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曾经的对手。
杭则是不是有病？知不知道国外国内有时差啊。
电话另一头的谢云还躺在床上,被这一通电话叫醒只觉得满肚子火气。
在看见还有魏严和方之安在，很明显现场是在试镜的时候，她感到更不烦了。
她这两年本就对拍电影失去了兴趣。
跑到国外也就是希望找个没有太多人认识她的地方,免得在国内被粉丝认出来就是催促她什么时候拍新电影，被狗仔拍到就说她在为新电影做准备什么的。
烦，真的烦。
出名太早对于谢云来说只是苦恼,被太多人关注，她仿佛被限制在导演这个身份的框架之中，做什么都是和拍电影有关,她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这些负面情绪堆积，让谢云现在根本不想回到剧组,只想在外面举着摄影机随便拍拍她眼中的美景，记录她心目中的美好。
她人都躲到国外去了,怎么还要打电话烦她？
谢云脸上就差写上“迟早把你杀了”,却在看见顾柒站在台上的时候有些意外。
在谢云看来,她和魏严想法相同，都认为顾柒是曾经昙花一现有过灵气,被业内认为能够在大屏幕上大放光彩的那类女星。
只是她的巅峰期实在太短,一部烂片就直接毁了全部口碑，从此以坐火箭的速度开始走下坡路。
他们以前在骂杭则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顾柒一起骂两句,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谢云终于有些好奇了。
起码她从床上坐起来，而不是躺着看了。
现场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杭则刻意给谢云打去了电话，很明显是在表明——
他们在期待顾柒
沈安然眼底流露出一丝意外，用羡慕的口吻小声道：“好厉害啊。”
何泉依则是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搞什么虚的？糊弄鬼呢。
近几年可没听说过顾柒有什么出名的角色，何泉依是打心底的瞧不起这位曾经的对手。
再加上她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居然被沈安然这种演偶像剧的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巴不得顾柒表演的更烂些给她垫个底。
顾柒也感受到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但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第十二场。
女主角春雅将最后一张红色的钞票小心翼翼放入存钱罐，准备开始收拾行李，在明天到高铁站买一张最近的车票，去开启自己前所未有的冒险人生。
顾柒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里。
她从门外走进家中，原本疲惫麻木的眼神，在确定家里无人之后终于松下一口气，却又突然变得亮了起来。
她先脱去外套，将那套身为销售所穿的西装挂在墙上，在除去工作外的身份，此刻终于成为了自己。
她以最庄重的态度将包的最里层，一张钞票抽出放入储蓄罐中。
在发现储蓄罐已经彻底被装满的那一刻，她难以置信地起身，伸手捂住自己的唇，是又惊又喜的态度。
因为在很早之前，她就许诺过自己。
等储蓄罐彻底装满的那一天，就是她出发踏上探索世界之路的日子。
这一天终于到来。
顾柒加了些自己的小设计，她开始在衣柜里寻找，将一件件衣服比划上身，为自己最期待的这一天到来，一个数年从未精心打扮过的妇女，站在镜子前像个小姑娘第一次约会前一般紧张欣喜。
不断的更换，直到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套衣物，然后她才将剩余的细细折叠好，装进行李箱中。
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眼神里却流露出的是期待与雀跃。
方之安的手搭在下巴上，身体略靠近杭则那边一些，压低声音道：“她眼神戏很好。”
说的夸张一点，方之安甚至觉得娱乐圈找不到几个能够像顾柒一样面部大表情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只凭借一双眼睛便能够将心底所有的想法都表现出来。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极其漂亮，每一个表情似乎也都会在这样的美貌之下被放大，哪怕只是最细微的蹙眉也能够带来很明显的情感变化。
杭则则是乐呵呵回答：“她平时也就这样啊，根本不怎么和人说话，完全靠眼睛表达……嗯，嫌弃。”
杭则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也不是那么合适的形容词。
他觉得顾柒和这个角色很贴的一点就是两个人都喜怒不言于色，情绪都非常内敛，面对大多数事情都给人无悲无喜之感。
所以说顾柒完全不需要太夸张的表演，她在很自然的情况下，就能够给人很好的代入感。
她收拾好了自己准备离开前的行李。
这件事其实也已经和丈夫还有儿女提到过不止一次，只是他们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每个人都敷衍答应，并没有当过真。
在这个时候，顾柒却又想到了——
父母第一次的欺骗。
他们说只要签下那个据说很重要很重要的合同，以后就不用再那么讨好江家。
妈妈摸着她的头发，道：“小柒最听话最懂事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再闹了，等一等。”
在那天到来之前。
顾柒也曾经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江家了。
她也曾这样天真。
将自己在江家唯一的“玩伴”，小小的钥匙扣郑重其事放在口袋里，睡觉也要握在手中。
她以为只要天亮。
她就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让不堪的生活全部像噩梦般翻篇，拥有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的幸福美好的一切。
就像剧本里的春雅。
她同样准备好了一切，只差最后到达高铁站，就可以拥有新的人生。
可是阻碍出现，梦还是醒了。
顾柒看向了窗外。
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眼底却写着深深的向往。
她的表演极其有代入感。
杭则也从原本懒散靠在椅子上，变得坐直了身子。
他也没有想到的是，顾柒居然用最平淡的表情，就将这个角色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演到了极致。
她是那样的温柔美好，但是作为观者，知道这些都不过是美梦破碎前的最后纯粹，不由感觉揪心。
直到敲门声“响起”。
顾柒起身打开门，“看见”受伤的儿子被同学搀扶进屋，心疼又念叨说了几句指责的话，又表达自己的感谢。
在照顾儿子躺在床上休息之后，她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落里的小小房间。
顾柒蜷缩在了板凳上，她将自己的身体抱紧，温顺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温顺至今。
她只是喃喃道：“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腿摔伤，真让人操心。”
她嘴里念叨的都是对儿子的关心，责怪他不懂照顾自己，却在几次眨眼之后红了眼眶。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片段。
何泉依直接笑了。
她原本还觉得顾柒演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却没想到她居然蠢到乱改剧本。
春雅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她不可能因为儿子受伤这种事就掉眼泪，实在太不符合人设。
看来顾柒也是表演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段里实在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戏，就硬加上了这么一段来展现一下她的哭戏吗？
平心而论，哭戏与争吵才能给人最直接的震撼与冲击。
但哭戏只是考验一个演员是否会演戏的门槛，这种时候刻意卖弄实在显得太蠢！更何况顾柒甚至掉不出眼泪，只能那样木讷的任由眼眶红着。
然后顾柒站起身，走向厨房。
她再次拿起了厨房里的围裙有些毛手毛脚的穿在身上，忙着给儿子炖一锅排骨汤。
她重新回到了厨房，穿上围裙就仿佛承担起了作为妻子母亲的使命。
在这一刻，她再次彻底被困在了这四方天地。
像是被囚禁的鸟，像是失去枝叶的枯败玫瑰。
略惨白的脸色，以及最后无可奈何像是自欺欺人的笑容，对儿子的呵护与关心。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顾柒这张脸曾经被评为天生为电影而生，美貌在娱乐圈不是稀缺资源，但是因为她性格冷淡，所以足够的故事感却又为她整个人增添神秘面纱。
她的表演结束，魏严没有直接点评，而是看向沈安然和何泉依：“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沈安然显然很紧张，但还是夸赞道：“我觉得顾柒前辈演得很好。”
何泉依知道，无论是顾柒还是沈安然，今天的表演都是胜于她的。
她想要赢，就必须现在争取一下。
于是何泉依道：“我觉得整体还不错，但是最后那段哭戏我个人无法理解，春雅在我看来是一个过早承担生活全部压力的女人，她很坚强，这部电影从头到尾也没掉过眼泪。”
她说完这些，本有些得意洋洋，却在看见魏严迅速脸色难看的时候顿住。
不好的预感爬上了何泉依的心头。
她该不会说错什么了吧？
“这样啊。”
谢云的声音则是从杭则手机另一端响起，她问道：“那顾柒，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要那么表演吗？”
“抱歉，是我擅自做主。”
顾柒并没有直接为自己解释，而是先作出了道歉，然后才道：“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为了孩子的受伤哭泣。”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没有很刻意想去演一段哭戏，却在忙碌完一切再次看见储蓄罐的时候不自觉有些想流泪。
在顾柒看来，这段看似平静的戏却是女主角春雅人生最后的希望被毁灭，她嘴里念叨着指责儿子要去学校废弃的教学楼探险实在太冲动的话，其实是在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犹豫。
儿子选择“探险”受伤，也同样象征着她未知的冒险，如果她真的踏入新的世界，真的就能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吗？
所以最后，她盯着桌面的储蓄罐感到不舍，却又在去厨房拿起围裙的时候也是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顾柒平静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何泉依垂落在身侧的手却不断握紧。
看着手机另一头谢云脸上的浅笑，她自然明白了自己提出的问题并不是问题，而是顾柒刻意加的细节设计，反倒给了对方“显摆”的机会。
杭则将手机塞到了身边方之安的手上，自己则是又起身走到了门后排的座位，顾柒带来的剧本还摆在那里，打断道：“我能看看吗？”
顾柒有些意外于杭则去拿她的剧本，但还是点头：“随意。”
杭则将那份被密密麻麻批注过的剧本摊开放在桌上，又直接对谢云道：“你们俩要不然私下再聊聊？我看她这上面有些想法和你以前说的似乎还有点相似。”
“可以，我也有这个预感。”谢云也直接点头答应，甚至让杭则把顾柒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顾柒很是意外。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表演居然得到了未到场的谢云导演的欣赏，立刻鞠了一躬。
一旁的何泉依显得更尴尬。
她批评顾柒演得不好不对，结果居然是自己在短时间内没有读懂剧本。
谢云甚至喊了她的名字：“何泉依是吧，你听明白了吗？”
谢云的剧本写的简单，留白过多。
因为剧本是没有心理描写的，人物动机只能靠行为与对话推测，才导致太短的时间内没有完全读懂，而且何泉依也没怎么仔细看剧本。
在何泉依看来，只是选择一个片段表演，她当然只是草草看了一遍然后选择情绪爆发最强的片段反复练习，前面的哪能记得住？
但何泉依又不能直接说“我没认真看”，只能咬牙承认：“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而魏严也在此刻看向顾柒，道：“你和沈安然恰恰相反，你的优势是给人共情力强，读懂了角色，能够看得出来，你是花了时间与心思。”
杭则更是不掩饰意外看向魏严，道：“你居然还会夸人？”
是个人就能听的出来，向来严苛的魏严导演给予顾柒的居然是完全的夸赞，所以也都因此感到错愕。
“我话还没说完。”魏严看向顾柒，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角色是和你有什么共性吧。好的演员是可以将表演痕迹降到最低，但你和她的融合程度过于高，我不认为这是纯粹靠技巧就可以达到的程度。”
“……是。”
顾柒并没有否认，她的表演方式也向来如此，靠和角色寻找共鸣，与其说表演角色，不如直接说是成为角色。
魏严则是继续道：“这种方式局限性过强，并不是说所有的角色你都能找到这个平衡点。如果给一个和你本身完全不相干的角色，那就要靠你去看去学习靠体验，不断经历入戏出戏，对演员本身可能会有影响。”
方之安笑眯眯道：“魏严导演这是在关心你呢。”
也不是没有体验派的演员因为入戏太深，最后一生也走不出来，认为自己真的就是角色。
这是最自然的表演方式，可如果把握不好，却也可能会导致对演员本身伤害很大。
“我只是觉得她这样不算纯粹的表演。”魏严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态度，然后看向杭则道：“还需要问他们吗？”
“谢云的态度也很明显了吧。”杭则笑眯眯道：“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不过显然，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
杭则说着看向其它人，态度很友好地起身道：“辛苦了，大家可以回去了，晚上我们这边会安排负责人进行通知。”
三人离开了今跃的办公楼，却又偏偏不巧在电梯门口相遇。
沈安然满脸写着崇拜，夸赞道：“顾柒前辈不愧是有过很多经验，今天看您的表演我都觉得自己学习到了很多。”
顾柒态度淡淡，礼尚往来夸赞：“没有，你演的也很好。”
她这话也不是吹捧，沈安然不是表演学院出身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能够有这样的演技已经很不错了。
站在一旁的何泉依脸上流露出不屑，道：“今跃影视可只准备招一个女演员。”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俩也别搁这演了，其实就是竞争对手，互相吹捧什么也没意思。
沈安然脸上飞速闪过一抹失落。
而就在此刻，电梯门打开。
顾柒打了个哈欠，快步向外走出去。
其实她也不在意何泉依说什么，今跃招不招她也没关系，能够得到谢云导演的认可主动添加联系方式就已经是她作为演员表演最大的收获。
更重要的是——
杭则说的没错，那个土豆饼真的好难吃。
所以她饿了。
糯米饭糯米饭糯米饭。
她最喜欢吃的糯米饭就在附近。
顾柒以最快的速度判断了路线，直接冲了出去。
看着顾柒“逃”一般飞速离开的背影，何泉依感到有些荒谬，一肚子气都不知道往哪里发泄，只能恶狠狠瞪了身后看起来像朵柔弱小白花的沈安然一眼，同样快步离开。
而当天晚上。
她们三人一起来今跃影视面试的消息却上了热搜。
何泉依更是气得发笑，道：“顾柒她有病吧？赢就赢了，还要买这种热搜通稿来拉踩我是吗？”
助理站在一旁，表情却变得格外复杂，道：“根据那边传的最新消息，今跃那边想要签的似乎是沈安然。”
何泉依愣住，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今天面试的时候她又没瞎，那些导演各个都对顾柒满意的不得了，谢云甚至要私下加她的联系方式。
就算不看导演的反应，作为旁观者她也要公平公正说一句，虽然沈安然的演技也比她想象的强一些，可和顾柒还是有壁，如果她是导演也不可能放着顾柒不选而签沈安然。
助理压低声音，道：“您别忘了，今天还有一位没出席的导演，那位也姓沈。”
助理说着又将自己派人查的资料递给何泉依。
何泉依翻看了之后，脸上流露出些许震惊神色。
她倒没想到，沈安然只是低调，其实她的家族在a城也很有名望。
说是豪门倒也不至于，近几年很明显在走下坡路，但也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富二代，只是沈安然从来没用这点炒作过。
何泉依摸了摸自己下巴：“我记得顾柒家也挺有钱的吧，她那边就这样心甘情愿被抢了名额？”
助理则是回答：“姜家是做房地产的，和影视这方面没什么关系。”
有钱也没有用，毕竟另一位没出席的沈导八成和沈安然有点亲戚关系，这才是真正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
“啧，真让人不爽啊。”
何泉依靠在了沙发上，作为演员她可以接受堂堂正正的输赢，演技不如就是不如，但看到竞争对手用这样的方式获胜，还是会觉得不服。
但她随即又点了只烟：“算了，关我屁事。”
反正她今天没发挥好，输都输了，输给谁都是输。
要生气也该轮到顾柒生气。
但是想到顾柒——
何泉依的心情就更烂了。
多年前她输给了顾柒一次，如今却又输了第二次。
于是何泉依看向助理，道：“把顾柒这几年演的戏都拿给我看看。”
今天输给顾柒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开始反复回想，如果是自己演顾柒今天那段，她又该表现出怎样的水平？
但也是越想下去，何泉依就越感到越烦躁。
看似平淡的一场戏，也因此难度很高，很难演出彩。
正是因为自己尝试了，她才更能够意识到顾柒今天演得有多打动人。
也就是说，顾柒的进步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她如果和顾柒选的是同一段，只会输得更惨。
她倒是要好好研究研究，自己这位昔日的竞争对手如今到底是怎样的水平。
＊
晚上。
顾柒收到了杭则发来的消息，说是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结果可能要迟一些才能告知。
顾柒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她此刻还正忙着和谢云一起讨论剧本的部分细节能不能够修改。
对于顾柒来说，谢云是她曾经最想合作的导演，如今可以说是得到了“偶像”的认可，才没心情在意别的。
谢云最后甚至告诉顾柒，她准备下周回国，手上还有几部其它的剧本，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见面一起讨论一下。
顾柒：“！”
那张向来没太明显情绪波澜的面庞上涌现了一丝激动的情绪，唇角甚至隐约微微上扬。
顺路来给她送今天吃到超级好吃炸鸡的姜乐川直接露出惊恐表情：“你对着手机傻笑什么？你你你……不会偷偷恋爱了吧！”
顾柒：“你想太多了。”
一秒展现笑容消失术。
姜乐川猛然松了一口气，道：“这才对，我这么帅气还没谈过恋爱你凭什么谈啊。”
当顾柒皮笑肉不笑看他，并且将自己手边抱枕砸过去的那一刻，姜乐川抱头逃窜：“我只是担心你啊！你看男人眼光那么差真谈恋爱肯定也得我来把关……
对不起我错了我嘴贱我再也不敢了！有话好好说你别赶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