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克兰之殇
“萨伊恩城主，客气的话不必说，进城吧。”达克尔不想与这人说过多，他贫苦出身，与这种骄奢淫逸的官员本就不是一路人。
“将军的宅院已安排妥当，好生歇息。往后这阿克兰城就靠将军庇佑了！”城主笑眯眯的迎达克尔进城，三万士兵不远万里来到边境，不过是送死，只希望这群人稍微死得晚点，不然油水不好捞。
达克尔骑马在领头在队伍前方进入城门，大道两边的百姓亦如城外的一样，神情麻木呆滞，这座城没有一丝希望。
马蹄踏在砂石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扬起的灰尘扑腾到跪着的百姓脸上。他们没有躲闪，只低头将身体更加卑微的匍匐进土里。
达克尔带着士兵住进了城中的军营，说是军营，不过是围着城墙内侧的一圈简陋帐篷。
阿克兰城内黄沙漫天，天灰蒙蒙的看不到阳光。夏季早晚巨大的温差，恶劣的环境加上一路奔波，很快很多士兵都病倒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士兵们的病还未痊愈，乌兰就派兵前来挑衅。
达克尔带着能起身的士兵登上城墙迎战，乌兰国这次举兵一来是乌兰国今年滴雨未下，境内遍地哀鸿，牛羊少了大半，食物完全不够；二来是想要试探新来的守军，以往也来过多个和城主一样能够通力合作的守军。
“将军，此战怕是”一旁的士兵话没有说完就被达克尔挥手打断。
“未战怎可轻易言败！我们守卫边疆，不是为了那敦洽胡志，是为了千千万万敦庾国民！”达克尔和师兄师姐们参与起义，就是为了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穷苦百姓，即使没成功击杀暴君也要尽力保护敦庾国的百姓。
城外是步步紧逼的乌兰大军，城内是近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无路可退。
“将军！前方来报，乌兰送来战帖！”士兵双手呈着战帖跪下，达克尔没有动，一旁的副将拿过战帖念了出来。
“今大旱，致使草木皆灰，闻将军大善，特来求助粮草若干；愿与将军明日辰时城门外一战。”副将念完，皱着眉头看向城外那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的乌兰军。
“将军，这群强盗是要来抢粮食啊，我听说今年乌兰国藜麦欠收，可我们相距不远情况也差不多啊！”传贴士兵是楼下守城门的，驻守阿克兰城已三年多了。
“你先下去吧。”达克尔挥手让士兵下去，接过副将手上的战帖瞥了一眼后放下。“里安，吩咐下去，安排人员守夜巡防。明早随我出城，另外，乌兰此次来了多少人？”
“是！将军，乌兰此次来的是乌兰靖南王的直系，有近七万人。这靖南王多次侵犯敦庾，九年前的乌奇之战就是他带兵屠戮了整个奇兰城！”就怕他此次是带着覆灭阿克兰的心来的，当年奇兰苦守三个月还是被屠城了，奇兰守军加百姓近二十万人无一幸免。只是不知为何当时靖南王在屠戮奇兰后攻下了阿克兰城却没有伤害一个百姓，而且紧急退兵走了。
如今再次来犯，难保不会屠城，阿克兰城老弱病残加起来都没有十四万人，这如何和靖南王大战？
“七万”达克尔沉思一会，立刻下令。“快马加鞭从南门出发，前往最近的卡里哈城请求支援！”卡里哈城距离阿克兰城近三百里，那有五万守军，如果来得快，后天一早就能到达。
“将军，那卡里哈守城的将领是出了名的惰战，我们还要”副将的话没有说完，也不敢继续说，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乌兰没有屠城的心，以及援军能尽早到达。
但这两项都是奢望，几乎不可能实现。
“传令伙食营，今晚伙食好些，不要吝啬，明日是场苦战。”达克尔说完脸色冷峻不改，十分有信心的同副将和军师进入城楼上的房间内研究战术。
很快有一队士兵背着求援帖快马从南门奔出，即使知道卡里哈城有可能不会派援军，也要前往求助。这是最近的守军，再远一点的在千里之外的喀元。
众将士吃晚饭时看到比之前稍微丰盛的伙食，心里了然，但每个人都更加坚毅的吃饱了。
他们在跟随将军起义战败，万里迢迢前来戍边就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刚来就到了这个时刻。
男儿志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终不悔。
次日，达克尔带着所有士兵出城，在城外迎战靖南王。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艰苦鏖战，日后称为“阿克兰之殇”。
乌兰靖南王的精锐之师踏着铁蹄列阵而来，漫天黄沙被风卷起，扬起的旗帜沙沙作响。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引起共振，站在城墙上都仿佛大地在震动。
“将军，有近两千士兵完全不能起身，长途跋涉加上粮草不精，水土不服，他们上吐下泻全身无力。怕是难以上战场”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是必死无疑，军医低下头，有些话不说将军也是心知肚明。
“下去吧。”达克尔和里安看着布防图，久久无言。室内寂静的可怕，空气都要凝滞了一般。
“传令！随我出城迎战，好男儿就当保家卫国！”达克尔穿着金色铠甲披着大红色斗篷，戴上黄铜头盔和面罩，拿起一旁沉重的铜戟大步流星的出门。
里安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犹豫。
双方在阵前焦灼对峙，战鼓已敲响，靖南王坐镇后方，冲锋的是靖南王的几个儿子。
一声哨响，乌兰的黑铁骑直直冲来，冲破所有防御阵，所到之处如削草一般将阿克兰的守军斩落马下。
达克尔和副将冲在最前方，直接用铜戟迎面挑起乌兰的黑铁骑，气势如虹的将围上来的敌军绞杀。周围的士兵不断倒下，鲜血纷纷扬扬，很快将漫天黄沙浸落。
双方首战一轮，战停已是黄昏，达克尔身上数道伤口正在不停的冒血，失血过多的他眼前发黑就靠毅力支撑着他昂首坐在马上。敌军已经退回军营，周围生存的士兵慢慢靠拢。
每日日出敌军至城下挑衅，双方开战，黄昏敌军退兵。如此几日下来，敌军伤亡不多，但是我方伤亡惨重。
出去求援的人员只回来两人，援军没有跟着到来。
“将军，那靖南王已将军营移至城外五里处，离城门近在咫尺！他们是打算熬死咱们！”
“敌军已将阿克兰城包围，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他们是要将我们围困至死！”
“按照他们每日一战的消耗，我们三万大军加上城内原本的守军已不足三万五千人了，许多士兵已经无法战了。”
“援军再不来，我们被困死就是半月的事。”
几个副将军师不停的讨论着当前的困境，此局破不了，乌兰是带着拖死守军抢走城中所有粮食的心来的。阿克兰城今年收成也不好，一旦失去仅剩的口粮，全城人只能等死。
靖南王摆明了要困死阿克兰城，达克尔死守城门，双方僵持着。
而不久前远在千里之外的乌兰国的乌尔齐城，爆发了不知名的瘟疫。
最开始是零星好几个人咳嗽不止，上吐下泻，身上密密麻麻长满核桃大的脓疮，不出三日就死了。
几个人暴病而亡并没有在城中引起多大的反响，大家日子照常。
直到死去的几个人的家人已经住在周围的邻居都开始咳嗽腹泻，身上开始起红色的大疹子，慢慢红肿变成脓包。
不断有人死去，这才引起城中众人的注意，富贵人家有的直接闭门不出或者直接连夜搬走，城主也仅留下一些衙门的人员就逃之夭夭了，还让士兵们守着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外出。
这时老百姓才反应过来，纷纷挤在城门处想要逃出城门，被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打回了家中。
而在城门处的聚集更加加重了瘟疫的扩散，越来越多人染病，不出几日就死了上千人。
城门不开，城内的尸体无法处理，更多人被感染。还未感染的人顾不得会不会染病纷纷拿着工具挤在城门口，士兵阻挡不了上万想要逃出城的百姓。城门被打开，百姓纷纷冲出城门。
守城将领为了不让瘟疫扩散，下令在城门上浇下桐油，放下点燃的火把，大火瞬间包围了城门，数不清的百姓被活活点燃。他们堵在城门口，阻挡了后面想要逃离百姓的路，也阻挡了他们的心。众人纷纷退回城内，不敢再冲出去。
大火少了几个时辰，堆积的尸体彻底将城门堵死，也堵死了城中百姓的生路。
城中到处是尸体，数不清的病人不停的咳嗽呻吟，巨大的脓疮让他们浑身剧痛。
每天都有人染病，每天都有人死去，城中没有染病的人越来越少，没有染病的人紧闭家门，连房门都不敢出，不停的乞求，祈祷这场灾难早日过去。
有很多染病的人被赶出家门或者是自愿走出家门，他们躺在街道上，躺在巷子里。没有药没有食物，不出几日就痛苦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