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奚落
“夫人，您该动身了。”
柳苏苏缓缓站起了身，又是发髻又是首饰，再加上齐地的长裙，实在是不适应。
四处走动习惯了一番，就见沁兰拿了件绯色金线绣石榴的对襟外袍过来。
这件绯色外袍，实在有些老气，像柳苏苏这样十六七的小姑娘，该是湘妃色最显娇嫩。
但是作为正室，又是新婚第二天，沁兰为她挑的这件，又是不出错的。
天色已经渐亮，沁兰扶着柳苏苏出了庭院，早春的风带着凉意，钻入脖颈中，让柳苏苏瑟缩了一下。
这一切，真实得不像是在一本小说里
到了老夫人的蕴德院，一众下人已经各司其职地在忙活了。
见柳苏苏带着沁兰来了，一个丫头，上前莹莹笑道：“夫人稍等，老夫人将将起身，还在梳洗，玉琴引您到偏厅先喝口热茶。”
柳苏苏跟着玉琴，路过的下人都是低眉顺眼，甚至不会多打量一眼。
想着昨晚南英侯洞房花烛放她鸽子的事，应该阖府上下都知道了，但老夫人院里的丫头仆从却不露声色，可见老夫人御下严谨，是个厉害角色！
很快，柳苏苏就见到了这个在她心里被称为“厉害老寡妇”的婆婆。
六十岁上下，保养得当，虽满头银丝，但是发髻梳得奇高，繁复的珠翠耀眼，叫柳苏苏看着，只觉脖子都疼。
一把年纪头上戴这么多发饰，这老太太可真够狠的。
此时，南英侯老夫人摸着一串玉珠子，满脸不见喜色，只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妙龄女子---柳苏苏。
在她私心里，是不愿自己儿子再娶柳府女子的。原先的媳妇，身子病病歪歪，十余年只留了个嫡女就没了，儿子还爱她至深，不愿纳妾，四十多的年纪，竟是一个儿子都没有，叫她一把年纪抱不上孙子。
要不是柳府来人一再游说，说这柳府的庶三小姐的生母，一胎便是龙凤呈祥的好生养，再加上为自己嫡孙女考虑，娶其生母庶妹不至于越过了她去，也不会促成这门亲事。
这小柳氏也的确是个好颜色，可惜自己儿子对这门亲事抗拒得很，好不容易逼着完成了仪式，洞房花烛夜就直接去了书房，闹得满京都城都知道，难看的紧。
不过，本该是夫妻二人一起来拜见她的，现下却只她一个人，面上也不见尴尬窘迫，倒也沉得住气。
南英侯老夫人点点头，算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点。
一旁伺候的嬷嬷，见老夫人点了头，忙是使眼色给下面的丫头，端来一杯茶水送到了柳苏苏面前。
柳苏苏刚已用过了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是拿来给她喝的，再见那老婆婆端坐的样子，便知是要她敬茶，电视剧看多了，早熟悉这情节，没多少抗拒，全当演戏。
“母亲，请喝茶。”
老夫人接过了敬茶，虽然没啥好脸色，但到底也没为难她，柳苏苏终于是轻舒一口气。
又见老婆婆近身伺候的嬷嬷，递来一个雕花匣子，赶忙是恭敬地接下了，递给了一旁的沁兰收着。
接着，老婆婆文绉绉训诫了一会话，终于在她和困意拉锯战即将落入下风的时候，被告知可以一同去正厅用早点，顺便认识侯府的亲眷了。
柳苏苏甚至不敢打个哈欠，心里暗骂自己太怂，也知道即将迎来更大的挑战，更是重新抖擞了精神。
这个南英侯府可不是柳府那小宅邸，自己这老婆婆就生了三个崽，两男一女，还有老侯爷的妾室生的许多庶子庶女什么的，那是真的人口众多，夸一句老侯爷真能播种不为过，不过那些老庶子庶女自从老侯爷过世后，都被这厉害老寡妇婆婆直接打包扔出去了。
可就算侯府就剩侯爷和二房一脉也是不少人的。
南英侯吧，没多少贡献，一个自诩情痴的糟老头子，现在为止也就一个嫡女。
主要是在二房，二房可就能生了，继承了老侯爷的英勇，那是四个儿子五个女儿，四个儿子还都娶了妻妾，又有了下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只教柳苏苏记得头疼，这复杂的人际关系！
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辈放一边，只说这二爷和二房太太，四十多的人，还得叫她这原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叫嫂子，那可真是尴尬的紧。
精致奢靡，花样迭出的早点，铺陈在正厅桌子上，众人只等老夫人落了座，才按照地位尊卑依次落座。
这其间，饶是五六岁的孙辈小儿也不见喧闹，柳苏苏心里暗暗吃惊。
因此，柳苏苏更是不敢出错，生怕让别人觉察到这原身里面的胚子换了人。她敏感地觉着，要是自己在公众场合离经叛道，行差就错一步，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不过，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主角南英侯还是不见人影，就连这本小说的女主云英郡主也是连个衣角都没看见。
柳苏苏暗自庆幸他们没来，给她少了很多麻烦。毕竟原身悲惨的结局，一部分也是由于女主的推动。
所以怎么和这个小说女主云英郡主碰面，碰了面又该怎么处理这么尴尬的关系，她还没有时间去想清楚。
但她可不觉得今天就能这么轻松过关，她可见着二房那些个，眼里都带着嘲弄呢。
果然，她那婆婆一句：“都别拘着了，今儿也难得借着老大喜事，聚在一块儿。都且认识认识下侯府新夫人小柳氏吧。”
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只见一脸刻薄相的二房夫人李氏，横拉着三角眼，拉着浑身横肉的侯府二老爷陆仲齐，皮笑肉不笑的站了起来。
“大哥这新婚日子，也没陪您一块儿，真是亏待了我们新嫂嫂，不过您也别难过，您一个人喝我们夫妻的敬茶也是一样的。”
这话乍听起来是安慰，再回味可是当面奚落了。在这么正式的认亲席上，直言不讳地“揭人伤疤”，叫底下的一些小辈听了，眼里都带了嘲笑和八卦之意。
再说那肉山一样的侯府二老爷陆仲齐，色眯眯的小眼睛，在自己身上一通扫，让柳苏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对夫妻在小说里那是没什么戏份的，柳苏苏是真没想到，竟是这么膈应恶心的一对人。
本来柳苏苏是想着多说多错，就当自己是来给别人陪笑的，心里默念“是是是，啊，对对对，您们说的都是。”
但二房夫妻的做派，又让柳苏苏醒悟，要是表现得过于软包子了，怕是侯府里人人都想来捏自己一下。
想到此，站起身顺手接过李氏手中的茶，
“弟弟弟妹客气了，我和侯爷夫妻一体，哪儿来的亏待不亏待，侯爷事务繁忙，我代他喝几杯敬茶是情理之中。我既已进了侯府，日后定会做好女主子的分内事。”
说完柳苏苏还朝李氏“诚恳”地使了个眼色，“往后我与弟妹同是侯府女眷，长嫂如母，既喊我一声嫂嫂，日后弟妹若有什么委屈，也尽可跟嫂嫂说。”
借着李氏的话，就左一个嫂嫂，右一个嫂嫂，直噎得李氏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李氏心里愤恨着，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包子的小丫头，也是个拿腔作调的，又见自己家那肥猪，还盯着小柳氏看得不眨眼，便使劲扭了他腰间的软肉，直疼得陆二爷肥脸煞白，不敢声张。
（李氏：看，看，看，都七八房小妾了，整天还是色眯眯地到处看！）
见“出头鸟”哑了火，剩下的一众小辈也不敢整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地让柳苏苏完成了认亲环节。
老夫人只冷眼瞧着，面上不见喜怒，等认亲结束，便直接起了筷，众人见此，也开始默默用起了早点，整个席间，不闻一点筷箸碰撞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