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谜篇——蔷薇
不等众人彻底消化湖妖即囚徒这一点,傅如生又语带嘲弄、懒洋洋地抛出了下一个关键:
“再回来,看看我们‘伟大的’画家eh,画是由他创造,以他的力量为主导、控制。被囚禁的湖妖也许只能用一点点力量,比如说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再比如说,留下了她的名字。”
霍栩接过话:“还记得一开始找到的那句诗吗?”
矮个女生喃喃:“我看见孕育着暴风雪的乌云,在这午夜时分向我的头顶盘旋而来,带来一群疯狂的恶魔,个个残忍如好奇的侏儒。……”
傅如生点点头:“这首诗除了指引我们找到波德莱尔诗集,再找到其中隐藏的句子,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它的诗名叫作《贝阿特丽丝》,那是但丁心仪至死的恋人、永恒的缪斯女神,波德莱尔由此歌颂爱情之苦。”
“但丁?”程山想到了什么。
傅如生打了个响指:“没错!当时,除了波德莱尔诗集,架子上的书还有《爱丽丝漫游奇境·镜中世界》,但丁《神曲》,博尔赫斯诗集,这本《倩契》。”
他顺便扬起从霍栩那里拿回的书:“容我告知各位,《倩契》主人公全名是贝阿特丽丝·倩契(beatricecenci),那是一个美丽而不幸的女人,有个暴戾残忍的父亲。”
这下,有点明显了。
他们最初找到的波德莱尔的诗,题目叫《贝阿特丽丝》,灵感来源是《神曲》作者但丁的柏拉图式爱情和女神。《神曲》赫然同样列于架上。
但丁那永恒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缪斯女神,唤作贝阿特丽丝。
无独有偶,《倩契》女主人公也叫作贝阿特丽丝。
就像镜元素出现很多次是一种提示一样,这个重复出现的名字显然也是重要的线索。
傅如生又补充:“哦,忘了说,博尔赫斯著有《但丁九篇》,提及认为但丁的作品是幅包罗万象的画。
其中,最后一篇叫作《贝阿特丽丝最后的微笑》。”
众人仿佛听了一整堂文学鉴赏,云里雾里,不明其理,但牢牢记住了“贝阿特丽丝”这个名字。
傅如生显然不是很满意:“好吧,就算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博尔赫斯还有一首诗,《献给贝阿特丽丝·比维洛尼·韦伯斯特·德布尔里奇》,他使用的是西班牙语,beatriz,实际也是一致的呢。
这首诗的节选《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网络上广为流传。”
他慢悠悠吟诵道: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后来,霍栩轻轻跟着和起来:“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傅如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弹幕纷纷发表文学鉴赏课后感想:
“是谁说,傅如生是精神病?这怕不是有些天才症在身上”
“他读过书?我不相信。”
“我感觉,是他随便拿了本书,随便翻开,恰好看见这个名字……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
“我觉得最搞笑是,那本书不是一开始那高瘦子塞给他的吗!”
“傅如生,邪门”
“关键是,那高个女孩明显也看了书,可是没猜出来这些。”
“我之前还说要学好数理化,现在感觉语文也得跟上”
……
“他们俩又开始玩接力了,还是诗朗诵……”
“还挺美的。诗也是,人也是。”
“+1”
“我总以为他俩该是强强碰撞,1vs1,没想到人家是1+1……”
……
……
“咳咳,所以咱们有了个第三者……”心直口快的程山干咳两下打破了氛围,急着往下走进度。
???这用词造诣……换来了陈三斤“难怪你一直单身”的同情眼神。
程山仗着眼神不好,自顾自接着道:“综合之前所有推论,包括真实世界是那片雪原,我们现在处在画中画世界等等。
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副本里有两个关键人物在角力,但画家力量强大,所以我们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被拉入画中。湖妖的力量很微弱,甚至在以她为名的关卡内,她都无法现身。
但她留下了线索,她的名字。”
也就是,
共通点:贝阿特丽丝。
大家都认同地点点头。
也就是主人、客人之外,他们实际早遇到了第三个人物,“她”,湖中妖怪贝阿特丽丝。
但如同之前的“画家b”一样,她实质上可归入木屋缺少的两个人之中。
显然,再将二者定义为主人和客人的身份也不再合适,应该说是“囚徒”与“看望者”。
“……木屋是画家画的,但主人不是画家,是贝阿特丽丝,是那个可怜的被囚禁于此的囚徒。
客人,画家,看望者eh。现在看来是最接近恶徒的人物。”
圆脸马后炮地一拍大腿:“哎其实那个关卡说“您点的湖中妖怪已到达”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把人好好一湖妖说的跟个外卖似的。
看来,其实是这个讨厌的画家经常过来,说不定是他要求的,强迫湖妖过来。”
他一脸恍然地感慨:“这位湖,嗯,贝女士的住所,就生生变成画家过来的探监地点了,贝女士过的这是监狱生活啊!”
众人:???你很懂?
“那,等等……还是不对啊。”陈三斤这个不对劲专业户又想起了什么。
“hedied。”霍栩突然开口。
陈三斤点头:“是啊,有个‘他’不是死了吗?如果不是画家,那贝阿特丽丝又不是个男的,死的是谁?真有第三者?”
众人愣住,想起了之前开的箱子里的那块颅骨。
“首先,hedied,”霍栩:“现在看来,这不是画家留给我们的线索。是贝阿特丽丝留下的。
因为明显跟她有关的提示湖水、倒影,实则提示了颠倒,所有通过颠倒得到的线索都是她的提示。
由始至终,有两条线。明暗交织,犹如湖水和倒影,真实和幻想。”
等待众人反应了一下,他接着说:
“就像你说的,故事里说是贝阿特丽丝用橡树和气泡牢笼囚禁了eh,其实反过来,可能是eh利用这些去看望湖中被囚禁的她。
那个背景故事提供了表象,我们要看到水面以下的东西。这也是颠倒的真实内涵。
刚刚程山说的一点很对,两个关键人物在角力。因此,画家提供的线索和贝阿特丽丝的暗示实际是两回事,只不过后者经常巧妙地隐藏在前者之中。
贝阿特丽丝非常聪明,直接发送提示可能不被画家允许,因此,就像刚刚我们分析的【湖中妖怪】关卡的问题一样,藏在背后。
现在,我们需要把两者区分开。”
陈三斤学会了:“比如有两层世界可能是画家通过那些书想传达的,而倒影是咱贝姐的提示。”
霍栩点头:“又比如,这条头颅荒地中隐藏的死亡信息。”
只是,到底会是谁死了呢?
如果画家已死,那么,贝阿特丽丝为什么还是无法脱困呢?
他们要找的恶徒到底是不是画家?
原先,他们认为画家是主人,主人杀了客人,因此可被视为恶徒。现在想想,这个想法有些站不住脚。
通常,人不会认为自己是恶徒。
而且画家留的线索怎么会反过来指认出自己是凶手呢?现在,知道了那是贝阿特丽丝的提示之后,反倒说得通多了。
从贝阿特丽丝的角度,画家完全可以被认为是恶徒。但原本,主线任务里就有找到恶徒一说。
那么恶徒就不应该在里世界,而是和出口一样,存在于表世界。
出口。霍栩又想到了那本《倩契》,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划过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画家是不是在刚刚那一群史莱姆大兄弟里……”
他回过神:“现在,我们得回到堡垒去。”
“啊为啥啊?真回去找啊?”陈三斤苦着一张脸。
程山已经默默地又把delete键拿了出来。可能这次行了呢?
“雕像。”
霍栩:“刚刚那个地方,属于异族巨人的地方,怎么会有跟我们形态类似的女神雕像?
而且目前出现的唯一女性,就是贝阿特丽丝。湖中女妖,或许也可称之为‘湖中女神’。”
傅如生眨了眨眼,原来他也注意到了啊。
霍栩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此说来,画家可能是异族,而且最开始那句诗里明显暗示,是画家把他们当作恶魔侏儒。可颅骨分明属于人类。
另外,那么多死者,又是什么情况呢?
尽管贝阿特丽丝和画家的二分法解释了很多东西,他总觉得还有很多矛盾、未解之处。
“还得回去???”插空就跟观众互动的圆脸晚了一步意识到这个严峻的形势,哀嚎着。
但矮个女生已经勇往直前,她好像一点儿都不怕。
其实回去的路反倒简单,只要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闭着眼睛抱着观音的陈三斤安慰自己。
奇怪的是,还真的有效。他渐渐不再害怕了,尽管能听到一些动静。那些动静很细微,他们之前没有注意过。
那是……一种幽幽的呜咽。
事实上,听久了以后他突然觉得这些阿飘朋友们只是在哀嚎,在哭。
并没有伤人的想法。
他们保持着小心翼翼,果然没有阿飘攻击他们。如同他们看不见的时候走入这座堡垒时一样。
事实上,他们从门口的一地残骸狼藉中,还扒拉出几个【红色果酱罐头】公司的工牌。
“呕……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自己之前吃掉了什么玩意儿。”程山顿时面色苍白。
其他几个人稍晚一步,也都记起了之前吃的罐头,也产生了同一个可怕的联想:
该不会,这根本不是一个城堡,只是一个荒废的罐头生产车间,什么香草和蜡烛都是为了去味的。那些箱子也许原本都装了……什么生产材料?
造成了那一片头颅荒地的,原来不是战争,而是……巨人们把他们当做了小零嘴。
也是,本来差异很大的两族,如何能势均力敌地战斗?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残忍屠杀罢了。
头颅荒地,还不如改名垃圾填埋场……压根是人家乱丢厨余垃圾的地方。
哦,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了惊吓。
傅如生却舔了舔嘴角,像在为当时没有吃到一个罐头感到遗憾。
在其他人惊恐的眼神里,霍栩无奈地一笑,替他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东西。
这个【红色果酱罐头】公司有点像是「隧道」承接的官方植入广告,我通过的生存本比较多,系统补给都是这个牌子。”
傅如生一哂:“嗬,那他们这公司待遇不行啊,员工还来「隧道」兼职打工当npc啊。”
众人:……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随后,傅如生率先走到了雕像旁边,扬了一下书:“那么,我要开启里世界啦?”
众人对视,都坚定了一些。
霍栩点点头。
女神雕像底座有一个缺口,把这本书放过去刚好,严丝合缝地,雕像缓缓旋转,露出了地下室。
一模一样的木屋。
木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对视一下,惊疑不定地走下去。无人注意,天花板在上方又悄然合拢。刚一进去,他们的视线就已经被一幅画吸引。
多出的一幅画。
贝阿特丽丝的肖像画。
并非他们认识这幅画中的女人,实在是“她”不作他想。那种极飘渺而动人的美丽,既诡异瑰丽如妖,又如湖中的女神凛然而不可侵扰。
就如同……一朵野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