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认清自己
五叔匆匆地离开金中集团的售楼处,一路小跑地溜了,他生怕那个温柔漂亮的售楼小姐追过来。
五叔惊魂未定地回到公司,洗了把脸,喝了口茶,坐在办公桌前,点一起支自己平时抽的廉价烟,他的思路,像烟雾一样,在房间里盘绕飘渺。
五叔感觉,城里的节奏太快了,这些年,他感觉自己不断努力地去学习,去适应,自己感觉到融入了这个城市。
但是,今天走出去看了看,用心地感受了下,这才感觉,还差得远呢!
这一次看房,对于五叔来说,可以说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把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五叔工作依旧很努力,他清楚,只有努力工作,认真负责,才能得到老板阿威的赏识,才能不让自己的大侄子小汪为难,才能赚更多的钱,才能适应这个大城市的节奏。
五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足常乐,越想越有劲,越干越有劲,几天下来,他似乎把看房子的事儿忘了。
这天中午,五叔吃过中饭,在办公桌前,翻看报纸,对前面的什么领导活动啊、领导指示,他倒没有多少兴趣。
而当他翻到报纸最后几面,是整版的卖房子,是二手房信息,有房子所在小区,楼层,而且价格比金中集团的楼盘低太多了。
这些信息,引起五叔的注意,五叔一条一条仔细地看,重要的,他还用红笔标一标,几个对比下来,他感觉,买套二手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人说,上帝给人关上了扇门,却会留下扇窗,五叔似乎在这报纸上看到了希望。
五叔记下了报纸上留下电话号码,仔细看了中介门店的地址。
今天,五叔没有加班在办公室练他的毛笔字,下班后,直接离开了公司。
五叔平时是一分钱掰成两半分的人,他没有舍得打车,而是选择了公交,几经周折,来到了报纸上说的小区,五叔一看,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小区吧,破旧不堪,墙皮摇摇欲坠,小区里的流浪狗成群,看到他这个生人,围着他汪汪汪直叫。
五叔向前走了几步,赶紧撤了出来。
就在五叔要离开这个老小区的时候,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里钻出,拉着五叔说:“大哥,要不要手机?最新款的,进口机”。
五叔抬头一看,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讲话神神秘秘的。
五叔哪里经历过这些,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手机?”
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看五叔要上钩上了,立马来兴趣说:“我们进一步说话”。
那个男人说着,就把五叔往胡同里拉。
五叔不了解里面的情况,跟着男人就往里外走。
那个男人,边走边打开手上的手机,说:“大哥你看,这手机你喜欢不喜欢?”
五叔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牌子的手机,但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比他的那老人机要好无数倍。
他早就想换个手机了,奈何他舍不得花钱,听说换一个好手机要大几千块钱,他现在的手机能用,也就将就着用了。
他看到那个男人手里的手机,开机响起了清脆的音乐,里面的美女封面,栩栩如生。
五叔接过手机,仔细端详,感觉相当满意。
五叔问:“多少钱?”
那个男人说:“大哥,你要是喜欢五千块钱,怎么样,最新款的”。
五叔一听说要五千块钱,直接把手机还给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很会来事,一看五千不行,直接说:“大哥,三千,不能再少了”。
五叔一听三千,感觉还是有点多了。
那个男人看五叔还在犹豫,直接说:“大哥,你直接说个价,可以就给你”。
五叔思考一下说:“一千块钱”。
没成想,那个男人直截了当地说:“成交”。
五叔暗暗窃喜,想着今天没白出来,房子虽然没看成,但是捡了个大便宜。
那个男人说着,就把五叔手中的手机给拿了回去,说要把电话卡取回去。
五叔一想,这也合情合理,我要他的手机,不能要他的手机卡啊!
于是五叔顺手把手机递给了他。
五叔问那个男人:“你这手机哪来的?”
那个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周围没人,悄悄地说:“路上捡的,卖了赚个饭钱”。
五叔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打鼓,看着那个男人把手机放进口袋了,说要把卡拔掉。
几秒钟的功夫,又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了,手机是关机的,五叔准备接过手机时,那个男的说:“你得先付钱,看你已经看过了,不付钱不给”。
五叔掏出口袋里的钱,一张一张准备数时,突然有一个保安出来,大喊了一声:“不能付钱,他就是个骗子”。
那个男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对着保安比了一个中指,一溜烟地跑了。
保安走到五叔面前,大声地呵斥五叔:“看你穿着不凡,没想到你也喜欢占个小便宜,你不知道他是骗子吗?贪小便宜吃大亏”。
保安还在滔滔不绝地训斥着五叔。
五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训得一头雾水。
就随口问了一句:“我怎么了?”
保安说:“怎么了,你不知道他是骗子吗?他在这里骗了多少人你知道?”
保安这么一说,五叔还真吓了一跳,说实话,他原本还真想贪点小便宜的,还以为自己讨了巧儿,花小钱,办大事,反正是他捡的,不是偷的,看着还满新的,买回来自己用用。
保安接着说:“他给你看的那个手机,是一个真的水果手机,你说是不是?”
五叔说:“是啊!”
保安问:“他有没有说要拨卡?”
五叔说:“有说过,也拿去拨了”。
保安说:“年轻人啊!你太天真了,他那哪是拨卡啊?他那是把真的手机放到了口袋里,换了一个假的模型出来,他是不是拨完卡以后就不让你开机了?还让你赶紧付钱?还要给你打车?”
五叔频频点头,保安说:“你还太年轻了,没经过事儿,今个要不是我及时过来,你非被他骗了不可!”
五叔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五叔想啊,这里里的生活,不像他老家农村,农村里是熟人社会,大家都认识,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线,毕竟大家都要个脸面。
而在城里,每一家都是一个独立的小集体,相互之间都没有什么交集,有的门对门住了好多年,也说不上几句话,有的甚至还没见过面。
他这一次,如果不是好心的保安大哥及时出现,他还真有可能被骗了。
五叔思来想去,这事不怪别人,就怪他自己,是他心生贪念,如果不贪这点小便宜,他不答理那个卖手机的男人,他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
五叔再也没有看房子的心情,一个人,闷着头向前走。
他经过的这周围是片老小区,马路的两边,是一些破旧的门面,有的写着理发,有的写鲜果,有的写着羊肉汤,夜幕降临下,商家纷纷打开门头灯,五彩斑斓,一点也不像他的农村老家,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五叔看到,每隔几个店铺,就有一个写着足浴、按摩的店。
五叔好奇地向店里多看几眼,他看见几个身材娇好,穿着包臀裙,长发及腰,肤净貌美的姑娘,坐在门口,看见五叔一个单身男人经过,有的向他挤眉弄眼,有的向他招手示意进店。
五叔不明白她们想干什么,这是他在老家没有见过的景象。
几十米就有这样一个店,五叔看到每个店几乎都大同小异,几个美女,婀娜的身材,若隐若现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格外的显眼。
经过三五个店后,五叔不敢直视,他生怕他的双脚不使唤,把持不住走了进去。
五叔原本是出来挣钱的,现在手里有了余钱,他就想到在城里生个根落个户,他自认为这几年,在阿威的公司里,长了见识,能够适应了城里的生活,但没想到,他想的太简单了。
五叔边走边想,边想边往每一个亮着霓虹的灯光里张望。
突然,从一个店里,窜出两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姑娘,一左一右抱着五叔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哥,进来玩玩吧!”
另一个说:“大哥,我们这里都是年轻的姑娘,怎么玩都可以”。
五叔的荷尔蒙瞬间爆表,感觉浑身的力量马上就要爆发出来了。
可是,五叔经过了刚才的手机事件,他清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五叔奋力挣脱开这两位姑娘,一溜烟地跑了。
身后的两位姑娘,愤愤地骂道:“假正经”。
五叔顾不上她们还在说什么?骂什么?像百米冲刺一样,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五叔也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他也不敢随便问人,他就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路上的公交车越来越少了,五叔在一个站台上,等了好久,也不见公交车过来。
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关掉了音,拉着音箱,也都各回各家了。
这是五叔来这个城市这几年时间里,他第一次到这个种老小区来,也是他第一次到离公司最远的地方。
五叔陷入了沉思,他原本以为,他这些年,在阿威的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当上公司生产部的主管以后,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多了,溜须拍马的人不少,自己慢慢感觉,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可是,当他真正离开了公司那个平台,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两眼一黑,四处无助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是。
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搞清自己的位置,五叔感觉到,这一次,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教训,就像一盆凉水一样,泼醒了美梦中的他。
五叔眼看着路上的行人、车辆越来越少了,而夜宵摊的三五成群的男人,光着膀子,雕龙画凤的,嘴里叼着烟,划着拳,在大口的喝酒,大口地吃肉。
五叔不敢正眼看他们,生怕再惹来祸端。
五叔看到了一家三口,刚从一个零食店里走了来,五叔礼貌地上前问路,问往威虹实业要朝哪个方向走。
威虹实业,在当地早就小有名气,那个孩子的爸爸听了,迟疑了一下,说:“威虹实业,离这里要有三四十公里的路程,你最好打个车过去?”
五叔问:“打车要多少钱?”
那个孩子的爸爸说:“估计百把块钱吧!”
五叔一听百把块钱,心里不由一紧,原本买房钱就不够,能省一分是一分,哪来的闲钱打车呢?
再说了,在农村老家,他又不是没走过,以前为了谋生,夜里十二点起来,把地里种的东西,装到平板车上,拉到城里卖,四五十公里的路,一路上连走带跑的,天不亮也就到了。
五叔问:“那朝哪个方向走呢?”
那个孩子的爸爸用手一指说:“大体上就是这个方位,沿着这个路一直走,你走出去一段路,再找人问问”。
五叔道谢后,大步地向前走去。
两旁的道行树,按压着路灯昏暗的光芒。
路两旁的店铺越来越少,喝酒划拳声越来越小,马路上,时不时有几辆公路赛摩托车,载着俊男靓女,轰隆隆的地与五叔擦肩而过。
五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后背已微微汗,而他的手脚却冰凉凉的。
五叔昔日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早已满是灰尘,整齐的头发,已显得十分凌乱。
五叔已不关心这些了,他就是想早点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
他越心急,他的脚步就越快。
突然间,他看着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几个,推推搡搡,五叔离他们越近,看得越清晰,他似乎还听到叫骂声。
他放慢了脚步,不敢靠近他们,他躲在远远地一棵大树下面,看他们几个人动起了手来,还有人手里拿着棍子一样的东西,对着另一帮人一顿乱抡。
五叔再也不淡定了,拿出手机,打通了他大侄子小汪的电话。
此时的小汪,刚写完他那飘逸的毛笔字,小美刚把他的笔洗好放在笔架上。
五叔说:“大侄子,你睡了吗?我迷路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小汪一听是五叔迷路了,立马收回了自我陶醉的情绪,问:“你把路名报给我,看看周边有没有明显的商店?报个店名给我,然后你在那里不要动,我去找你”。
五叔按照小汪说的,把路名报完以后,独自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当小汪的车停在五叔面前,五叔坐到车上,看到自己的亲人,车上的温馨,与迷途的悲凉,鲜明的对比,让五叔重新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