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饱了
蒋故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明明进入了状态，但余光撇到姜妍雪那垂下的长发后，他突然就想起了在家里的谢慕清。
开车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谢慕清，整个人蜷成一团。听到开门声偏头望过来，两人对视上的一瞬间，蒋故看到他眼里水润润的，似乎哭过，鼻头红红的。
一肚子闷气在这一眼里莫名烟消云散。
“给你的”
说着，蒋故把手上一袋子甜品放在了桌子上了，里面什么味道的都有。
回来时开车路过甜品店，蒋故突然觉得谢慕清可能会喜欢，进去随意选了一通，几乎每样都拿了个遍。
原本空荡的桌子，正中央被摆上一束茉莉，插在塑料瓶里，廉价但让蒋故的心底漾起层层波涛。
谢慕清坐在另一边，头埋在膝盖里，抱着自己膝盖没有应答。
谢慕清对于蒋故来说就像是拳击打棉花，打一拳也得给他卸一大半的力，剩下的力他想攒攒，等有一天让棉花开出栀子来。
舔舔嘴唇，蒋故喊到，“谢慕清……”。
没等他的下文，谢慕清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蒋故，我之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深深叹了口气，谢慕清说到：“蒋故，我不是不想出去看医生，我是怕……”
“怕什么？怕我？还是怕什么？”
被谢慕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蒋故有些不自在，好在下一秒，谢慕清又将头埋进了臂弯。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我害怕和别人接触，擦肩而过都害怕，他们扫过来的一眼我也害怕，连听到他们的呼吸声我都害怕。我也怕我会太麻烦你，怕惹你生气”。
谢慕清说得太真诚，蒋故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抚着人的后背。“你怕你还出去住？那我呢？你也害怕？我说过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谢慕清从没有怀疑过蒋故，但想起这几天反反复复的噩梦，浑身就发凉。
“我最近老是做同一个梦，梦到了那天，我总是看不清他，可是他的身影和你很像，我知道那不是你，但我忍不住，看到你就忍不住害怕”。
说这话时，谢慕清的呼吸急促，似乎十分痛苦，连带着蒋故的呼吸也有些加快。
轻抚着谢慕清的后背，蒋故放缓声音，“行了，都过去了，不愿出去就不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东西了吗？这里有蛋糕”。
随手拿出一个巧克力的，蒋故打开递到谢慕清面前。
接过蛋糕，谢慕清看了蒋故好久，对啊，他是蒋故，不是那个人。
“蒋故，谢谢你，我会尽早搬出去的，不会麻烦你太久的”
本来听到谢慕清前半句话，蒋故还有笑脸，听到他说搬出去，脸色瞬间就垮了。
“别说什么搬出去，你搬出去也要找房子，我这里这么大，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就当租了我的房子”。
“可是我……”
“就这么定了，你辅导蒋沫，我还没给你开工资，你住这里，就当抵蒋沫的辅导费，在这里，你不愿出去就不出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在说话，谢慕清低头一口口吃着蛋糕，蒋故坐在一旁打开了电脑，点开电子邮箱。
吃了几口，重新找了个勺子，把蛋糕推到了电脑旁边。
蒋故瞥了一眼，见谢慕清放下勺子，继续回复着消息，随口问了一句“不吃了？”
摇摇头，谢慕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窝在一旁看蒋故。蒋故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紧盯着屏幕，脸色凝重。
等处理完问题，交待好接下来怎么去做，谢慕清靠着沙发早已睡着。
手机不适时宜地响起，看见来电显示，蒋故摘下眼镜走到阳台，点了接听。
沉默听着电话那头焦急乞求的声音，那人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半晌，蒋故才出声。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或者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贺名意，你不是为了个情儿和我们这一圈子人扯清关系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听着他的理由，蒋故转身靠在栏杆上，谢慕清似乎做了噩梦，浑身抖了一下，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看表情似乎很不好受。
“行，我帮你，但我有条件，我记得你大学辅修了心理学，这两天来我家一趟”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开了灯，蒋故在旁边盯着电脑，手边还放着刚刚那块蛋糕。
“醒了？想吃什么？自己拿手机点”，解开手机，蒋故递给谢慕清。
从蒋故手里接过，谢慕清捧着手机没动。
“蒋故，我想做饭，可以吗？”
谢慕清这话，让蒋故有些诧异，随即点点头，“行，你看着做吧，家里没什么东西”。
“嗯”
手旁的蛋糕被谢慕清拿走，蒋故以为谢慕清要丢掉，没想到人家直接无视了面前的垃圾桶。
“你干嘛？”
谢慕清双手端着蛋糕，手腕还挂着那一袋子甜品，闻言回过头，理所担当地说把这些放到冰箱去。
“吃不完就丢了”
“丢了？”，蒋故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全部吗？”
“嗯”，蒋故猜到谢慕清下一句要说什么，头也没抬。“最多允许你把手上那一袋子留下”
过了几分钟，手边被人慢慢推过来一块吃了几口的巧克力蛋糕。
“那你把他吃完，垫点肚子，别浪费了”，交待完这一句，谢慕清放心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蒋故现在的脸和那块巧克力蛋糕一模一样。
从厨房里翻找可以做菜的材料，看着满柜子的速食，似乎能做的只有煮泡面，最多加几个煎蛋。
晚餐是一顿丰盛的泡面，蒋故的那一碗满满当当，连煎蛋都有两个，谢慕清碗里倒没这么多，连煎蛋也没有。
吃着碗里的面，蒋故有些幸灾乐祸，“怎么不多吃点？”
面对把整块蛋糕塞给他吃完的“罪魁祸首”假模假样的关心，谢慕清捂着肚子有些有气无力，“垫饱了”。
一天后，谢慕清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忍不住扣着手指，耳边蒋故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阳台上，蒋故双手环胸，站在旁边的贺名意，剃了寸头，曾经吊儿郎当的人现在成熟正经了许多，不像医生，更像是特种兵。
“你别和我说，你喊我来就为了给他看病？”
看着贺名意震惊的表情，挑挑眉，反问道：“不然呢？”
点燃一根烟，贺名意抽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掐灭了，嘟囔抱怨着：“我还以为是你怎么了，不然怎么可能丢下我家周周来这里”。
“行了”，抬头将坐在沙发上的谢慕清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一个伤口，贺名意不解。
“他哪里受伤了？早说早治完，我还得回去清东西呢，我家那小孩子一个人搞不定”
“脚底被扎伤了”，视线里，谢慕清很紧张，头低得很低，“还有害怕和人接触”
“嗯？”后半句引起了贺名意的注意，职业病让他又打量了一圈谢慕清，紧张僵硬，从肢体动作可以看出十分焦虑。
“害怕与人接触？天生的还是发生了什么导致的？”
言简意赅说明了发生的事，贺名意恍然大悟，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难怪那孩子见了我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行了，我进去看看”。
贺名意进去没多久，蒋故就听到一声惊呼。
“蒋故”
等蒋故进去，就看到谢慕清缩在沙发最里侧，脚底缠着的绷带只剩下薄薄一层，其他的全都拖到沙发上，贺名意站在一旁，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坐到一旁，蒋故哄着谢慕清，“不怕，他是我朋友，学医的，来看看你，你不是不想出去去医院吗？我们不出去”。
随即又问贺名意：“你是医生还是土匪？”，言外之意，怪他太粗鲁吓到了谢慕清。
欲哭无泪，贺名意简直有嘴说不清，“除了周周外，我第一次这么温柔和人说话，看他点头了，我才动手的，就解了个绷带，真没对他怎么样”
谢慕清双手紧抓着蒋故的手腕，像被人欺负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靠山，又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下意识的惊呼和现在依靠他的样子让蒋故很是受用，语气越发轻柔。
“行了，不怕，我在这儿陪着你，不怕，把脚伸出来，让他给你换个药，不怕”
闻言，谢慕清没有回答，只是几分钟后慢慢将脚伸了出去。
收到蒋故的眼神，贺名意无奈蹲下身，解开绷带重新上药。
上药途中，贺名意只要一碰到手下的皮肤，谢慕清就是一抖，手抓得更加用力，蒋故的眼神就更不爽一分。
飞快上完药，接下来贺名意按例问了几个问题，谢慕清总是嗫嚅地回答，贺名意感觉自己不是医生，更像是幼儿园老师在问怕生的小朋友。
问症结束，看时钟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飞速收好东西，蒋故将人送到门口。
等电梯的期间，贺名意装作不在意地看了几眼蒋故，蒋故始终神色如常，终于忍不住，问到：“喜欢？”
“一个合口味的情儿”
蒋故的回答让贺名意瞠目结舌，“他，他不是……你，不是……”，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看刚刚蒋故那个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人呢。
“脚底不是大事儿，按时换药就行。他这是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可以吃药，到时候药和注意事项我发给你，我看他比较信任你，如果你想他只依赖你，可以一直这样，如果……我建议你没事可以多带他出去走走。”
偏头，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来势汹汹。
“嗯”
雨声淅沥中，贺名意听到蒋故问道：“怎么样？”
明白蒋故在说什么，贺名意笑了笑。
“和我家闹翻了，一直靠周周养着，之前他们盯上周周了，现在我俩搬了个老小区，我感觉就那样，但他喜欢。没电梯，声控灯也不太好，那小孩儿下班回来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语气平淡，就像和朋友在聊家常，只是说起那个人，脸上总是嵌着浅笑。
“嗯”
电梯打开，贺名意走了上去，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听到蒋故说“来当我的私人医生吧，工资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