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起（7）
邢沉和沈照刚回到局里，就听到刑一处办公间里传出一阵阵嬉笑声，两人对视一眼，都闪过一丝莫名——平日里忙得几乎无人关顾的办公间，怎么突然间访客这么多？
邢沉推开门，办公间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昨日羞赧逃走的项骆辞穿着整齐的休闲装站在邢沉的办公桌旁，双手插进衣兜里，脸上挂着浅浅的轻松温柔的笑容——完全没有昨日面对邢沉时的拘谨、紧张、不苟言笑。
他确实怕我，邢沉淡淡地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邢队长回来了？这是项法医送过来的蛋糕，法医部那边有人过生日，多了的零食都被我们搜刮过来了。”一位女警员玩笑道。
“是啊，项法医人真是太好了，放着假呢都还来给同事过生日～”
邢沉下意识瞟向项骆辞——意料之中，项骆辞见了他，脸上的笑弧果然有所收敛，又变成那副僵硬的“笑面羊”，客客气气地对他说道：“我来给同事过生日，买的东西多了吃不完，就拿来给大家分一点。顺便谢谢你昨晚的宵夜。”
邢沉：“……”
原来还是为了撇清关系啊。
一个女警员突然一拍脑门，“哎巧了，今天不也是咱邢队的生日吗？！”
“邢队今天生日？小艳你怎么连人家邢队长的生日都记得这么清楚！邢队，生日快乐哈～”
“生日快乐邢队，要不干脆今天一起过了呗～”
狼吞虎咽般吃着蛋糕的宋克南百忙之中接了一句话：“不用不用，我们队长他从来不过生日的，如果想坑他钱包请吃饭的可以私下说，谢谢。”
邢沉轻一挑眉，手指点了点宋克南，“正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来老宋，交代你一个任务，现在去查一下阿兰朵酒店的所有工作人员，那天在酒店值班的、上过十二楼的都重新盘查一遍。尤其注意有没有一个叫化哥的……沈照——”
“……在！”
沈照从后面跟个鬼魂似的冒出来，嘴里咬着刚刚被女警员递过来的蛋糕，在邢沉犀利的注视下，连吞带咽地解决掉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道：“队长请吩咐！”
邢沉伸手在点了点他用手肘夹着的那张画像，说：“今天辛苦你加个班，尽快找到这个女人的下落。有意见吗？”
“……”
沈照心说你回来的时候才体恤我昨晚没睡好并吩咐我早点回去睡觉来着！——但面对某人明目张胆的金鱼记忆压榨，这种立威的时候他哪敢拒绝，忙道：“没有。”
邢沉略颔首，“行，都去忙吧。”
没有人注意，项骆辞曾飞快地看了眼沈照手里的画像，那一瞬间，他脸色骤变——但他十分擅长隐瞒自己的情绪，所以当邢沉转过头来之时，看到的只是一位斯文温润的美男子。
欢脱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那几个被项骆辞的颜值吸引过来的男男女女讷讷地对了对眼神，纷纷向邢沉道句生日快乐，然后拎着零食忙不迭地退场了。
热闹的办公室瞬间变得冷清，邢沉靠在桌角边坐着，项骆辞站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大有没人打断他们就能一直看下去的趋势。
偏偏……这种遭人嫌的活儿好死不死又被徐智赶上了——徐智刚跑了外勤回来，气喘吁吁地冲进办公间，说：“队长，奚宜的资料我查到了——嗯？项法医？”
项骆辞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抱歉地道：“你们忙，我、我先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似是纠结了有半分钟才开口，但语气却出奇地平静：“邢队长，生日快乐。”
这在邢沉看来，仿佛项骆辞是因为不小心得知了“他生日”这件事，居于礼貌和礼数而道出来的一句最普通不过的祝福。甚至怕邢沉做出什么过头的热情回应，项骆辞说完这句话都不敢看邢沉的眼睛，客气一颔首就告辞了——最后邢沉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项骆辞没有停下等电梯，径直走向楼道那边步行下楼。
目睹这一过程的徐智不由得莫名，看了看他家队长，“队长，你是对项法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怕你？”
“……废什么话，资料呢！”
邢沉拖开椅子坐下，眼神忽而顿了顿，只见他的办公桌面上放着一小块蛋糕，还是蓝莓味儿的，他喜欢的味道之一。
那一刻，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块蛋糕显然是有人特意放在这的，可这个人会是项骆辞吗？
“队长，你不是说你不过生日吗？这还定了这么多零食和蛋糕，你要是想过，上周我们就能给你备好了。哎你那块蛋糕看起来好像更好吃，你不要的话我就……”徐智的手刚伸过来，就被邢沉一巴掌拍走，“谁给你的胆子，敢觊觎到你队长我的食物链上来？”
“……”
徐智把一堆资料放在他桌面，说：“这都是奚宜的所有资料。您请过目。”
邢沉拿起资料翻看，一边听徐智说：“奚宜，22岁，苇河县人，是个孤儿。三年前她高中辍学来京州市打工，一个人在城中村租房，没什么朋友。这些年她做过餐厅服务员、酒吧酒女，也送过外卖。最长的工作经历是在这家三品奶茶店和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工。”
“她白天在奶茶店做兼职——虽然是兼职，但她去得挺勤快的，朝十晚八，周休两天。下班后就去便利店当销售员，一直到凌晨五点才下班回家。我去过这两家店，便利店的老板和奚宜的接触不多，但对她印象不错，说她老实本分，勤奋刻苦。奶茶店长对她的评价也很高，说她这个人性格好，人老实，平时得空的时候都会捧着一本书看。哦对了，奶茶店店长说她之前听奚宜提过她明年想参加成人高考。两个月前奚宜突然提出辞职，那个店长以为她是回家复习去了。”
邢沉的视线在奚宜的身份背景上一扫而过，问：“这两个月她在做什么？”
徐智一口咽下嘴里的蛋糕，说：“我看了一下午的监控，这两个月奚宜几乎每周都会出门两次，其余时间都在家里，也没和什么人有来往。她出门时间不固定，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晚上，但坐的都是同一辆的士。尤其诡异的是，这辆车每次都会途经过一段没有监控的路段，等它再入监控视线时奚宜已经不在车里了。我已经让技侦那边去查这辆车……队长，如果奚宜真的和这家‘缘吧’有关系，那这应该是一次有组织有经验的涉黄活动，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太敏感了，每次上下车都选择不同的地方，根本无从查起。”
邢沉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方崇明那边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徐智的神情一顿，“有是有，但是……”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但什么是？”
徐智便道：“我也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他跟他聊了两句，缘吧这个软件已经被破译成功，但是里面的用户信息已经全部被删除。方崇明的原话是——对方设立了防监网，一旦有人攻破这层网，所有的用户信息都会自动被删除，而且是不可逆的删除。”
邢沉淡淡抬眸，“这算有线索？”
徐智干笑，“我们查到他们接客流程，算不算一个线索？”
不等邢沉发话，徐智忙收起欠揍的笑容，道：“这个缘吧软件根据客户的消费金额兑换积分，分有会员和普通用户，分界线是一百万。其中会员中又有分有银员、金员、尊员三种等级，分界线在五百万、一千万元。超过两千万后还可以选用神秘猎狐的称号，目前只有一位用户能封上这个尊称。”
眼里压根没有上下级别、有也只是谄媚上级压榨下级的邢沉表示无法理解这种会员的□□，难得谦虚地问：“分等级有什么作用？”
“那作用可大了。”徐智从鼻尖里哼出一声，语气里裹着几分讥讽，“普通客户发出交易申请，需要提供基本信息。接客方可以根据自己喜好进行筛选，选择接受或者拒绝。银员客户发出申请，随机分配接客方，接客方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时间限制一天。金员客户可针对性地发出申请挑选自己的接客方，接客方不能拒绝，时间上可放宽至两天。尊员客户就更牛逼了，一次性召唤服务的时间放宽至一周，期间不满、或者用腻了还可以随时更换接客者。”
邢沉：“……”
此时邢沉的厌恶的表情上整就——有钱人真会玩，后面叹了口气，又变成——有钱能使鬼推磨。
无语的邢沉果断放弃对这个软件的深入了解，直接问关键：“能查到他们的交易记录吗？”
徐智摇了摇头，说：“这个软件上面只显示最后的配对结果，而且显示的也只是暂时性的象征性代号，这个代号随机且不固定。配对成功后所有聊天信息也都全部擦除，完全找不到双方的信息。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昨天交易成功的配对里只有普通会员，具体数额不清楚……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