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女人的命，太苦了
叶晓静已经忘了是在审讯，两人的对话，倒是像女人之间私密的交谈。
吴楠，是陈文娣的好闺蜜，也是她心理诊疗工作室的助理。
吴楠跟陈文娣表面上是闺蜜，但一直都不服她，连她找了一个有妇之夫，也要插一杠子。
“她其实不爱魏鹏。”陈文娣笑得失落，“但自从我怀孕以后，魏鹏就好她那一口，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找到她，也没想到她这么没底线。”陈文娣摇头，笑得遗憾。
叶晓静顺着她的话问:
“李珊珊被她婆婆毒杀以后，尸体是……”
“魏鹏吊起来的！”陈文娣立刻把叶晓静的话接过来，“他居然还跑到我这里邀功，说是他杀了自己的老婆，呵呵！真是没用的男人！”
陈文娣一番话，突然让叶晓静意识到方铎的可怕之处——李珊珊案件结案后，方铎跟踪魏鹏发现了陈文娣，又去挖陈文娣的人际关系，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跟谁走的近，跟谁有矛盾，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终于，他发现了吴楠，并选定这个人作为突破口，才查清李珊珊被杀案的真相。
突然，她有些同情面前这个淡定地交代自己犯罪过程的女人，陈文娣。
“你现在后悔吗？”叶晓静突然问了一句。
“呵呵！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陈文娣冷笑，“女人这辈子，遇见哪个男人，会跟他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都是冥冥之中写好的剧本。”
“我是说，李珊珊从根本上还是因你而死，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陈文娣突然激动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捂着脸哭起来:
“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去孕检，医生跟我说，我体质弱，怀上孩子不容易。孩子我是肯定不会打掉的，我也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被人嘲笑是私生子，野种，我能怎么办？！”
叶晓静知道，自己问不下去了，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心里对男人产生一种失望透顶的感觉。
这样的对话，只是审讯，更多的是共情。
审讯室里本就有隔音棉，外面的声音进不来，此刻更是静得出奇。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她茫然转头，迎上一个男人带着挑衅的笑容。
“我只求你们一件事，让我把孩子生下来。”陈文娣哀求道，“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了。”
“放心，我们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但你也要好好配合，现在还有一个人，我们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方铎说。
“魏鹏？他不知道我要杀李珊珊，更没动手跟我一起杀人，他……没犯罪吧？”
陈文娣这么说，让叶晓静有些无语，都到这份上了，她居然还在护着那个男人。
“虽然他没有参与故意杀人的犯罪过程，但是在明知李珊珊被母亲杀死以后，他故意伪造自杀现场，企图帮助母亲逃脱警方的侦查，起码构成包庇罪，而且，还有可能是故意杀人的共犯，当然，这都是法院的工作了。”
方铎耐心地解释。
“那我呢？”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陈文娣还是想问问自己的结局。
方铎并不想瞒她，刚才她交代的犯罪过程，已经同步录音录像。
“你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根据我国刑法规定，教唆、引诱或者威胁他人犯罪的，与直接犯罪者是共同犯罪关系。”
陈文娣身体向后一靠，慢慢的无助的抬头，眼神散漫无光地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仿佛在等待末日的来临。
“我说过，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方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希望能给她带来些许慰藉。
陈文娣沉默良久。
“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才趴在审讯椅的隔板上放声大哭起来。
……
警察沙龙。
叶晓静坐在方铎对面，已经哭了很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案件破了，凶手伏法，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为什么，叶晓静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堵得慌。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她觉得陈文娣很可怜。憧憬爱情，却遇人不淑。
李珊珊呢？那么好的女人，只因为没生孩子，就被婆家看不起，还成为陈文娣追求“爱情”的绊脚石，被杀害了。
女人的命，真的太苦了。
那句话还萦绕在她耳畔:
“女人这辈子，遇见哪个男人，会跟他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都是冥冥之中写好的剧本。”
自己是警察，当然不会同情凶手置人于死地的凶狠。但自己也是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会为陈文娣的遭遇感到不值。
叶晓静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的剧本是什么呢？
我会遇见谁？会跟什么人共度一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喝点什么？我请客。”方铎问。
叶晓静摇摇头。
“椰果奶茶吧，抚慰一下你受伤的玻璃心。”方铎微笑道。
她点点头。
方铎把脸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看，轻声地问:
“能喝冰的吗？”
她先是一愣，随即看到他一脸的坏笑，立刻明白过来，揪住他的耳朵，破涕为笑:
“你居然还会开玩笑？坏蛋，我都要哭死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方铎一讶:是啊，我居然还会开玩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跟面前这个女孩，走得越来越近。
她被人推了一下，他就冲上去把那人暴打一顿。
他被关了禁闭，她又不惜放下自己的倔强，去求父亲帮他。
在他被诬陷是杀人凶手时，她想都没想，又去苦苦哀求父亲为他洗清冤屈。
自从徐雅清死后，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靠近任何人，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过着封闭单调、自给自足的生活。
现在，这孤岛上竟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关键是这位不速之客还不那么让他讨厌，而且处处为他着想。
他想起刚才在审讯室，自己看出了她的无助，居然主动去抓住她的手安慰。
我这是怎么了？
他心底本能地出现一丝抵触，却很快淹没在孤岛外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