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旁观者

    赵漓心跳也在加快。

    但他心如古井，无波无动。

    剑势骤敛，蓝光骤没，这一剑终于收尾。

    结尾不等于结束，战斗还在继续。

    赵漓脚下裂痕完全深彻，碎石土砾飞扬回卷，碰撞着发出哗啷、轰隆声响，然后似有蛛网般爬满他的白靴。

    呼呼风啸声还在群窟回荡，光液还来不及恢复净白。剑光又起。

    龙渊剑转，赵漓没有半点儿松懈，横斩向中年。

    剑招看起来很普通，直，是它最鲜明的特点。

    就像是有人用间尺划在宣纸上的一条直线，也像是大梁皇宫内的一根木梁，还像是洛都城那条不偏倚的凤凰长街，真的很直很直。

    不过，它最像的是夜空中串联起的参宿三星。

    因为在赵漓伴着挥剑，刃前真的出现星光！

    一寸剑动，一寸光生，寸寸星光乍现。

    赵漓左手持剑，平直右斩，星光便生于左，如流星般飞往右，只不过，这流星不会坠下。

    流星平进，白光骤显，白光照在二人间，刹那光明，是瞬间亦是永恒。

    依附在窟壁的光液，仿佛白与蓝分明的两江，激荡摇伏，最前端，层层浪花翻动。破碎在脚下的岩石，像是被赋予生命的精灵，疯狂起落，到最后，化为豆大石子。

    从发髻到长靴，从液壁到白色石子，赵漓身侧领域内，尽被发于青锋的白光笼罩。

    白色光辉真的和星辰的光芒别无二致，这一剑，就像是渺小人类无数次仰望星穹后，将星光扯下一绺，蕴入剑锋。

    精妙、寒彻，势宛如由天成。

    这是那剑谱中的招式，是太郡王家最珍视的剑法之一！是收藏在千窟秘境内的剑道精华之一！

    无论是在改进前的九招里，还是在改进后的十三式中，这一剑都是兼顾速度与能量的极强一剑，也不易学会。

    可赵漓此时就如此随心使出，并且亮光如昼，完美无缺！

    若是王山君看到，他苦学三四个春秋还未完全领悟的剑式，就这样不到十日就被赵漓习得，只怕会生无可恋，再不敢以天才自居。

    事实上，若暗赵漓前前后后用在剑式上的时间细算，他只用掉两天。

    他在遇到林周，开始逃亡时，便要学这一剑。

    这是他思虑许久后，做出的决定。

    他没有循规蹈矩地从头开始修习，没有由易入简，层层渐进，而是在衡量后选取他认为自身最可能参悟习学的一式。

    这是赵漓为林周准备的，他也确实在被追上前习会，然而，赵漓大概没那机会了。

    因为他连眼前人都无法战胜。

    剑法上佳，宝剑锋锐，但使用者修为不够。就像那夜刀战能使出龙渊内积蕴十年的灵能，而换在他手中只是一把普通长剑，境界差距，决定了太多东西。

    中年显然也看出这剑不凡，收敛戏谑之色，沉眉郑重以对。

    寒光又现，中年手中剑立挡胸前。

    两道强大气息相遇。

    身侧的光液在这两道剑息的对抗下，如潮浪翻涌。

    恐怖的狂风乱流再起，小石子的哗啷声、大石块的轰隆声，都化为令人想捂耳锁面的巨大噪音。

    两人剑势，依旧如山石、如海潮。

    但即使是对峙千年，看起来趋于平衡的山海，其实也有变化，就像战斗都需要，也必定有胜有负。

    石与海，从来不是势均力敌。

    在海浪洗蚀下，日积、月累，石终归不敌，会磨损、碎裂、或化为海滩细沙。

    同样，此刻赵漓，终是难敌中年。

    像是被水侵浪蚀那样，剑气交锋，赵漓衣衫开始烂碎，到后来，若有若无的剑气略过，其身上破烂处愈来愈多，他模样比洛都西街，常倚槐树下的乞丐好不上多少。

    最终，二人又连对数剑，赵漓无奈倒飞，连连咳血，面上添显苍白，连剑都脱手而飞，在岩面上当啷弹跳几下停住。中年还站在远处，凌然剑势减弱三分，显然也是消耗不小灵能。

    擦去嘴角鲜血，赵漓还未再举剑向前，一道萧萧剑声已起。

    剑光乍现，迅捷如风，赵漓瞳孔骤缩，瞬间剑尖便来到身前。

    他并非没想过老人会出手，相反，他知道老者修为更高，并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所以一直留心，提防着老者偷袭。

    可是，他没有想到，老者的剑竟如此突然狠毒，如此之快。

    精准黑剑直刺心脏，待赵漓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抬剑作挡时，已不知道是否来得及，更不知道就算来得及又是否能挡住。

    即使他早有防备，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安然无恙。

    风声萧萧，壁液索索，一股肃杀的、阴寒彻骨的剑风顷刻笼罩山洞，给人的感觉，像是忽然置身入夜的十里孤坟，坟间绿雾弥漫，邪风无论如何却吹不散那层浓雾。

    洞窟内，诡异与邪恶，陡然激增。

    墨黑长剑骤然离鞘，颤颤利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伴剑鸣，直刺赵漓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