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碰面
南英侯陆伯济，像是忘记了他还有这处载厚院，日日宿在了青姨娘的碧霞阁，就连新继室的回门礼也忘得一干二净。
外面传得风风雨雨，南英侯的继室小柳氏，新婚就失了宠，日日以泪洗面。
但作为传闻中心人物的柳苏苏，只觉得这些时日，自己的脸蛋都变得圆润了些。
“柳府又不是我家，在意个鬼回门，况且那也是一堆糟心人，想想都烦。”
这一段日子的风平浪静，只让柳苏苏有些岁月静好的错觉。关起门，不用上班不用干活，到点就开饭，换以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米虫日子。
但是，柳苏苏清楚今天一个人的到来，将给这个平静画上句号。
这一天，并不算晴朗，是柳苏苏穿书而来的第三十二天。
南英侯独女，云英郡主陆如烟，从翠屏山祭奠亲母归来了。
不得不说作为小说世界的女主，陆如烟是得天独厚的宠儿，几乎所有的人对她都格外的宽厚，甚至她偶尔地冒犯森严的礼教，众人也几乎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还有哪家的姑娘，能在父亲续娶的日子，拍拍屁股就去山上祭奠自己的亡母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对她这个名义上的“继母”，可谓是赤裸裸的不待见了。
“夫人，这样会不会太素了？还是再添几支簪吧？”
沁兰盯着柳苏苏慵懒的随云髻，有些不满意。虽然小姐这样打扮也让人移不开眼，但只简单斜插了一根如意玉簪，实在不符合侯府夫人的身份。
“行啦，这样就可以了。”
柳苏苏捏了一把沁兰气鼓鼓的腮帮子，惹得沁兰脸蛋羞红。
她知道沁兰是想让她在郡主面前有点气势，但柳苏苏的想法却是恰恰相反，凭着陆如烟这小说女主的地位，就让她有了自知之明。
况且跟小说女主作对的下场，原身不是已经给她演示过了吗？
所以柳苏苏决定，最大程度地降低女主对她的敌意，本质上她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陆如烟肯定是不想要，与她不一条心的继母和弟弟妹妹，而柳苏苏也不想一直在这侯府提心吊胆地混日子，给标榜深情感天动地的陆老头生崽崽。
明知再头铁也刚不过世界的宠儿，又有什么必要，和陆如烟为敌，给自己斗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呢？
再者，即便是原身，也只是后悔想不开去招惹了云英郡主陆如烟。
因为在那些继承的记忆中，柳苏苏感受最多的就是后悔，而不是恨意……
所以，知道陆如烟今日回侯府，柳苏苏是故意让沁兰将她打扮成这个“无公害”的样子。
“郡主”
“见过郡主”
远远地，载厚院外就传来了仆人们见礼的声音。
“云英郡主。”杏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快免礼，这位便是母亲身边的杏嬷嬷吧。”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很是悦耳，柳苏苏算是明白为什么书中描写女主声若银铃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便醉了。
“如烟是来拜见母亲的。烦请嬷嬷禀告下。”
柳苏苏一点没摆架子，没等杏嬷嬷来禀告，直接带着沁兰，就“热情”地迎了出去。
自己不过一个不得宠的新继室，并无诰命在身，真计较起来，君为尊，反而得给陆如烟行礼。
“云英郡主。”见到真人，柳苏苏顿觉眼前一亮。
小说里再多的描写也不过分。女主陆如烟刚刚年满十五，妙目顾盼，朱唇贝齿，长发如瀑，金海棠珠花步摇搭配一身海棠争春锦绣长裙，颜色已然掩盖不住。
陆如烟见到她，很是乖巧地喊了句“母亲”，但柳苏苏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不屑和厌恶。
算起来，原身应该也勉强是陆如烟的姨母。
但是这样一个，比她大不了两岁却上赶着嫁给自己爹的姨母，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得到陆如烟的认可？
柳苏苏默默观察陆如烟的同时，陆如烟也在打量她。
看到柳苏苏，陆如烟心底还是很惊讶的。她母亲一直缠绵病榻，大多是外祖母来侯府探望。她们母女是多年未曾踏入过柳府，对柳苏苏自然没有印象。
陆如烟早早打听过，这个姨母天性懦弱，畏畏缩缩。不过，眼前的柳苏苏却坦然而处变不惊，一点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
本来她对柳苏苏并无恶感，但是柳苏苏却不顾她母亲三年丧期，想尽办法嫁进了侯府，实在是让她恶心，再加上她外祖母柳夫人对柳苏苏母女看不上眼的评价，故而才有了去翠屏山为母祭奠这一出。
本来，她想过，这次见到柳苏苏，要么是从她眼中看到畏惧避让和讨好，要么就是嫉恨和讨厌，对这些目光，陆如烟自小就是无比熟悉的。
可是她一眼望到了柳苏苏的眼底，发现这些都没有，只有淡淡的好奇。
这让陆如烟心中犹疑起来，本来她想着要好好给这个继母“立点规矩”，让她谨守本分，不要来招惹她。为此，她准备了很多，侯府本来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想给人些教训，自是无比轻易。
“杏嬷嬷，沁兰，去端些备好的点心茶水来。云英郡主，请坐。”
“母亲客气了。”陆如烟淡淡地回了一句，却并没有用这里茶水点心的想法。
“郡主，其实我并没有与你作对的想法，甚至嫁进侯府也非是我所愿。”
陆如烟刚坐下，就听见柳苏苏直白地抛出这么一句，炸得她失态地张大了樱桃小口。“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嫁进侯府非我所愿，只是权益之计。若有机会，我还是想离开侯府。郡主”
柳苏苏想过很多，但最终决定还不如直接明白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女主相不相信。很多误会就是藏着掖着，她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因为不知道在这里噶了，还能不能回到现实。
她在心里反复研究过原著小说，女主应该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其实并不是什么恶人，否则原身在原著小说里也不会好好地将龙凤胎生下。只不过后面原身实在想不开地作死，揪着女主，触碰了她的底线。
“我知郡主是心底良善之人，说这些，只不过表明我的态度。这些也是大逆不道之言，之前并未对他人说过，包括我姨娘和父亲。还请郡主为我保密。”
柳苏苏低垂着眸子，姿态放到最低。她将视线放在陆如烟隐隐露出的绣鞋面上。在绣鞋上镶珍珠，几乎是女主的特征。
她还有原身被鞭打至死时，鲜血浸透雪层的记忆，那时去观刑的女主，就穿了一双镶珍珠的缎面绣鞋。
柳苏苏承认自己是在豪赌，若是自己这样诚恳的发言，依旧减少不了女主的敌意，那她只能和世界为敌了，但那是最坏的打算。
只是女主陆如烟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着，态度也是让人看不懂。
出了载厚院，走了一段距离，陆如烟身边的丫鬟琉璃忍不住提醒她：“郡主，您可不要被那小柳氏三两句话，就卸下了心防。如此巧言令色，谁知道她打着什么坏主意！”
“可我看得出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陆如烟对着琉璃，是没有任何隐瞒的。
她望着载厚院的方向，微微出神，“不如就先看看，小柳氏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