住在家里,邢沉的晚饭自然不用愁着吃什么,他就随便打个下手,在项骆辞炒菜时候擦边球递盘子。项骆辞刚转过身他就偷食,偷食被抓包,还理直气壮地笑一下,然后给项骆辞也夹一筷子。项骆辞被他搞得实在不能专心做饭,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把他请出去。

    邢沉见他像是在害羞,倒是很意外,心里琢磨着项骆辞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层意思……邢沉真没好意思往那想,多年的相亲失败让他心生了十足的警惕——没有明确之前万万不能捅破那层纸,破镜不能重圆这个道理对他来说还是十分深刻的。

    不过为了博取好感,晚饭的菜他几乎全部吃完了——然后摸着滚圆的肚子,心疼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却还没来得及展现的肌肉。

    项骆辞把他的小心思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心想下次可不能做这么多菜了。

    “对了,那个瓶子里的东西化验出来了吗?”邢沉问。

    项骆辞说:“嗯。是毒品,应该是最新研究出来的品种。我回国之前曾碰到过一个案子。有一对男女去开房,其中一个人服用了这种毒品助兴,但因为服用太多导致兴奋致死。检测的时候发现两人血液上都有毒品成分,后来经过实验确定这种毒品具有性传播的功能,而且很难戒。”

    邢沉:“……”

    邢沉的俊眉微微拧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什么问题,且欲言又止。项骆辞十分通情达理地笑了笑,说:“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哎,”邢沉嘿地一声笑,“我就是有点奇怪,项法医在国外待得不好吗?怎么会突然想着回国发展?”

    项骆辞轻轻一怔,那表情大概在说:我们刚刚不是在聊案子吗?怎么绕到我的私人生活上面来了?

    “我、我就是……”

    “开个玩笑,咱都是祖国的人,这么好的人才怎么能便宜他国不是?”邢沉十分擅长自娱自乐,点到为止的能力也令人叹为观止,比如他现在可以毫无缝隙地接入到下一个案子的环节:“瓶子上面的26有什么意思吗?会不会和药品成分有关?”

    项骆辞摇头,“应该没什么关系。我见过这种瓶子,上面没有这个数字。”

    邢沉嗯了一声,“那这应该和购买双方的人有关了……”

    “对了,”邢沉似是又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在项骆辞抬头认真看过来的时候,嘴瓢似的问:“项法医觉得汤冉这个人怎么样?”

    “…………”

    项骆辞无言了半秒,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说:“我们很多年不接触了,不好做评价。但是以前,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她会照顾流浪狗、流浪猫,朋友生病了会贴心照顾,朋友受欺负了她也会挺身而出……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邢沉微微抿着嘴,“就是没想到项法医以前这么了解她。你们以前经常在一起?”

    项骆辞把眼镜取下,用衣服擦了擦,重新戴上,这才说道:“以前她经常来我家蹭饭。”

    邢沉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能吃到项法医做的饭,真是三生有幸啊。”

    项骆辞不知道如何回应,便温润地笑了笑。

    “那天给你打电话的陌生号码我帮你查了,就是宾馆的座机。那种情况下她给你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吧。”邢沉若无其事地道。

    项骆辞轻轻地握了握拳,嘴角僵硬地抿了一下,说:“也许吧……”

    如果他接下那个电话,也许……

    邢沉刚只顾着套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什么混账事,忙转移话题,“我吃饱了,今天的碗筷我来收拾吧。”

    项骆辞这次没拒绝。

    邢沉起身收拾碗筷,项骆辞的表情慢慢地淡了下去,他盯着邢沉背影,那双眼睛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情绪,似无奈、失落,还有淡淡的自嘲,以及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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