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乱嚼舌根
宴会很热闹，高朋满座，门庭车水马龙。收到的礼物也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在众多的礼物当中，最受唐茗希喜欢的，大概是二哥让人从西域寻来的一匹小母马，那马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油光水滑的，眼睛居然是湖蓝色！
唐茗希当即拉着自家二哥唐明远的手，央求着他明日带自己到郊外去骑一骑。
可是唐明远直说自己当差比较忙，因为要参加小妹的及笄礼已经告假一日了，等下一次沐休要十日之后。
唐明远在刑部当差，每日大大小小的案件，真的是快要把腿跑断。
至于大哥唐明志，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平时都在国子监念书，闲暇时也都是抱着书本温习，她也不忍打扰。
三哥就离谱了，自从开始接管家里的铺子和生意，整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允朝官员不可经商，但是对于官员家眷却没有限制。
唐明飞带着商队出发之前跟自家小妹保证过，在她及笄的时候一定赶回来，可是人却失约了。
于是唐茗希悲从心来，小白兔一样地红了眼眶。
“二哥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她一跺脚转身跑了，哪知刚好和身后端着茶水的小丫鬟撞到了一起……
刚过完了中秋，天气已经转凉了。
贴身侍女石榴赶紧跑回去给自家小姐准备衣物，免得小姐着了凉。另一名贴身侍女桑葚则是扶着唐茗希慢些往后院走去。
唐茗希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了一段路，刚走过假山后面，猛的发现身边跟着的是桑葚，只见她眼前一亮，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仿佛正闪烁着万千星辰。
她的侍女石榴略懂些医术，而桑葚则是习武之人，身手不错。
桑葚是唐明远属下桑荣的妹妹，据说兄妹二人出生于武学世家，后来因为被仇家觊觎，遭到暗算，全家几十口就只剩下兄妹二人，他们一路躲避仇家的追杀，刚好被外出做任务的唐明远救下，从此兄妹俩就跟着唐明远。
唐明远两年前进入了刑部，目前是个小主事。
由于神经大条的妹妹比较淘气，经常闯祸，也总爱往外跑，于是唐明远就让桑葚跟着唐茗希。
唐茗希此刻亮晶晶的眼神正看着桑葚：“好桑葚，你的身手不错吧，不如明日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骑马？”
桑葚沉默了，一脸便秘的表情，她还记得春日的时候， 小姐也是在庄子上踏青，然后看到树上有个鸟窝，枝头上立着一只彩色羽毛的鸟，小姐非要上树去抓。
结果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然后鸟飞了，鸟窝也摔了下来，窝里的几只鸟蛋摔个稀碎。
唐茗希又自责又惋惜，再加上受了惊，当天晚上居然发起了高烧，差点没把唐家上下吓出个好歹。
于是桑葚第一次见到自家二少爷唐明远黑了脸，哥哥桑荣甚至让桑葚罚跪了两个时辰！
也许是桑葚和唐茗希沉默了太久，正往假山另一边池子走来的两个女子，以为附近没有人，俩人一边喂着鱼，一边肆无忌惮嚼着舌根子。
“唐家也太没规矩了，女儿都及笄了，还扯着兄长的手撒娇，亏得唐大人还是正三品户部尚书。”
关家的庶女关露高声道。
“可不是嘛，你听说了吗？陆国公世子好像不满意和唐家这门亲事，唐家女儿都及笄了，也不见陆家过来下聘。”
林家表小姐钟燕儿附和着。
“她还不屑和我这个庶女玩，她家世好，长得好，可那又如何，我看唐家女儿没人敢娶，肯定是嫁不出去了。”
关露继续煽风点火。
“关姐姐你家世和长相也不差呀，你可是忠勇侯家唯一的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是你们关家没有嫡女，家里几个兄长不是也对你宠爱有加吗？”
钟燕儿开始放她的彩虹屁了。
关露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容貌不出彩，皮肤有些暗沉，鼻子中规中矩，眼睛是内双，显得整个人没有精神，有点小家子气。
“钟妹妹你长得也不错啊，瞧瞧这脸蛋，这身段，都让姐姐我羡慕啊～”
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开始了商业互吹，至于有多少真心，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关露没有说谎，钟燕儿确实长得稍有几分姿色，巴掌大的小脸，肤白貌美，微微上钩的桃花眼，带着一股狐媚子的气质。
她是林家老夫人的侄孙女，从小父母双亡，一直养在林家老夫人院里。
唐家三个少爷都是适婚的年纪，据说唐夫人此次安排宴会，也是有点想给自家三个儿子相看的意思。
因着钟燕儿的几分姿色，林老夫人就带着她过来混混脸熟，没准就入了贵人的眼了呢？
别说她只是个表小姐，就算是林家从五品尚书郎中这样的家庭，正儿八经的嫡女，那都是对唐家的高攀。
俩人以为周围没有人，谈话的声调并没有刻意收敛，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全进了主仆俩的耳朵里。
想到三年前，陆瑾羽托人给她转交了一封书信，信上只有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不用等我”，翌日他就跟着大军出发山海关抵御匈奴去了。
尽管唐茗希觉得自己年龄还小，不着急成亲，她可以等他回来。三年了，那人再未有只字片语来过。
按说古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退亲也是由陆国公这样的长辈出面协商，怎么会由陆瑾羽一个小辈自己来通知。
一切透着古怪。
今天是她的及笄之礼，就这样被人揭了伤疤，唐茗希感觉如坠冰窟。
在古代及笄之年还没有下聘的姑娘，尽管才十五岁，可也是老姑娘了，是被大家群嘲的对象。
唐茗希感觉应该站出去为自己讨个公道，说羽哥哥只是出征去了，可是她想到了那封信，瞬间失去了底气。
她只能任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砸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
去辩解陆瑾羽没有放弃她吗？
好像只是她单方面的坚持罢了，也许人家早就忘记这回事了。
她不想自欺欺人。
桑葚听到有人如此诋毁自家小姐，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在花圃里摸了两个小石子，稍微使了点内力，弹向不远处胡说八道的俩人。
关露被弹中了额头，那里立马肿起来一个大包，红肿的大包中心还能看到丝丝血迹。
钟燕儿就比较惨了，被弹中了后脑勺，虽有头发遮挡，结果她惊慌失措之下掉进了池塘里。
正在二人身旁的侍女大呼着救人的时候，桑葚却偷偷的溜了。
单薄清冷的身子原地转了一圈，假山附近没有小姐的身影。
她急忙回到了小姐的晨曦苑，可是石榴说小姐没有回来，还气鼓鼓的问她：“怎么没有把小姐看好，今天府里来了很多客人，如果遇到不怀好意的那可就遭了。”
石榴和桑葚两人吓破了胆，赶紧分头通知老爷和夫人。
半个时辰后，大家在唐大人和唐夫人居住的主院，找到了唐茗希。
主院里种有一颗桃树，树下埋有一坛子女儿红，那是十多年前唐茗希抓周的时候，唐尚书亲手埋下的。
萧瑟的秋风中，桃树偶尔掉下来几张叶子，有股凄凉的味道。
众人看到的唐茗希正双眼紧闭地坐着，背靠桃树，脸颊潮红，睡得无知无觉。两米开外都能闻见熏天的酒气。
她手里抓着的酒坛子，正是当年唐尚书埋的女儿红，如今早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