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生第一次叛逆
袁勇扔掉棒球棍，跟着那人走出房间。
一个隐蔽的茶楼里，袁勇站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已经很久，浑身像长了虱子一样挠着。
终于，中年男人说话了，声音纤细，却夹着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受大哥委托，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有没有碰毒品；第二，你准备把那个姓方的警察怎么样。”
“肯定没有哇！蔡哥，大哥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我是最听话的，你们不让碰，我怎么敢碰，都是狗子自作主张，在我的场子里胡来。”
“回答第二个问题。”
“准备把他做了。”
袁勇答得痛快，中年男子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阴柔的语调在他耳边说:
“大哥的原话，最近上面要刮风，都老实点。”
说完，便负手走出了房间。
……
叶晓静最近像着了魔似的，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宋晴看着她直摇头，心里隐隐生出一股担忧。
三个月后。
“啊啊啊……我笔试过啦，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叶晓静搂着宋晴的脸蛋儿亲个不停。
“咦……好恶心。”宋晴一边擦脸上的口水一边说，“是是是，你们那个职位招四个人，你笔试第二名，还是比较稳的。”
“那是肯定的，以本姑娘的颜值和谈吐，面试咱根本不怵他！”
叶晓静回到电脑屏幕前，又看了一眼分数，才摇头晃脑地准备关上电脑。
可就在这时，屏幕上弹出来一则本地突发新闻，标题很吸引眼球——
“警察开车撞人？一家三口含冤丧命。”
叶晓静随手点开，是一段视频，看得出来拍摄者离得很远，是用手机拉近了镜头拍的，像素有些模糊。
视频里，一辆警车突然启动，快速撞向了两百米外的三个人，那三人站着没动，被疾驰过来的警车撞得飞了起来，又从空中落向地面，看来是凶多吉少。
最后，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从车里下来，蹲在被撞死的三个人面前看了很久，又伸手拨弄着尸体。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叶晓静却愣住了，突然对身后说：
“哎哎，晴晴你看这人，怎么那么像小贼？”
“什么小贼？”宋晴凑近了看。
“方铎啊，虽然有些模糊，但那股子狠劲我看像他。”
“太模糊了，这哪能看清楚，不过这属于涉警负面舆情，局里一定很重视，我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嗯嗯，你快去查查，有结果了赶紧告诉我。”
“你好像……很担心这个什么小贼。”
“哪有，我是让你们不要放过这种害群之马。”
“狡辩。”
宋晴走后，叶晓静开始看下面的网友评论，基本上是一边倒，都在谴责警察知法犯法，特权思想，杀人偿命之类的。
看来，他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叶晓静心想。
可他为什么要开车撞人呢？难道他真的是宋晴说的那种变态？
应该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叶晓静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方铎的眼神，看似凶悍无情，可自己分明看得出那无情的后面，似乎隐藏着另一种东西。
崔玲玲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火急火燎地往单位跑。
她是江北刑警队的内勤，平时喜欢晚睡晚起，跑到单位打卡的时候，还剩最后三十秒。
手指往打卡机上一按，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悠闲地去了档案室。
刚上楼梯，就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走近了才发现是前段时间刚调来不久的新同事。
“方铎？你在这里干嘛？”
“唔，我现在办的一起刑事案件，需要调阅以前的卷宗，看能不能并案侦查。”
“拜托，能不能找个新鲜点的理由？”崔玲玲白了他一眼，“我都跟你说了，大队长的命令，你不能进档案室，需要调卷的话，让你们中队长来。”
方铎想了想，手从背后拿出来，拎着一个崭新的女式挎包，往前一递，说：
“国外的同学寄给我的，说让我送给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送给你吧。”
“哇！新款蔻驰，我自己都舍不得买。”崔玲玲接过挎包，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
“我不调卷了，你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受害人叫徐雅清的案件就行了。”
方铎话音未落，崔玲玲赶紧把包往他手里一塞，说：
“呵呵！就你那情商，还想让本姑娘犯错误？没门！不行就是不行！”
方铎接过包一愣，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大吼：
“方铎！方铎呢？赶紧滚到我办公室来！”
大队长程涛气得半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香烟已经抽了几根，等方铎进来，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方铎！你到底想干什么！知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麻烦！”
“破案呀，有错吗？”方铎淡淡道。
程涛气得发抖，跑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市局说分给我们一个破案人才，我他妈就是信了他们的鬼话！人才会给我？你不给我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喘了几口粗气，程涛又喊道：
“我有没有说过，啊？你来我这里不办案都行，我养着你，你在这儿啥也不干养老都行，你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交通事故给我整出这么大事儿！还有，谁给你的权力接交警队移送过来的案件？交警队有什么权力给刑警队移交案件！”
“我认为那不是交通事故。”
“你认为？什么都是你认为？你的认为算个屁！那个卷宗我看了，肇事司机跟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以前不认识，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你认为那不是交通事故，那是什么？谋杀？他为什么要去杀那个女的，动机呢？”
“先不管动机了，你说我的认为算个屁，我和你都是人，那么可以推断，你的话也是个屁。”
方铎语调平平，不似程涛那般激烈，却像能点燃一只火药桶。
“你！”程涛快要气炸了，手抖着指向他，半天无语。
一般人在领导生气的时候都是选择暂时避过他的气头，可方铎不一样，此刻想了想，又不合时宜地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让我进档案室？”
说也奇怪，程涛听了以后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慢慢走回去坐到椅子上，想了想，盯着他看了有半分钟，才缓缓平静说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是大队长，我不让你看，你就不能看，满意了吗？”
“呵呵。”方铎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宋晴带着叶晓静去见一个朋友，北山刑警队的内勤崔玲玲。
三人聊起方铎，很快就打成一片。
“玲玲，我前几天看新闻，说有个警员故意开车撞人，当时看视频里的警员好像就是方铎，是真的吗？”叶晓静问。
“是真的，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
“那个警员就是方铎那个神经病，但开车撞人这件事是别有用心的网友杜撰的，意图抹黑警队，已经被治安拘留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是不是变态，一个交通事故，交警队认为有疑点，想移交过来，结果方铎这家伙也不经过大队同意，自己就接收了。
关键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破车，几个假人，搞侦查实验，开车冲那几个假人来回的撞，一天到晚就干这个。”
“唔，原来是这样。”叶晓静松了一口气。
市局人事科隶属于政治部，掌握全局的警员变动和晋升提拔，是一等一的要害部门。
也因此，一般警员来到这里都会紧张，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以后的职业生涯就换了一条路。
叶晓静在人事科长办公室站了很久，父亲的话在她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母亲去世得早，这么多年来，她知道父亲为自己的付出，用含辛茹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而她也很听话，从来没忤逆过父亲的话。
但此刻，她如果敲开面前的那扇门，就意味着有了人生第一次叛逆。
父亲想让她留在机关，而她想去的，却是另一个地方……
她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咦，晓静，你怎么来啦？”人事科长费芸摘下眼镜，把她迎了进来。
“费阿姨，我们这一批新警不是快分配了嘛，我爸想让我去北山分局刑警队。”
……
市局治安支队长姚远家里，女婿彭劲松正在陪岳父喝茶。
姚远拿根牙签，剃了剃牙，说:
“劲松啊，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这个人的优点是比较机灵，但是要论起工作能力，破案能力，却是很平庸。对了，那个方铎的破案能力挺不错，你嘛……要懂得借力，懂我的意思吗？”
“借力？”
“那当然。”姚远冷哼一声，“在咱们这个系统，绝大多数人之所以在基层干了一辈子，默默无闻，就是因为不了解游戏规则。什么叫游戏规则？就是你要非常清楚地明白，怎样才能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爸，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其实彭劲松已经听懂了大部分，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也是他能获得姚远认可的原因。
因为，你什么都懂了，还要我干嘛？你能力那么强，还需要我帮你吗？
姚远笑了笑，说:
“你在刑警支队锻炼也有半年多了，现在方铎调到了北山刑警队，你以后想攒功劳，还能靠谁？”
“您的意思是，让我回北山刑警队？”
“孺子可教也。”
姚远露出赞许的目光，“这样，你回北山刑警队，就跟着方铎，他那个二愣子的性格，破了什么案件，立了什么功，还不都是你的？”
彭劲松拼命点头。
“劲松啊，你这个人虽然机灵，但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光是借力，你还要学会控制一个人。怎么控制？平时说尽好听的，关键时刻踩他一头，再扔个甜枣儿，他就会把你当成他的恩人。”
“爸，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真是醍醐灌顶啊！”
“马屁就不用拍了，你这样，我替你安排一次机会，让你不留痕迹的踩他，然后大大方方地帮他。你要做的是，明天中午约方铎出去吃饭，就你们俩，务必保证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跟他在一起，明白了吗？”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