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受气包彭劲松
堂屋门口的马扎上，坐着一个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警服，正闷着头抽旱烟。
见有人推门进来，他抬头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
彭劲松身边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正在老泪纵横地劝他:
“钢蛋啊，别喝了，啥也别怪，要怪就怪爹娘没本事，也没啥的，彭家到了你这一代，总算出息了，别要求那么高，人不都说知足常乐嘛，只有你和曼曼过得好，就行了。”
“娘！这也太欺负人了！”彭劲松大声喊道。
“大娘。”方铎喊了一句，走过去拍了拍老妇人的后背，扶着她到堂屋前的凳子上坐下。
“方啊，你劝劝钢蛋，我和他爹劝了半天，就是不听，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唉……”彭母叹气道。
“大娘，你先告诉我，这是咋回事啊？”方铎问。
“唉！也怪我和他爹，最近一直念叨着抱孙子，今天带了几包土特产，寻思着进城看看儿子和儿媳妇，到姚曼家，坐下来聊了几句，刚提要孩子的事，那姚曼就发起火来。”
“你们说了什么，她为什么发火啊？”
“我们就是问问，两个孩子都结婚好几年了，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钢蛋他爹都给孩子起好名字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姚曼了，让我们少管闲事，还说即使要了孩子，也得姓姚，根本轮不到我们来起名字。
你说，老头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当时就说这孩子肯定得姓彭。结果就吵了起来，我们那亲家母护着她女儿，当时就把我们带的东西扔了出去，赶我们走了。”
“不怨人家！”老头子憋了半天，忽然喊了一句。
“不怨人家，怨你，好好的非得提这事干啥？”彭母说。
“怨我啥？怨这小子！”老头子拿烟枪指着彭劲松道，“怨你儿子考上警察以后眼光高，想当官，想拿人家姚家当梯子！”
“哎呀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也不看看儿子都喝成什么样了？”彭母劝道。
“喝！喝有什么用！能解决啥问题！”老头子气得喊道。
“能解决啥问题？”
彭劲松突然来劲了，拎着酒瓶跑到他爹面前，说:
“你说能解决啥问题，大前年咱们家这一片就说要拆迁，一开始说赔多少？两百多平方，只赔一套房子。
知道我在刑警队，人家一口就给涨了五万。我又让姚曼她爸打了个电话，一套房子立马就变成两套，这没解决问题！？”
“我跟你娘要的不是这！”
老头子气得一跺脚，进了堂屋。
“劲松！你跟你爹吵什么？坐下！”
方铎把彭劲松摁在凳子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说:“有什么心里话，跟我说说吧。”
彭劲松长长的叹了口气，说:
“我也不是跟我爹吵，我恼的是姚家的人。他们家，一直都看不起我父母，自从结婚以后，就没给过我父母好脸色看，看不起他们。”
“那不还都是你自己作的。”方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别告诉我，你跟姚曼结婚是为了爱情。”
“那肯定不是。”彭劲松冷笑一声。
“那不就得了，你拿人家当梯子，还指望人家给你好脸色看？”方铎问。
彭劲松仰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说:“方铎啊，你是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食人间烟火，我呢？我不行。”
他指了指破败的院子，继续说道: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没有梯子，没有靠山，一辈子当个默默无闻的小警察，能有什么出息？我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不要总想着靠山，这个世界很公平，你付出了努力，自然会得到回报，当初你不也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警察了吗？还有什么不满足？”方铎反问。
“公平？呵呵！我告诉你方铎，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公平。
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我们家前几年说要拆迁，村委会的人来量了以后，说这个面积，按规定只能赔一套九十多平方的房子。
可村长，村支书他们家亲戚，跟我们家一样的面积，哪个不赔三四套房子？
他们说的规定，到底是谁的规定？好，假设有那个规定，那为什么姚远打个电话，就能多赔一套？”
方铎沉默了，因为彭彭劲松举的这个例子浅显易懂，而且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这让他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彭劲松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
“可现实就摆在那里，可我没得选。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吗？因为他们每往上爬一步，就能得到更多的尊敬，更多的实惠。
就像到了姚远这个级别，他去办很多事就是很方便，甚至都不用他自己出面！这就是公平？
我没办法，我以前觉得，考上警察就成了人上人，可考上以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块敲门砖，你没关系没背景，还是只能当一辈子小警察！”
“当一辈子小警察，其实也不错。”方铎说。
“方铎你知道吗，你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就是口是心非！你真觉得不错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调查徐雅清的案子？既然你觉得小警察不错，那你这个小警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查清楚？你数过吗，自己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遇到过多少阻力？”
彭劲松看了看他，决定索性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你一直说你不想升职，就想破案，但你知道吗，你每往上爬一步，遇到的阻力就会小一点，等到你爬到山顶的那一天，可能这个案子都不需要你亲自去破！只要你一句话，有人争着抢着帮你破！”
彭劲松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你好像对这个案子也有兴趣。”方铎插了一句。
“呵呵！方铎，你太天真了。”彭劲松不屑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寻找真相，我告诉你，我在这个案子上付出的努力，一点也不比你少！”
“为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你说。”
“十一年前，有个农村来的男生，成绩特别好，考上了临江二中。可他上了高中才发现，原本以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结果到了这里，连班级前十名都算不上。
好在他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在一次作文大赛中获得全市一等奖，当时有一个评委老师看了他的作文，认为是个好苗子，准备好好培养他，以后走文科的路子。
这个老师对他进行了家访，看到他家一穷二白的样子。”
说到这里，彭劲松环视了自家的院子，继续说道:
“那天，这个学生的爸妈知道老师来家访，杀了两只鸡，一只母的炖汤，公的红烧，就是为了留老师在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