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长都北，横越南
楚国与北蛮隔着一条名为横越的山脉。
横越山脉如一条千里长龙，仿佛一道蜿蜒飘带，山岭绵亘，河谷错落，是楚与蛮天然界限。
山的那年是七国不屑一顾的风雪与严寒，山的这边是天下剑士修者仰之敬之的大楚。
大楚其实并不大，许多人都知道，大楚实际地域面积只和梁国三个郡差不多，只是剑道修行者们，习惯在楚字前面加上一个大字，就像他们对纯粹剑道的执着一样，对此他们很固执，不肯改口，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舒服和顺口。
这个七国中，国土面积最小的国，这个七国中，国都距离北蛮最近的国，是天下剑修最多的地方。
难以想象，在天下施扬、甚至连北蛮诸部都广得信徒，被奉为主流的三大教派，却无论如何都传不透这个“小国”。
楚国人中，不信道派、不奉佛修、不尊儒道者，十之有九。他们信奉、追求的，是最真实、纯粹的剑道，是快意恩仇，一剑斩之的剑道。
他们是一群最无信仰，或者说最有信仰的执拗之人。
他们的国家都城名为长都，长都以北，横越以南，便是离丘——圣人秘境开启的地方。
已经有许多人来到离丘，等在山谷之中:来自千门万派的亲传修行者、被视为宗门复兴希望的年轻一代、世家皇族的嫡庶子弟……有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有的是为寻秘宝，有的只是单纯来见见世面。
尽管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或为长辈，或为自己，但他们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早早而来，无人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形形色色的修行者来到这里，静待十年一次的盛大开幕。
没有人急不可耐地抱怨为何离丘还不开启，他们等了十年，自然不急在这一时，而且，他们也没有胆量对掌握离丘钥匙的那几人心有埋怨。
对于那种接近传说境界的前辈，他们只有深深敬畏:总不能让前辈等着他们这群后辈吧，那样不合礼数。
所以，众人静静等待。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小的粼粼光斑。
有人在林内歇整等待。
有人，只能在林外。
林里还有很大的空处，容得下几乎所有人，无论何人，热了都该去林里面纳凉才对。
可林外人好似已经忘记这简易道理，反而埋怨起太阳光线:分明已是秋日，还是这般不依不饶地，弄得人浑身热汗，着实恼人。
他们只能仰头东望，期待一片遮住太阳的白云，阻挡炎热，赐予几息阴凉。
可让他们恼火的是，白云遮阳的天赐没有出现，余光之中，反而瞥到另一道强烈光辉的到来，他们转身，刚想出言宣泄怨气，或者叫喊表达吃惊，却看到了最不能怨恨的对象。
草甸上多了降下两驾车辇，山谷间便来了一阵凉凉秋风。
赵长风在先，下了辇车。
后面跟着赵漓，再不远处是祝宿、张虚白。
赵漓看到，林间几人为伴，众星捧月般盘坐在几位年轻人或中年身边，想必应是一门一派的年轻天才领袖，或者是此次秘境之行的宗门话事人。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林外人慌慌忙忙站起，聚拢在一条溪水两岸，山溪澄澈，流水淙淙，如绸似带，鲜明划分开两边衣着、法宝有天壤之别的众人。
但此刻，所有人揖手行礼，尊敬之意毫无差别。
只因，眼前站着的老人。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个老人，但所有人都清楚，主持离丘开启事宜的只会是七国中，那三位圣人门徒之一。
那两位轮流主管多次，天下修行者自然认识，并不是眼前这位老人。
因此，不论是麟马作驾，还是老人腰间小锤，或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秋风，都已将身份指明——九流之一、太宗长子，被圣人誉为长风破浪的赵长风。
首先是诧异，然后是不解。
许多人消息并不灵通，尤其是南派修行者，还并未听说赵漓在太和宴与赵吉的剑拔弩张，不知道老人的救场，自然疑问纷纷，满眼迷茫，不知道老者为何偏偏这次来，也不知道站在老人身后，最近的那人是谁。
而林侧的人，知晓更多信息，看赵漓的眼神中也就多了更复杂情感，他们想到，老人终归是赵家人，大概是不愿见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所以为这少年而来，一路保护。
又想到，传出的与白家凤凰的婚约，大概也是为了维护他，于是心中泛上酸意，愤愤地看着赵漓:不过是前代旧人，连清虚境还未到，哪里值得这般重视与呵护？
老人瞥了眼赵漓，笑笑离开，光芒一闪，瞬间，已至南边敬山山巅坐下，面向正北。
距离丘开启还有两个时辰，赵漓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他看了看那条区分“高贵”与“一般”的溪，溪水击在石上，磨平棱角，发出潺潺声音，露出水面的石也变得潮湿润泽，上面残留水滴又因润滑落回溪水。
山谷之中，只余溪水潺潺之声。
于是赵漓的心也静下来，他直接盘坐在草甸之上，安心等待。
祝宿二人也在原地坐下。
直到不久，一个人来到赵漓面前，沉默良久后开口，才解开了众人对少年身份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