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洪水来
距离曲郡全县，或者说整个洪江省停电已经五天了。
这天凌晨，小雨骤然变成了滂沱大雨，简直就像有人从天上引了一条瀑布，直达人间。本就艰难维持的大坝再也拦不住这肆虐的江水，于是，洪水来了。
本就因为停电，信息滞塞，又加上时间来得过于巧合，几乎没有多少市民在洪水到来时，就知晓它来了。多是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自己好像住在了浊黄的海洋之上，这才惊觉，发洪水了。
长衡江历年不发洪水的成就，也就变成了历史。
好在小区的第一层楼和第二层楼大多是不住人的，至少绝大多人没有在洪水中无声丧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浊黄的洪水好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三楼四楼的住户们觉得待在家中不安全，纷纷带上粮食往更高处去，看看有没有住在同一栋公寓的邻居愿意让他们暂时住憩，直到洪水过去。当然也有不愿求人，待在楼道中草草解决的。
徐渊洋住在第五层，对面的住户也已经往楼上撤了。
上午徐渊洋就接收到了系统发布的一条任务：“获取任务，保护所在公寓内所有人员，击退大水下的威胁。当前公寓内存活人数：134/134人。”
徐渊洋还在卧室想着把一些书本带走，怕被洪水浸烂了。听到这条任务，徐渊洋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念诵口诀，开启了巡灵四诀，从窗户往外，向楼下看去。
苍白的世界下，苍白的洪水下，可以看见算不得多但也绝对算不得少的光点。有浅蓝，有碧蓝，还有星星点点的深蓝。刚看过妖兽图鉴目录，徐渊洋觉得这就是水中妖兽了，因为修士总不可能在水下还这么来去自如。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抬头看向了天空，随即愣住了。
正上方，在自己苍白的视野里，透过那厚厚的云层，居然有金色光芒照出，极其耀眼。
本该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洪水，现在有这些水中光点的加入，变得危机四伏。
接到这条任务的时候，徐父徐母刚准备好前几天提前购买的备粮，也准备往楼上迁移。
老妈去房间里面把徐柳妍喊醒，准备带她离开。
徐无澜把东西尽可能先往客厅搬，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分几次带上去。
这时，一直打开的大门外，一个身影从楼道口那出现，鱼头人身，全身皮肤乌青，手臂关节、双腿膝盖两侧长有鱼鳍，双脚脚掌如鸭蹼，漆黑的鱼珠浑然望着四周。怪异无比，恐怖瘆人。
这把客厅的徐无澜给吓住了，刚刚走出卧室的柳灵鸳和徐柳妍更是惊慌。徐柳妍甚至尖叫出声，却马上被柳灵鸳捂住，又缩回了卧室。
可声音终究是传出来了，那鱼人猛地转身，看着这大门开着的房屋，看着里面直楞在原地的徐无澜，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呲牙，露出尖利的牙齿，走到大门前，一步跨入。
奈何鱼人两肩过于宽大，被卡在了门外。
这给了徐无澜反应的时间，只是反应过来的他非但没有因为受到惊吓而后退，而是猛地向前，拉住大门的把手，猛地将门关上。
可那鱼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哪怕没有腾出双手，也不是徐无澜一个普通人能敌过的，于是脚掌死死卡住了大门，不让大门关上。
这时徐渊洋才刚刚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见抵在门口尽全力关门的父亲。
“爸！”
徐无澜没有回话，只是尽全力推着。
可以看见，那碧蓝色的光芒透过苍白的门扉，散发，进入了徐渊洋的眼中。
随着那只鱼人收回脚，大门被迅速关上了，然后徐无澜把锁芯转上，还是刚刚松开门把手。
咣！
那看起来坚固的铁门，内侧竟然多了一个凸起！是一个拳印！
徐无澜看着这个凸起的拳印，不自觉地后退。
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大喊到：“渊洋，快去把菜刀拿过来！外面有怪物！”
咣！又是一个拳印！
柳灵鸳已经从厨房里面出来，双手握着一把菜刀，还一个水果刀。
经过徐渊洋身边的时候，尽管语气惊慌，双手都有些颤巍，可还是说：“渊洋，快去和柳妍躲着，别出来！”
徐渊洋望着母亲，看到那有丝丝斑白的头发，再看看父亲，已经跑来接过了菜刀，转身正对着大门处，颤抖的双脚，暴露了他的畏惧。
这时。
两人的肩膀同时被拍了一下。
徐渊洋两只手分别按住了老爸老妈的肩膀。
“爸，妈，你们回去，这里，交给我。”
徐父徐母同时转过身，看着徐渊洋那平静的眼神，听着他那坚定的语气，心中竟是莫名安定下来。
不多时，大门终于扛不住，连接墙的转轴断裂，整个门轰然倒地，露出外面那只造型诡异的鱼人。
徐渊洋拉住二人后退，躲开了倒下的房门，然后将二人又往自己身后一拉，一人面对这只对普通人来说很强，很恐怖，但对自己来说不过尔尔的鱼人。
拳上虚无火焰凝现，附带有一层蓝中带有一丝丝诡异紫色的诛妖罡，前踏一步踩在倒地的大门上，一拳轰出！
那鱼人反应奇慢，才刚刚伸出手，握住了徐渊洋的凤鸣加诛妖。
下一刻，鱼人的整个手掌竟是炸裂开来，变作了一堆碎肉，这一拳继续向前递出，砸中鱼人那庞大的身躯。
鱼人整个小腹仿佛遭受了小型炸弹的冲击，猛然破开了一个大洞，血肉纷飞！
那鱼人浑浊的眼珠子黯淡了下去，无力瘫倒到了地上。
而在两人眼里，渊洋只是猛地出了一拳，然后听到一声奇怪的鸣响，就看着自己的儿子，把这个怪物打穿了。
“死了？”徐无澜声音有些颤巍，问。
徐渊洋站直身，散了散手上的绿色血迹，看着门外那具不人不鱼的尸体，说：“死了。”
一小会之后。
咣啷！
叮！
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紧绷着精神的徐父徐母放松了下来，竟是连手中的菜刀和匕首都握不稳了。
徐渊洋一直望着外边，怕有妖兽又一次从中走出。
过了好一会，徐母才缓过来情绪，看着徐渊洋，缓缓到：“渊洋啊，你是渊洋对吧？”
徐渊洋莫名，以为母亲受到了惊吓还没缓过来，轻声回答：“是我，妈。”
柳灵鸳没再问话，去了徐柳妍的卧室，安抚受到惊吓的徐柳妍，哪怕自己也还没完全从惊吓中走出来。
徐父没闲着，把客厅里面能挪的东西全部挪到大门口，死死拦住这个缺口才稍有放心。
现在哪还有什么向楼上迁的想法，光是出去都需要勇气了。
徐渊洋这会才稍微放下戒备，活动了一下筋骨。
“渊洋，你……”徐无澜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先是怪物，然后又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展现出非正常人类能拥有的力量，一拳打穿鱼头怪物的腹部，这几乎可以颠覆徐渊洋的世界观。
徐渊洋知道徐无澜想说什么。
“爸，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解释，但有一点就是，以前听到那些妖魔鬼怪什么的，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
徐无澜嗯了一声，然后恢复了沉默，只是时不时瞥向那暂时封住了大门，眼中有些担忧。
“那天你说被猫抓了，其实是被那些你说的妖魔鬼怪弄出来的伤口，是吧？”徐无澜看着地上弥漫的绿色鲜血，突然说。
徐渊洋愣住，想了一会，想起来，答道：“不是。”
徐无澜看着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猫爪可不会锋利到刮出来的伤口是平滑无比的。可当时怀疑归怀疑，还是没往别的方向想。
徐柳妍和柳灵鸳从卧室里面出来。
徐柳妍脸上尽管还残余一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哥哥是超人吗？妈妈跟我说，是你打跑了怪物。”徐柳妍小跑到徐渊洋面前，仰头看着他，问。
徐渊洋想了想，说：“我可不是什么超人，但是怪物是我打跑的。”
“那你就是超人，不是超人怎么打得跑怪物？”小女孩往四周看了一眼，并且说着，最后又抬头看着徐渊洋。
徐渊洋愣了愣，笑了一下，没开口。
徐无澜和柳灵鸳对视一眼，后者见到对方安慰的眼神，心中也算安定了下来。
“我就说嘛，哥哥就是超人，那次肯定也不是做梦，是哥哥打跑了那只大蜘蛛！”小柳妍自信满满地坐在了地上，仿佛有哥哥这位“超人”在，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天真地说。
徐无澜听到，又撇了一眼徐渊洋，但是没说话。
气氛总归是被小柳妍的天真话语安抚，变得平和。
就是屋外的倾盆大雨打在窗户上，劈里啪啦作响，房门走漏的风啸，总还是让人烦躁，高兴不起来。
三个人安静地坐着，只有徐柳妍时不时东问问西问问，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其实一直都是超人，所以之前很多次欺负她的时候都是用了超能力的。
比如好几次想装老虎吓唬哥哥，却反过来被哥哥吓到了那次，又比如停电那会想躲起来吓唬哥哥，但是他就好像知道自己躲起来了那次。
忽然。
“啊啊啊！！”楼上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由于没了隔音的大门，哪怕外边是拍在窗户上劈里啪啦作响的大雨，这声音在徐渊洋所在的房间里，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
“存活人数133/134人。”
刚坐到地上去的徐无澜猛地起身。
徐柳妍已经起来抱住了徐渊洋，眼中满是害怕。
柳灵鸳最后起身，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忧，说：“好像是咱们对门的张姨……”
看了一眼徐渊洋，又看见徐无澜的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徐渊洋看着母亲失落的眼神，又看见那很早之前就留下的一缕白发，莫名有些心酸。
他不想多管闲事，如果有可能，他今天只想守在这间屋子里，除非洪水涨上来了，不得不往高楼去。
可是老妈她和对门的阿姨平时很聊得来，关系很好。平时休息的时候也常常会一起出去逛。
自己很少和邻居交流，并不代表着自己就不清楚爸妈和街坊邻里的关系怎么样。
所以，他还是道：“妈，你别担心，我上去看看。”
徐无澜看着徐渊洋，说：“渊洋，你……”
本想说，你还是待在这哪都不要去，更安全点。
可到嘴上的时候，还是变成了：“小心点，外面危险。”
轻轻拉开徐柳妍抱住他的双手，让柳灵鸳牵住了。
柳灵鸳有些后悔了，害怕自己儿子出事，于是说：“渊洋啊，还是不出去了吧？”
“老妈，这多大点事，我不就到楼上去看看吗，有那么严重吗？”徐渊洋以一副轻松的语气开口，“放心好了，我很快就回来的。”
“哥哥……”徐柳妍弱弱地喊了一声哥哥，显然也不太希望徐渊洋出去。
怎么感觉自己是去送死了？
看着面前老妈和徐柳妍的神态，徐渊洋莫名有这个想法。
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
总要为母亲做点事情的。
“爸，你们先到房间里面躲好，别出来。等我回来。”
重物一样样被搬开，徐渊洋走了出去，并让老爸把东西全部搬回去堵住门。
地上的尸体已经没了踪迹，只有到处都是的绿色的血液。
从未恢复常态的巡狩之眼扫过四周，苍白的视野里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对门紧闭，显然不太可能有妖兽之类的进入。
刚刚在窗户外看过，洪水的高度快淹到三楼了，照这个速度，最迟今天傍晚就要向楼上迁移了，这也是徐渊洋决定出去上楼看一看的原因。
他要确定楼上是否真的有危险，如果有，最好能一并解决掉。
楼道间的楼梯十分潮湿，尽管在苍白的视野里面看得很模糊，可踩在上面的感觉总不会错的。应该是前几天，那个紫色大天幕事件破坏的顶楼那做的临时防雨措施没有起到太大效果导致的。
刚到六楼，淡淡的血腥气涌入了鼻子，很淡，但是就是有。
徐渊洋皱了皱眉，往里面走，看了看两边的房屋，是关着的。
回到了楼道，继续往上走，每上一层楼都去里面的房间看一看。
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血腥气味越来越浓。
七楼，
八楼，
九……嗖！
徐渊洋扶着楼梯迅速下蹲。
一柄三叉戟从徐渊洋头顶上飞过，猛烈轰击到了背后的墙壁，直直插入其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撞碎了一大块墙砖，落了一地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