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首往事（上）
前面闹哄哄的半天，寺庙主持才姗姗来迟，人还未到，一声佛号老远就传来了，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有何贵干，佛门净地不可妄动杀念。这时时旁边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念了声佛号，诸位施主，本寺与巡捕房的刘大同，刘局长经常来我寺与方丈畅谈佛法，刚才已经通知刘局长过来，不知诸位可认得刘局长？这货的意思就是（丫的，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别乱来）。“老子”马老三刚要说话，震阳瞅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又回头给了顺子一个眼神，顺子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往后山摸去。其他人分散到大殿角落里，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一个大嗓门，“谁他妈的打枪，活得不耐烦了啊”屋里一暗，哗啦啦的进来一群扛枪的士兵，带头的是一个胖子，吃的五大三粗的，嘴上八字胡，这就是刘大同，没解放之前在国军当一个营长，后来看国军不行了，就投靠了解放军，虽然经过学习改造了，还是有点国军的作风，这货脑袋大，私底下都叫他刘大脑袋。
这时候看清楚了屋里站的几个人，气质不凡，杀气满面的顿时语气一松，“几位来庙里是上香啊还是要请教佛法啊”刚说完话，他身边的副手趴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局长啊，角落里那几个人手里有家伙什啊”顿时气氛又紧张起来了，“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你们几个把他们的枪下了”。爷爷以前读过几年书，后来在部队没事的时候总学习，算个读书人，站出来说道“这位是刘局长吧，是这样的我们几位刚从援朝战场上回来，没解放之前，这几位曾是上清观的道长，后来就下山去参加抗日打小鬼子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现在仗都打完了，都落了一身的伤，现在就想回到观里修养，不曾想物是人非，道观竟变成寺庙了”
话音刚落，后面的小沙弥就抢先说道“休要胡说，这里本就是寺庙，我们这里有政府文件和地契”。方丈也站出来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几位施主，本寺自明朝已经在此建寺了”。话音刚落，震阳子说道：“你是东山白林寺的圆音吧，你我曾经切磋过武艺。”“老衲法号的确是圆音，不是施主是？”“贫道道号震阳”刚说完圆音就觉得头皮发麻，心想我说怎么看着面熟，不曾想岁月无情，竟催的我一时没有认出来，这可如何是好，没想这个狠人还活着回来了，不过貌似断了一个胳膊，今天有刘局长在，量他也不敢动武。“哦，原来是震阳道友，不知今日来我寺有何指教？”看来这秃驴装作不认识我了，看来当年打断了他的狗腿，这丫的记仇了，我看这个刘大同跟着秃驴像是穿一条裤子，弟兄们的伤都还没有痊愈，道观可以不要，可是小师弟和师傅在哪呢，这个得问清楚。“昔日下山之时，贵寺还是玄烨师伯持掌，不知玄烨师伯何在”“阿弥陀佛，我师傅已于十年前圆寂，皈依我佛了”“既然都是旧相识，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就行了嘛”刘大同插嘴到。“我听这小和尚说，各位带有枪械，看各位没有穿军装，你们说是从援朝战场上退下来的，怎么跑到中南地界了呀，不会是逃兵吧”
逃兵两个字一出，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杀气，震阳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顿时角落里传来一阵上膛的声音，刘大同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他奶奶的，刚才都用黑布包着看不清楚，一亮出来就是清一色的美式冲锋枪，只需要一梭子屋里人全都躺下完，妈的，这几个人怎么一点就着，不会真是逃兵吧，我带的这几杆步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呢，顿时两滴汗珠从脸上滚下来了。“哈哈，这是干嘛的，枪都放下”看到自己说话没人理，只能尴尬的笑笑，对爷爷说“这位小兄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爷爷掏出证件从刘大脑袋眼前晃了一下，这货就看到特战队三个字，别的没看清，也没敢要过来再看看。“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从援朝战场上撤下来的，这些都是伤员病号，没参战的时候是这道观的道长，现在回来养伤来了，不曾想道观变寺庙了。”这时候边上一个穿着西装四十来岁的男人，跑到刘大脑袋耳边嘀咕了半天“这以前是叫上清观，后来抗战这里的道士都下山了，留了一老一小两个牛鼻子，后来东边的白林寺让日本人给烧了，这些和尚没了去处就跑到这里落了脚，后来兵荒马乱的，求佛保佑的人也不少，有了香火，就把之前的道观改成寺庙了，至于那两个牛鼻子不知道去哪了，后来解放了，也就没人管之前的事了，这里的证件和地契还是曹县长特批的”听到这刘大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秃驴占了别人的地盘，现在正主回来了，可是这种事自己一个局长也管不了啊，曹县长特批的，我一个局长顶屁用啊，今个只能和稀泥了，看着角落里黑洞洞的枪口保命要紧啊。
“现在都解放了，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啊同志，来来来，给几位同志泡壶好茶”对边上的副手说“去酒楼定一桌酒席，今天我要跟几位同志喝一杯”。震阳大师兄也看出来了，道观被占估计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自己只想知道师傅去哪了。吃饭就不必了，只要告诉我，我师父去哪就行了。“阿弥陀佛，老衲的确没有见过你们师傅啊”“你”话还没说完，这时顺子从外面悄悄进来站到震阳身后，“师叔，后山石洞从里面封住了”震阳身子一震，后山石洞位置隐蔽，也只有道观里的师兄弟和师傅知道入口，现在石洞从里面封住了，难道是师傅……“圆音今日贫道不与计较这道观归属，我只要取回几样东西，立刻就走”旁边的小沙弥急忙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们庙里怎么会有你的东西”。圆音刚要说话，大脑袋咳嗽一声，说道“原来道长是在庙里丢东西了，我让人赶紧帮忙找找”说完又看了一圈黑洞洞的枪口，给圆音使了个眼色，圆音也只能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施主请自便”说着便站到一旁念了声佛号。这秃驴还以为我要抢他的香火钱，想罢也不再啰嗦，便带着一行人直奔后山而去。
路上看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仿佛又看到，师傅昨日教导师兄弟练武的画面，心里顿时一痛，走着这条小路，想起之前受罚在山洞中面壁，师弟经常偷偷给我送吃的，如今生死不知，眼泪蓄满眼眶。不一会就到了山洞口，山洞有两棵大树，左边这棵因为太高，后来几经雷火，又发了新枝，整个树干焦黑一片，右边比左边略小，整个树像是被左边的保护一样，才免遭雷火，小师弟说左边的树就像师傅一样保护大家，就给树取名叫恩师树，昔日小师弟刻的恩师二字斑驳依稀可见。两棵树离得很近，侧着身子勉强通过，树后一片茂盛的杂草，杂草清理干净，才隐约看出山洞的模样，不仔细看谁也没注意这里别有洞天。身后的一众僧人面露讶色，估计谁也没想到这里有山洞，震阳站在树前似陷入往日回忆，也许看着从里面封着的山洞，迟迟不敢上前。爷爷带着几个人，侧身进去把石头一一搬开，洞口慢慢显露出来，圆音带着几人似要上前，马三几位兄弟持枪站在了洞口把守。
顺子寻来几根火把，爷爷扶着步履阑珊的震阳慢慢进入山洞。火光如同暖阳般驱散黑暗，火把的噼啪声格外响亮，洞内污浊的空气呛人难闻，交错的蜘蛛网如同黑幕般蒙在众人心头，前方豁然变得开阔，火光猛地一暗，似有一个人影盘坐在石壁下。“师傅，师傅，师傅”几声呼唤饱含悲痛，震阳推开爷爷，几位伤员丢掉拐杖，跌跌爬爬的扑向前去，走进一看，地上一具枯骨盘坐在石壁下，身上的道袍破旧，发髻散乱，莲花冠歪在一边，怀中抱着一个石匣子，身前放着两把宝剑，正是师傅的法剑，一剑紫电，一剑斩妖，看来师傅已然羽化，魂飞仙界了，众师师弟不禁瘫坐在地，众位师兄弟从小就跟师傅在上清观修行，大多都是孤儿，早已把这里当家了，师傅就是自己的再造父母，不想昨日一别，今日已然阴阳两隔。爷爷看着众人伤心不已，走上前去，从掌教怀中取出石匣，吹去石匣灰尘，放到震阳面前，震阳伸出左手，抚摸着石匣表面的浮雕，上面刻画着太乙救苦天尊和他的坐骑神兽九头狮子，因为时常抚摸擦拭，整个匣盖看着似玉非石，有晶莹剔透质感，浮雕显得越发生动传神。
推开匣盖，里面放着掌门印信上清灵宝大法司印，师傅手抄的《通玄功》《抱朴子內篇全译》和几本手抄的腿法和剑法，最下面压着一封书信，信封上草草的写着青云绝笔四个字，封口处两个暗红色的血指印，爷爷帮震阳师叔撕开信封，抽出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吾乃上清观掌教李青云，不知吾徒何时能归，昔日吾命众弟子下山杀敌寇，不想已三年有余，吾八岁跟师傅修道，修行无岁月，今已五十余载，前日夜晚，东山红光满天，次日白林寺僧侣前来借住，才知日寇村上野夫欲求赠佛祖金身，玄烨师兄不允，日寇一把火烧了寺庙，玄烨师兄在火中坐化了。昨日两个东瀛武士前来拜山，问老道观中可有金银，吾观中清贫修行，所得香火皆换粮食救济附近百姓，何来金银，又要与老道切磋武艺。吾身边只余小徒弟玉真子，今年才十五岁，别看他年龄小，聪慧机敏，气血充盈，纯阳剑法也练得炉火纯青，与两人缠斗百来回合，打成平手，两人欲观道藏秘籍，吾不允。未曾料想，昨日夜晚，两人去而复返，带百名日寇欲抢我观中道藏，被玉真撞见，我听到外面有动静，也提剑而出，诛日寇二十有余，然岁数已大，力有不逮，被日寇寻机用铁丸击中，吾与玉真退到后山，观中道藏皆被日寇抢掠。铁丸击中吾之腹部，一顿奔波直觉呼吸不畅，我交代玉真，不要管我，去抢回道藏，就算抢不回来也要焚毁，不可流入日寇之手。玉真领命而去，然今日已过午时，吾徒还未归来，莫非已凶多吉少，我潜入观中，发现日寇已走，寄住的僧侣正在打扫道观，若昨日借住的僧人与我遥相呼应，可尽杀敌寇，这帮秃驴实在可恶。我回到房间打开暗格，取出掌教印信，自知受此重创，时日无多，便留下书信。我若羽化飞升，吾徒不必悲伤，若敌寇尽除，吾徒震阳不死，当接任掌教，若震阳不在，其他师兄弟接任，吾徒也应在战场上多杀敌寇，日后定要寻得玉真与道藏，此匣内为我默写的部分道藏秘籍，昔日吾曾教导你们吾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宗仰黄老，以道家、神仙家的修炼理论及方法为中心，用老子“道德”思想告谕、教化众生，追求宇宙和谐、天下太平，教导人们通过修道积德达到安乐幸福、长生久视，如今世道乱了，道也乱了，吾道教认为“道”是宇宙的本体，万物的本源，万物运行的规律以及人间伦理道德纲常。“德”是道的外化及功能，神仙是循德而上，在精神和肉体及伦理道德超越于世俗的精神实体。神仙既是道的化身，又是人类道德的楷模。故道教徒尊道贵德，期于与道合真，形神俱妙，成为神仙。自古乱世出英雄，想必这个乱世也会有神仙般的人物匡扶正道，我命你们入世修行，就是找到他，找到道，护道者成仁，救黎民于水火之中。青云绝笔” 信的后面字体越发潦草，纸上有血液滴落，看来师傅写完信没多久就已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