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同是一人
人都是会变的，像阿威厂里的安装工人，有儿有女，媳妇也很会持家过日子，可是，他却不走正路，偏偏往邪路上走。
一场闹剧之后，小汪、阿威、五叔来到阿威办公室，三个人坐下来喝了两壶茶，一名穿着旗袍，身材娇好的姑娘过来，轻轻地在阿威耳边说：“威总，中饭准备好了”。
他们三个人起身，直接往餐厅走去。
小汪有几个月没到阿威公司来了，我走进餐厅一看，餐厅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模样，员工们一律自助餐，每个菜，由阿姨打好，工人们想吃哪一个端哪一个，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们以前经常聚会喝酒的小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壁辉煌的大包，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卫生间，往里走两步，是一个棋牌桌，还有沙发，再往里是酒柜做的隔墙，再往里走，是一个同时可以坐下十七八人的大圆桌。
桌子上八个冷菜摆得整整齐齐的，台子已经打开，各部门主管看到小汪、阿威、五叔走了过来，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鼓掌欢迎。
小汪每次到阿威这里来，总能受到高规格的接待。
因为阿威知道小汪是一匹千里马，他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总有会出头的一天。
小汪一直对阿威这里做法表示不赞成，他嘴上批评阿威，但心里说实话，还是很受用的。
作为五叔来说，以前他在乡下也经常去吃席，但他哪里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但五叔学习和适应能力很强，他虽然内心震惊，但面上还是故作镇静，外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贵客到了，开始走菜了。
有盘菜，有份菜，有时蔬，有山珍，还有海味。
酒桌上，轮翻给小汪来一遍，小汪虽然海量，但也架不住人多，三下五去二，把小汪喝得东倒西歪的。
吃饱喝足以后，阿威要留小汪晚上再来一场，小汪说什么也不同意。
小汪知道，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在这里久留，喝多了出洋相难看，影响他的形象，所以，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喝酒，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酒品看人品，酒醉心不醉。
五叔听说小汪要走，看他喝这样是不能开车了，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热情地与小汪、阿威和五叔打着招呼。
来的这个年轻人，是五叔培养的，他是一个农村来城里打工的。
他家里很穷，就想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挣钱回家盖房子、娶媳妇。
他被招聘到阿威的公司以后，工作十分努力，嘴巴也甜。
五叔刚开的时候，很多技术都是他教的。
后来，五叔发达了，做了生产车间的主管，五叔看他机灵，就把他带在身边，当自己的助手。
这小伙子也懂得感恩，对五叔是言听计从，平时也随叫随到。
这个小伙子开车技术好，五叔平时去哪里，时常让他开车接送。
五叔看到他大侄子小汪喝得好了，车肯定是开不了，马上把他喊过来，开车把小汪送回去。
阿威送走了小汪，各部门主管也回到自己岗位上去了。
他一个人，心中感觉空落落的，突然之间，他很想自己的老母亲。
一个人正低头往前走，蜜桃迎面而来，以前他们之间在公司里见面，只是相互之间微笑点一点头。
而今天，阿威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问了句：“桃子姐，你这是要去哪？”
这句话把蜜桃吓了一跳，他们说好的，在公司和外人面前，不允许这么称呼，这个称呼，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
蜜桃收回了微笑，严肃地说：“我去接孩子，今天周末，我早点过去”。
蜜桃说到孩子，勾起了阿威伤心的往事。
蜜桃有一个儿子，蜜桃把他当成了宝。
他自己也想要一个儿子，阿花怀孕之时，他天天祈祷，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阿花又怀孕了，他们也去烧香许愿了，但愿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阿威也喜欢蜜桃的儿子，蜜桃儿子也特别喜欢跟阿威玩。
阿威一想，反正下午也没有事，不如跟蜜桃一起去算了。
蜜桃独自去停车场开车了，阿威转头就向公司大门口走。
蜜桃在车上，拿出口红，对着镜子，又勾勒了两下，把眼线描了又描，蜜桃看着镜子里水嫩的皮肤，再想想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情感，紧紧地闭上双眼，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想到要接儿子，她强打起精神，缓缓地离开了停车场。
蜜桃无精打采地向前开着车，刚出公司门口，在她熟悉的地方一个，一个熟悉身影，笔直地站在那里。
没错，那个就是阿威。
阿威看到蜜桃的车来了，向蜜桃招手示意停车。
蜜桃一脚刹车，缓缓地停在了阿威面前。
蜜桃惊奇地问阿威：“小威，你怎么在这里？”
阿威一身酒后，坏笑地说：“想你了，不行吗？”
“讨厌”，蜜桃说完小绣花拳打在了阿威身上。
打打闹闹过后，蜜桃的车，开始往她儿子的学校方向去了。
学校门口，人山人海，骑电瓶车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蜜桃停好车以后，并排与阿威来到学校门口。
路两边的电瓶车，接到孩子以后，一溜烟地开走了。
还有一些没接到孩子的，不停地在张望。
一个个队伍，前面一个孩子举着几年级几班的牌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有序站到各个班放学的位置。
有的孩子在队伍，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用眼神和他们交流着。
当稚嫩的童声喊完“老师再见，同学再见”后，孩子们各自奔向了他们父母。
人群中，有一个头不高，年过半百，腰里带着一个手机包，手里拿着香烟的男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
不停地对着家长说，往后退，往后退，你家有孩子别人家没有孩子吗？
其实，家长们已经留出了通道，但他还是不停地在嚷嚷。
谁都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可是蜜桃清楚，上次威虹实业过来慰问的时候，这个人在学校门口引导车辆，还半生不熟地给他们的车队敬了个举手礼。
他可能是学校的保安，但从来没看到他穿保安服。
慰问的车队，带了许多孩子们课外读外，就是这个人带着一帮人从车上搬下来的。
当时，他满脸堆笑，对着阿威、蜜桃及随行人员，点头哈腰的。
后来，蜜桃与儿子的老师闲聊中，聊到过这个人，听说这个人以前是在哪个比较好的地方上班，也算个小头头。
后来，自己没管自己，犯了错误，他上班的那个地方不要他了。
他找了好多亲戚朋友帮忙，找到了一家保安公司，学校把保安承包给了第三方，他就带着几个保安来了。
他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每天学生放学，他都会出来，在接孩子的家长中窜来窜去的，没少跟家长发生口角。
学校领导也提醒过保安公司，保安公司也跟他谈过，但他是好一阵子，坏一阵子。
后来，家长们也都适应了他这种人，也很少跟他烦了，看到他来了，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在感冒流行的时候，他亲自负责守门，谁不让谁进就不谁进，那种存在感满满的。
后来，大家都好了，他就没事干了，整个人都焉了好长时间。
蜜桃边想边与阿威往前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校门口，她站在门口，翘脚向里看了一眼。
她刚站着没有五秒钟，那个人就冲上来，对着蜜桃就开始撕吼“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声，着实吓了蜜桃一跳，蜜桃激灵了一下。
阿威刚想说什么，蜜桃用力捏了阿威的手一下。
蜜桃知道，阿威喝酒了，他是非常看不惯别人这种态度的。
如果阿威讲话，说不定会与他吵起来。
因为蜜桃过来接儿子，没少看到这个人与家长吵架。
对于蜜桃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阿威的手被蜜桃用力地一捏，阿威知道蜜桃想表达什么，阿威没有讲话。
阿威与蜜桃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给了那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一个眼神。
那种眼神，犹如深夜里的一道寒光，让人后背发凉。
这些年，阿威经过了不少事，他不再那么冲动。
如果这事要放在十年前，阿威非与他大干一场不可。
岁月磨平了阿威性子，阿威不再是毛头毛脚的小伙子了。
对于刚才那个男人的做法，阿威想，他完全可以友善地过来提醒一下，让家长往边上站一站。
再说了，即使不提醒，他与蜜桃站的位置，离校门还有七八米远，完全影响不到学生放学。
而他们的站位，引来了年过半百人的走位与撕吼。
那个男人接到蜜桃与阿威冰冷的眼神以后，瞬间愣住了几秒。
不知道是被他们俩同时的眼神与表情所伤到，还是他想起了什么？还是他感觉面前的一男一女感觉特别面熟？
一阵寒风吹来，阿威感觉丝丝凉意，酒劲也消了大半。
那个男人的撕吼声，不停地在耳边回响。
阿威说：“桃子姐，人与人啊，就是不一样，确实是百人百姓？”
蜜桃说：“我们的威总怎么突然发出这等感慨？”
阿威说：“你看啊，刚才我们站在那里，根本就影响不到任何人，却换来一声撕吼”。
蜜桃说：“你还记得上次过来慰问吗？”
阿威知道蜜桃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当然，那个人跑前跑后的，书都是他带人搬的，在校领导和我们面点头哈腰的”。
蜜桃说：“是啊，但他过几天就可以吼啊！”
蜜桃说完哈哈一笑。
阿威长叹了一口气，不停地摇头。
蜜桃说：“我以前跟我儿子的老师聊过这个人，他以前在一个不错的单位上班，还是个小头头，后来，自己把自己干叭下了，这个人喜欢刷存在感”。
阿威说：“他在哪里都干不好”。
蜜桃说：“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于这种人来，他认为，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不管在哪里，离开他不行”。
阿威听了，呵呵一笑。
阿威看到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突然想起了五叔。
五叔刚到他公司的时候，他依然清晰地记得。
小汪把五叔带到公司，五叔用扁担挑着两个蛇皮袋装的行李，一脸憨笑，虽然他比阿威、小汪大个几岁，但相貌上看着也像五十几岁的人了。
阿威看着小汪的面子，给五叔开着比一般主管都高的工资。
没想到，五叔有钱了，不像有的工人，长期在外面打工，隔三差五地去吃一顿，喝两口，甚至玩花的。
而五叔时时处处留心，不仅技术学得好，平时还读书看报，不认识的字他就查字典。
五叔现在说话办事，早已不再是以前畏手畏脚的样子，而是落落大方，有模有样。
人就得往高处走，也得有上进心，靠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当一个人，能认识到自己，能去主动改变自己的时候，那他离成功就不远了。
当然，阿威、小汪、五叔，他们都是男人中的稀有品种，是不可多得的自律之神。
在蜜桃看来，大部分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有钱就花天酒地，四处寻花问柳。
像刚才蜜桃看到那个年过半百人，她一点也没有生气，甚至心中还产生了许多怜悯。
她在想，那一个多么可怜的人啊！在他的这个年龄，应该事业有成，纵享天伦之乐了。
而他却没有，他在扮演着各种角色，他在学校领导面前装孙子，在家长面前装老爷，偶尔有个家长给发个香烟，他又装猴子，哦哦地示好一下。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那个年过半百的人也不例外，也许，他认为，他所做的，是他最快乐的！
一个小男孩，在队伍中看到了蜜桃，喊完“老师再见，同学再见”以后，撒腿向蜜桃冲了过来。
蜜桃刚接过书包，阿威抱起孩子，在稚嫩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了几下。
小男孩在阿威的额头上“叭”地亲了一口。
蜜桃可以看出来，阿威抱她的儿子，与别的男人不一样，别的男人喜欢她，抱起他的儿子示好，爱屋及屋，象征性地抱一下，而阿威抱起她的儿子，像父子一样，情不自禁地进行眼神与肢体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