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噩梦
“慕清啊，来喝水”
接过李旺递过来的水，谢慕清在他殷切的眼光中一饮而尽。“谢谢李叔”
“哎，不谢不谢”
他本就不善言语，两人谁都不说话，只不过李旺总是一次一次地看表。
谢慕清脑子里还想着谢长俊交待他的话，挣扎一番后终于开口，“李叔，我爸最近都没跑船”。
李旺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表的频率更高了，嘴里不停敷衍着：“好说好说，明天就安排你爸出船，跑最赚钱的路，一切都好说”。
“谢谢李叔”，见目的达成，谢慕清站起身就想离开，岂料站起身的瞬间，身子一软，摔到了地上，黑暗奔涌袭来，谢慕清抵不住沉沉睡去。
试探了几番，谢慕清果真没了知觉，李旺深深松了一口气，敲了敲一直紧闭的房门，“我先出去了”。
过几天要开学了，他和闫莉一起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把柴火全都劈好码好，也囤了许多米油，几乎一整天没休息过，天一黑就急着上床睡觉。
本来以为会一觉睡到天亮，结果突然惊醒，不是噩梦，而是来自心里的慌乱，来得莫名其妙、来势汹汹。拿过手机一看，才十点多。辗转反侧许久都没能减轻那阵慌乱，反而越来越严重，干脆穿了衣服没理会熬夜看剧的闫莉，出去散步。
吴峰回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散到哪里去，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慌乱快要把他逼疯。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哪里来了，周围没几户人家灯还亮着，再走似乎都要上山了。转身往回走，转出一条小巷子，吴峰回看到一个人睡在路上。
可能是谁喝醉了吧，也不能让人就睡在这里。吴峰回想着，有些无奈地朝那个人走去。越近越觉得不对劲，吴峰回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看清地上的人后，愣在了原地。
是谢慕清！躺在地上的是谢慕清！飞快冲过去，彻底看清后，吴峰回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结了，连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看到来人是吴峰回后，谢慕清松了一口气，随即晕了过去。
谢慕清的衣服只是匆匆裹在身上，没被盖住的地方，交错遍布的咬痕。他穿着常穿的那条短裤，小腿后侧咬痕遍布。他没有穿鞋子，脚掌不知道被什么划破，留下一串血脚印。
在那一刻，吴峰回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是凭着本能，迅速脱下衣服盖住谢慕清，紧紧把人包裹着，抱起人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一路上，有些出来挂衣服、泼夜盆的人看到了吴峰回，纷纷打招呼，结果一向讲礼貌的吴峰回连头都没有回。
“闫莉，开门！闫莉！开门！开门！”
闫莉正在追剧，被吴峰回这催命似的叫声吓得魂差点都没了，姥姥姥爷也被吓醒，披着外套喊闫莉去开门。
抱怨着打开门，闫莉被吴峰回的样子吓到了，双眼通红，急促着呼吸，大口喘着粗气，但怀里始终死死抱着什么。
“你怎……”，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峰回撞到了一边。
将人放到沙发上，吴峰回转身死死拽住姥爷，“姥爷，姥爷，快，快去看看清子，快，快去看看他，姥爷快去看看他，快去啊……”
吴峰回边哭边说，到了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哭声越来越大。
和老伴对视了一眼，老伴赶紧去安慰吴峰回，他则赶紧拿开了衣服。
衣服拿开的一刻，整屋的人除了吴峰回全都愣住了，闫莉甚至捂住了嘴巴。
迅速反应，从前屋拿出药品、棉球、剪刀和绷带，稳住心神处理着。
闫莉和姥姥站在吴峰回身后，搭着他的肩膀，吴峰回一直蹲在旁边，牵着谢慕清的手，紧紧盯着谢慕清的脸，只要见他一皱眉，就赶紧哄道“没事儿没事儿”。
偶尔有一两声细微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峰回，去端盆热水”，结束后，姥爷也累得有些站不稳。
帮谢慕清清理着时候，吴峰回鼻子一酸哭了出来。明明是那么干净善良的一个人，什么都不贪，永远都带着干净的笑，就算给他一颗糖都能让他笑上半天记住很久的一个人，怎么就遇上这么多苦难，为什么都不能放过他。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下来，怎么擦都止不住。
谢慕清似乎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有个人很高很壮，拿着刀不停狠狠捅向他，在他身上啃着咬着，似乎谢慕清和他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逃了出来，走了好久好久，直到见到了吴峰回才停下来。
那个身影一直围绕着他，伸开手朝他扑来。
“不要！”，惊叫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那个小房间，谢慕清又想到昨天，身体传来一阵阵剧烈的余痛，像是一把刀在他体内撕裂割杀着，无不在提醒着昨晚谢慕清经历了什么。
吴峰回被惊醒，看到谢慕清坐在床上紧紧抱住自己，“清子……”，伸出手刚想碰他。
谢慕清大叫着“不要，不要，滚开啊，不要过来！”连滚带爬跑到角落，将自己埋成一团。
“好好好好”，吴峰回的心被揪得生疼，“我滚，我滚”。
似乎是听到了吴峰回的声音，谢慕清偏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确认是吴峰回后，才抬头大哭了起来。
“峰回，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我就去送了个酒…我不应该去的…我不应该去的…我要怎么办啊…峰回…峰回”
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吴峰回柔声哄着，就像小时候那样，“没事儿，我在，我在，清子，我在呢，不怪你，不怪你”，泪水随着谢慕清的泪水一起滑落。
谢慕清哭得很大声，比小时候被打手板哭得更大声，比被请求着退学哭得更大声，比他妈妈离开时哭得更大声。而吴峰回的心随着谢慕清的哭声、谢慕清的质问越来越疼，他已经不能用一颗糖一本漫画书哄好谢慕清了。
姥姥、姥爷、闫莉从谢慕清醒了以后就一直在门口候着，听到这里，姥姥率先绷不住了，跑进厨房默默流着眼泪，姥爷也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第一天，谢慕清在墙角呆了一整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第二天，谢慕清又在墙角呆了一整天，但吴峰回可以在他旁边呆一会儿。
第三天，蒋故找到了这里，一见面就问“谢慕清在哪儿”。吴峰回在房间里陪谢慕清，闫莉不知道该不该和蒋故说，只能把人拦在大门口不让人进去。
蒋故没有和闫莉纠缠，只是说了一句“我都知道了”，蒋故的脸色阴沉，看样子不像骗人，但闫莉又担心蒋故知道的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开口试探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知道我都知道，村子里传遍了”。
“什么？传遍了！？”，他们这几天都在家，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却没想到事情往他们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了。
趁闫莉愣神，蒋故饶过他就往屋内走去。
屋外吵吵闹闹，“我出去看看”，吴峰回说到。谢慕清仍呆呆坐着，没有反应。
关上房间门，正好和蒋故对视，吴峰回冲上前狠狠一拳挥了过去。蒋故被打翻在地，吴峰回坐在他身上挥拳，委屈、气愤、心疼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喷涌而出。
“你来干什么？干什么？你平时不是喜欢缠着他的吗？不是喜欢吗？那天你在哪里？在哪里？”
吴峰回被拉开，蒋故站起身，嘴角被打破，擦掉嘴角的鲜血，闫莉挡在吴峰回面前，生怕蒋故还手。
“对不起”，没想到会是这样，闫莉和吴峰回都呆住了。
蒋故似乎很懊悔，“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那天在房间里和妹妹打电话，我应该和他一起去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和别人解释，花钱封住他们的口，但太多了，太多人了”。
情深意切。
一袋子药被塞到吴峰回怀里，“我每个药房都去买了最好的药，我不知道怎么做”
满满一大袋的药，吴峰回望了蒋故许久，才终于放弃，“你跟我来吧”。
打开房门，谢慕清明显被吓了一跳，看到来的人是吴峰回才放松了一些，而后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人，整个人缩成一团，使劲往墙角钻。
“清子，清子，没事，没事，是蒋故，蒋故。”
角落里仍旧缩成小小一团的谢慕清，蒋故开口说：“我们报警吧”。
蒋故的声音有些颤抖，吴峰回才终于放下了对他的防备，还没说话，就被谢慕清打断。
“不行，不行，我是男的，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怎么办？我是男的啊，不能报警，求求你们了，别报警，不要报警”
身后的人从身旁一闪而过，下一秒，蒋故把谢慕清搂入怀里。
“好，不报警不报警，我们不报警，都听你的，我们不报警，别哭了，我们不报警，都怪我，是谁做的，我去给你报仇”。
似乎终于认出了蒋故，谢慕清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又如生死存亡之际找到了主心骨，死死抓着蒋故的手臂。
“蒋故，蒋故，蒋故，我该怎么办？蒋故，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