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半梦半醒
五叔在生产车间，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拿着检测仪，把所有准备打包的成品门窗检查一遍。
看着一件件自己检查的成品，打好包，贴上封签，他才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汗，满意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五叔走进卫生间，简单地洗了把脸，将毛巾洗好，整理平整，挂在毛巾架上。
拿出桌上门卫刚送进来的报纸，喝了一口浓茶，快速地翻看着。
这几年，五叔像脱胎换骨一样，一口北方在葱味的口音没有了，标准的普通话讲得贼流利。
接人待物，不再畏手畏脚，变得落落大方，张驰有度。
以前看报，认不识报纸上的几个大字，而现在，他可以通篇文章，不用翻一下字典。
人啊，环境真的是很重要，想想当年，五叔刚来的时候，小汪到车站去接他，五叔用扁担挑着两个蛇皮袋的行李，胡子拉碴的，像个农村的小老头一样。
而几年过去了，五叔成功地实现了逆增长。
如今的他，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每天擦得蹭亮蹭亮的，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现在，如果把五叔刚进城的第一张照片和现在的一张照片放在一起，90以上的人都不认出是同一个人。
报纸上，金中集团的楼盘又涨价了，这次涨幅较小，只有15左右。
“嘀、嘀、嘀”，五叔的手机响了，五叔拿一看，这个月的工资又到账了。
五叔这些，在阿威这里可没少挣钱。
当然，话又说回来，以五叔现在的能力与责任心，他是绝对得起阿威这份工资的。
如果放在五叔刚来的时候，五叔觉得是问心有愧的。
而当五叔给阿威排除了重大安全生产隐患，负责生产加工部以后，以这几年五叔的能力与责任心，阿威给他这份工资绝对是值得的。
这几年，自从有了五叔，阿威到一线生产车间次数越来越少了，生产加工这一块，五叔也从来没有让阿威操过心，产品质量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五叔打开手机银行，转了三分之一给老婆。
五叔刚来时，感觉阿威给他发的工资不少，他并没有全部把钱给他媳妇，他清楚，妇道人家，管不住个钱。
再说了，也不能一下子给他媳妇那么多钱，不能把胃口养大了，钱还是放在他自己口袋里，他才放心。
几年过去了，阿威与五叔的关系越来越好了，越来越放心五叔了，生产加工这一块，他全权交给五叔负责。
给权力的同时，当然也要给高薪，阿威是个明白人。
五叔工资涨了，给他媳妇的钱，也适当涨了一点，但现在大头，全在他的银行卡里。
转完钱后，五叔迷瞪着小眼，数着卡上钱的位数。
五叔是平时是一个很节约的人，钱除了给媳妇和偷偷给父母一些，平时自己一个月也就花个几百块钱。
他平时，口袋里都是装着两包烟，给别人的发的都是好烟，自己只抽几块钱的老家烟，美其名曰，习惯了那个味道。
偶尔，他的大侄子小汪过来，给他带上两条好烟，他都放在办公室里，到阿威那里汇报工作时才会带上。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五叔的卡里，出现了大六数位，照这个情况，再过几个月，就能破七了。
五叔做梦也没有想到，全这辈子能有这么多钱，他更不知道，这么多的钱是什么概念。
五叔已经没心看报纸了，他拿起挂衣架上的外套，一溜烟就往银行跑。
五叔想把这些钱取出来，好好地放在手里掂一掂，好好地数一数。
他兴奋地冲进银行，喜上眉梢，脸上写满了高兴。
他把银行卡，从柜台下班缝内，递给银行工作人员。
银行工作人员在键盘缝内一划，笑眯眯地问：“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五叔抬头一看，眼前的这位姑娘，正是他刚来江南时，到这里开工资的那位。
这姑娘保养的好，几年来一点也没变样。
但唯独变的是对他的态度，同样的一句：“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能给这位姑娘说出两个味来。
五叔心情好，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大声地说：“取钱”。
柜台里的姑娘笑眯眯地问：“请问先生要取多少？”
姑娘这温柔的话，听得五叔心里直痒痒，暗暗地想，还是有钱好啊。
五叔说：“全取出来”。
“啊！”柜台里的姑娘惊叫起来。
姑娘可能感觉刚才“啊”的一声有些失礼了，马上又回到温柔礼貌的状态。
客气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银行规定，没有预约的话，一天最多可以提30万，如果预约的话，可以全部提出来，预约还有大额现金护送服务，您是我们的金卡贵宾客户，我现在先给你提30万，明天您过来，直接找我们的贵宾经理，拿走剩的钱可以吗？”
五叔一想说：“好吧，三十万就三十万”。
在五叔心里，不要说三十万了，想当年，家里最多也没有超过三万块钱存款，而三万块，在家里还捂热乎，就添置家具和给孩子交学费了。
如今，卡里已不止一个三十万了，今天，他无论如何也得先提个三十万，回去掂一掂，数一数。
柜台里面的姑娘，熟练地敲打着键盘，然后将三十捆钱逐一拆开放验钞机里，又一捆捆地扎好，放进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里。
姑娘一边数钱一边跟五叔说：“大哥，你有这么多钱，不如买点我们银行的理财产品吧，封存三个月，年利6”。
五叔哪里有心听什么理财不理财产品，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一捆捆钱。
另一个复核的姑娘说：“这么多么，赶紧去金中集团买套房子”。
五叔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眼只是盯着钱，直到柜台里的姑娘，把钱一捆捆地递到五叔手里，五叔往袋子里装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至于后面柜台里姑娘跟他讲的明天再来剩下的钱啦、要不要买点基金啊、路上注意安全啦，他似乎啥也没听到，只是机械地在那里回应着。
数完钱是三十捆后，一溜烟地跑了。
五叔这取钱姿态，弄得柜台姑娘一头雾水。
五叔坐在出租车，像抱着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钱袋子，生怕一不小心，钱就飞了。
五叔回到家，打开房门，捆捆地掂着手中的百元大钞，一万、两万、三万——
一遍数完以后，再来一遍。
他一会儿像在农村盖房子一样，把钱当成砖后，码成一堵墙，又像农村打谷场上的玉米一样，堆成一座山。
最后，他把钱一捆捆拆开，一捆捆地抛向空中，任由钱落在他头上、肩上、腿上、口袋里。
钱被一捆捆地抛上去，一张张地落下来，地上早已是厚厚的一层百元大钞。
五叔享受地躺在上面，正着数、倒着数、侧着身子数，又把这些钱，一捆捆地用像皮筋扎好。
不知过了多久，五叔乏了、累了，抱着钱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感觉到刚才银行柜台里那位姑娘走到身边，俯下身子，秀发抚摸到他的脸上，姑娘身上的香水味，沁入了他的心肺。
温柔的声音在五叔耳边响起：“先生，我准备明天去金中集团看房，您有时间吗？”
说着，五叔感觉，那姑娘离他越来越近了，姑娘柔软的身体，慢慢地抵近他的身子。
五叔猛地一下子推开姑娘，大声地说：“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婆”。
五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才知道刚才做了一个久违的春梦，如果不是及时醒来，可能他就要湿身了。
五叔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理智。
他又提着钱，又回到刚才的银行，恰巧又被刚才服务姑娘叫中了号。
可能是由于刚梦的原因，五叔的那张老脸上，看到姑娘竟然红了起来。
刚开来的时候是取钱，而这一次，五叔是存钱，这前后半天的功夫，一取一存，一喜一忧，直接整懵了姑娘。
五叔存完钱后，定了定神，抬头看到前方金中集团楼盘，热火朝天地赶着工期。
五叔径直地朝售楼处走去。
五叔还没进门，几名美女销售，热情地迎了上来，先是把五叔一顿夸奖，什么有气质啦！大老板啦！只有住金中集团这样大牌的楼盘才能配得上他的气质啦！
五叔听了，心里痒痒的，最后，他选择跟一位成熟丰满有韵味的销售。
在这位美女销售的带领下，来到楼盘的模型前，美女销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介绍楼盘的学区、绿化、配套。
其实，这些对五叔来说，五叔都不关心，他只关心的就是这个房子得多少钱？
一通介绍完以后，五叔直奔主题：“你就说这个房子多少？”
五叔的一句外行话，直接把销售给问晕了。
销售又跟五叔解释，这个得看哪一栋，哪一层，多大面积。
五叔看天色也不早了，随手接过指着宣传单上最小的一个户型，销售快速地算着价格。
五叔一听，一百多万，他再攒一攒，在这里买套房子应该没有问题。
五叔知道了价格，也就失去了兴趣，他过来就是问问价的，至于销售讲什么贷款啊，什么优惠啊，他也没多大兴趣。
五叔临出门前，销售加了他微信，说以后可以多沟通。
五叔出门的时候，也是销售下班的时候。
销售跟五叔打了个招呼，坐着一辆轿车离开了。
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年轻时尚。
五叔羡慕他们年轻人的生活，恨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漫无目的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溜达着，不知不觉间，天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五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一天，感觉过得不真实，一直在飘，他五叔也能有今天，他做梦也没想过，如果他想，他再攒几个月，他就能在江南这个发达城市的高档小区，买上一套自己心仪的房子。
五叔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他哭哭笑笑，不知道过了多久，抬头看见路边一辆打着双闪的轿车是那样的熟悉。
轿车前面，一个熟悉而又满的女人，不停地在抽着男人的耳光。
五叔定盯一看，不是别人，原来动手的那个女人，正是金中集团售楼处刚才接待他的销售。
五叔躲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开车接她的那个男孩，是他的男朋友，一年前，也是到她这里来看房的，售楼小姐看上他的年少多金。
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女的人儍钱多有房子，男的风流帅气嘴巴甜。
两人如漆似胶的生活没过多长时间，男的以还借用卡周转、做生意暂用等理由，不知不觉中从女的手中弄走了几十万。
女的还傻傻地给男的买名表、买名牌衣服。
男的拿着女的钱，带着女的出入各种高档场所。
后来，男的送给女的一套名牌内衣，据说是牌子的。
房子正火的时候，年轻的售楼处销售，衣服、鞋子、包包、内衣都是牌子。
她穿了男朋友送的内衣，一试就知道是假货。
女的倒也有心机，没有拆穿这事，悄悄地查了一下她男朋友的手机，瞬间哭晕在厕所。
原来，她男朋友在某少上给她买的正品的假货，两套只要一百块钱。
而再想想，她送给对方，都是正尔八经的牌子。
再细细地看他的手机，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年少多金的风流浪子，而是游走在众多富婆之中的渣男。
她一下受不了，她细算了一下，在一起一年多时间，她在这个渣男身上已经花了三十几万了。
当她今天下班，在车上问他什么时候能还钱的时候，渣男瞬间翻脸了，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嘴里骂道：“妈的，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还跟我要钱？”
这位美女销售，再也顾上淑女的形象，在大街上，当众给渣男输出了一波大比都。
“能赚钱是本事，会管钱才是能力啊！”五叔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地感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