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章 满天星汉似如旧，回首山河忽已秋
“桂花香气入喉，方知山河已秋。”
山上梨花，山下桂花，出了这山，方才记起山河已秋。
“看来这开山礼还得一阵子才能消停。”
宗门开山收徒本就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得好生庆祝一番，更何况云仪这个祖师爷还诈尸了，也算得上双喜临门了。
“完了，忘记蹭饭了！”
两人已走出老远，黑衣男人突然停下猛地一拍脑门。
“师尊其实不爱热闹吧。”
洛青瑶自幼跟在他身边，虽算不上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却也知晓了个大概。
“爱热闹，但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热闹。”
所谓热闹，应当是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举杯共饮促膝长谈，而不是和一群阿谀奉承闹闹腾腾的人一起迷失自我。
中州人口很多，但地方更大。
出了尚文苑，除了山脚下有一座城，再往外走便是大片森林山脉。
这种地方也算不得人迹罕至，不少修者都喜欢来这里探索冒险，强大自身。
“秋催草木醉，满山叶染金。”
两人浮在天上，走走停停，反正也不赶时间，倒不如到处看看。
仲秋将过暮秋临，就连这满山的古木也披了一身金衣，却也有些常青树木夹杂其中，显得格外显眼。
只是此刻比起那漫山遍野的树木，更显眼的还是林中扬起的烟尘。
林中一手持长枪的少年正与一头野猪对峙着。
这少年不过才第一境，而这野猪乃是一头第三境的蛮兽。
“小子！快跑！你不要命了！”
他的身后是一众被野猪打倒在地的修者，这些人强忍剧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半路杀出的少年，却也不忘提醒他保命要紧。
“这是哪来的愣头青！”
少年仿若未曾听到他的话一般，提起长枪朝着野猪冲了过去。
虽实力不济，却也能拖住这野猪一时半刻，给身后倒地的人争取一些强撑着站起来的机会。
“哥儿几个还能动不？”
站起身的修者颤颤巍巍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兄弟们，大部分人都勉强能站起身来，却已没了再战之力。
“呼～”
见状他只得长出了一口气，随后……
“带上小姐！我们撤！”
领头之人看了眼正与野猪搏杀的少年，又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块巨石上，巨石后面正躲着个少女。
那少女是一个小世家的小姐，本是要去尚文苑拜师，未曾想时运不济，竟遇上了蛮兽追击，不但绕了远路赶不上尚文苑开山，差点连小命都交代了。
“可是……”
“没有可是！将小姐送去安全的地方才是最紧要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修者对信誉看得也是很重的。
众人离开的时候，少年也是第一时间发觉了，他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是萍水相逢，愿出手相助的是他，至于旁人能不能将心比心……
只是可惜，他恐怕是走不了了，这世上的热心肠怕是又要少一个。
“要……死了吗？”
少年手中的长枪终还是没顶住野猪的蛮力，整个人也随着断成两截的长枪一起倒飞了出去。
意识恍惚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三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昏厥了过去。
“这小子还真行！”
终是逃命的大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又寻了回来，只是此时的野猪虽满身疮痍，却也不曾到强弩之末，反而是这些修者重伤在身，回来不过是自寻死路。
“这猪肉不错，今晚就吃它了。”
今日这林子倒是热闹，路过的人的人一茬接一茬，此时竟又走进来一对男女，男人一身黑衣，女人怀抱长剑。
“师尊还是那般。”
旁的人听起来，两人应该是一对师徒。
“两位小……”
“心”字尚未脱口，野猪已经倒了下来，不过一瞬而已，偌大的猪头便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一片黄叶削了下来。
“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会烤肉吗？”
“啊？”
三个修者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把那家伙烤了。”
也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黑衣男人指着野猪就发号施令起来。
伴着篝火燃起，袅袅炊烟透过黄叶飘上了天空。
“注意点明火，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前辈教训的是。”
一众正在紧锣密鼓忙活的修者听着黑衣男人这般说，连忙附和道，颇有种“你是前辈，你说了算”的样子。
“啊！”
月色初升，身受重伤的少年也猛的睁开了眼睛，或是梦中又见到了那头野猪，惊呼着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一睡一下午。”
洛青瑶虽习惯了自家师尊不着调的样子，但有些时候还是有些不忍看，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人家那哪是睡着，分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小子命还真硬！”
一些闲下来的修者也走了过来，原本只是毫无干系的一群人现在竟能一起说笑，这也算是一种热闹。
少女也开始打量起了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
她也是第一境修为，毕竟是世家小姐，没点修为傍身也不会想着去尚文苑拜师，只是温室中的花朵，终是缺了面对风雨的勇气。
少女呆呆地看着少年，少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少女也后知后觉歪过了头，或许是篝火太亮，也给她脸上染了一抹红晕。
这一幕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一众修者都是过来人，不由得会心一笑，就是自家老爷怕是要头疼了。
洛青瑶也看到了自家师尊那副玩味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尊还是这般，喜爱看这些男女情爱。”
从书生小姐，到赵永嘉唐柔，再到那尚文苑祖师，乃至这少年少女，无一例外都是这种故事。
“有句话叫‘年少不可得之物，终会困其一生’。”
“师尊还有这等风流韵事？”
洛青瑶对自家师尊的往事也知之甚少，她拜师的时候，对方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喜欢。”
野猪肉烤来吃，总归是比家猪多了几分筋道，入口香而不柴，虽不算人间美味，但于大部分人也是不可多得之物。
“你们是要去尚文苑？”
尚文苑也算这一带有名望的大宗，少年也曾听闻过。
“本来是要去，可这么一耽搁，想来现在尚文苑开山大典现在已经结束了吧。”
一众修者想到这里就有些面露难色，虽说小姐没出事，但想去尚文苑拜师肯定是不可能了。
“几位叔叔伯伯不用在意，回去我会跟父亲解释的。”
少女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也知道遇到蛮兽这种事不是人能干预的，除了这种事也只能算她与尚文苑无缘。
“那你呢，你要去哪？”
少女的故事说完了，那就轮到少年了，和少女的锦衣华服比起来，少年的衣服就显得十分朴素了。
“继续猎杀蛮兽……”
散修想要修炼，就只能猎杀蛮兽换钱，然后花钱换取修炼资源。
“那你家里人呢？”
少女忍不住问道。
“我是孤儿，从小被一个爷爷抚养长大的，爷爷去年也去世了。”
“对不起……”
少女闻言连忙低下了头，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只不过她今晚恐怕是要睡不着了。
“既然你没地方可去，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倒是负责护卫的修者脑子灵光，这少年人不错，又救了自家小姐，一同带回去，老爷估计也不会亏待了他。
“不用不用，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少年也是那种不爱麻烦旁人的性子，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却不喜欢麻烦别人，也是个矛盾的人。
“没事没事，老爷人很好的。”
……
众人倒是聊的热闹，竟连旁边少了两个人都没发现。
“师尊又在最热闹的时候跑了。”
洛青瑶现在天上，忍不住吐槽起来。
“哈哈，我说了我没那么爱热闹。”
黑衣男人闻言也只是哈哈一笑，倒是有些不舍地看向地上的篝火和篝火旁的人们。
“满天繁星依旧……”
低头看了看篝火，抬头又看了看星空。
恍惚之间，他眼中的洛青瑶像是变回了孩童，笨拙地拿着剑扎着马步，只是那时候的她就已经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了；一眨眼又好像是变成了少女模样，一人一剑，盖世无双横扫同境。
“可惜山河已秋。”
待回过神来，洛青瑶不正抱着剑站在那里吗？
“走吧，去叶家转转吧。”
“现在就去吗？”
“还有些路程，不必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