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去经年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说话那人的身上，有些好奇，更多是吃惊，何人敢直白谴责太郡王家山君？
入眼是一位小姑娘，生得极为漂亮，嘴角浅浅梨涡，粲然玉齿轻启，说话时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十分可爱。
许多人第一时间并未认出，直待看到姑娘身后紧紧跟随无奈摇头的祝宿，相视而笑的秦狂、张虚白，以及最后不起眼的平苏小师弟，才确定小姑娘身份，自然是那个传言中备受弱水观主偏爱的林妍儿。
一个是白家嫡孙，一个是弱水观的小祖宗，所有人无声无息看着，不知两者若爆发冲突，会是怎样的光景？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木头人！”
王山君微微挑眉，不屑说道:“切，你说我就要听吗？”
林妍儿有些生气，气鼓鼓说道:“你……你你……”
抱着剑，王山君模仿她的语气，嘲笑道:“你你你，你什么你，见了我激动的话都说不出了？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爱哭鬼。”
林妍儿脸色霎时变红，恼火地看着那个自小就令人讨厌的家伙，说道:“呸！就你，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还不如大黄好看！”
……
……
大黄是一条狗。
幼年时林妍儿曾在太郡王家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那时她经常会和王氏家族中的小孩子打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丫头。
牙齿咬指甲抓，抓头发踢肚子，无所不用其极，几次把大自己几岁孩子都打的哇哇大哭。
看着各自领回自己孩子的母亲，她感到很孤独，很伤心。
因为她每一次打架后，都会有大人来为她查看伤口，或者苦口婆心劝说，伤得越重，得到关心越多，虽说关心不是来自她的母亲父亲，而是来自丫环婢女。
她总是会昂起头、睁开水灵灵大眼睛问，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们为什么离开，是不要她了吗？
几次后，孩子们也就都避着她，不愿再和这个下手很重的小女孩一起玩耍了。
后来她一个人在湖水边玩耍时，遇到了与家族子弟格格不入，呆呆蹲着的幼年王山君，两人就在湖边，一个接一个各自扔着石子，数着水花。
那天阳光很暖，水波很平，微风轻抚不散。
也许是害怕再失去朋友，小妍儿再也没有动过手，即使生气时也只会哭，她觉得那是很神奇的方法，因为她一哭就会有大人来陪着她。
那时，她希望自己哭泣的时候，那个叫王山君的孩子也能马上来陪自己一起玩。
那个小男孩也的确做到了，每当小妍儿哭时，小山君木讷站在或蹲在旁边。
没有递上一方手帕，或者伸出小手为她擦净，呆愣看着眼泪一滴滴滑落，静静地数，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以至于现在，他还是害怕女孩子哭。
所以，小姑娘会在哭完后擦干泪水，瞪着蹲在一边双手撑面的小男孩，破涕为笑说上一句“傻木头”，小男孩也总是不甘示弱奉还一句“爱哭鬼”。
他们像疯子一样到处乱跑乱爬，令王氏众人无以应对。
后来，他们在城外田野，在春风中，在新绿麦田边，捡到了一只小狗。
小狗全身黄黄的毛发，小腿上粘着几处泥土，全身颤抖。
见到两个孩子时，恐惧害怕地后退，脚下趔趄，差点倒向田垄麦田中，狼狈模样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嘲笑。
两人将小狗带回了王府，取名叫大黄，每天悉心照顾，很快便熟悉了，二人身后自此总跟着一条摇着尾巴吐着舌头高昂头颅，遇台阶就跌倒的威风小跟班……
再后来，林妍儿被观主带回弱水观，临别时，小男孩慷慨郑重地将怀中的小黄犬给了小女孩，还说一定会去看望她。
此去经年，小男孩与小女孩多年未再见过。
直到今天。
……
木讷的小男孩已不再木讷，爱哭的小女孩好像还是爱哭……
他说会去看望她，可过了很久，他也并没有去。
修行再重要，也不该一点时间也挤不出来的。
所以林妍儿很是生气。
他小时候寡言木楞忠厚老实，长大后却像一个无耻流氓轻薄子弟。
不知是失望还是委屈，很久很久都没哭过的女孩，今天真的很想哭……
林妍儿睁大双眸，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两个眼睛更加水汪汪一片。
看见这幅泫然欲泣的画面，王山君呆站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急促说道:“你你……你，别哭啊。”
众人听着二人针锋相对，却越来越不像争执，到最后竟变成这面目，实在让人乍舌。
众人看着二人原以为不可避免的武斗，竟成了这样受气小媳妇场景，难以接受，又都不敢言语，连起哄声调笑也没有。
赵漓静静看着，这种姿态的王山君，着实少见。
祝宿张虚白微微一笑，这样的师妹，他们也是首次见。
秦狂笑了，笑的很大声，替所有人说出了最想开口的戏谑话。
“惹哭了妍儿师妹，可是要对她负责的呀。”
待试修行者哈哈大笑。
林妍儿羞红脸颊更增滚烫，无地自容，躲回了祝宿师兄身后。
众看客这才散去目光，各自杂谈。
……
祝宿与赵王二人见礼，身后几人亦随之。
祝宿面向赵姓少年，自佩剑储物空间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师兄写给你的，托我交给你。”
祝宿说的师兄，只有言云螭一人。
赵漓接过深黄色信件，困惑不解，他写信做什么？怎么看都该是白洛清写信说清才对。
可一直过去这么久，她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毫不关己，带给自己的消息只有一句朋友间帮助。
是帮助，不是互助。
这帮助是单向的，以至于更像是施舍补偿。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这是一种高位者命令般语气的话。
居高临下，傲然睥睨，如尘世外仙子不近人间。
明明在俗世群体中求取平衡，却非要摆出这样姿态。
这让赵漓情绪不佳。
这人太装、太虚伪，赵漓这才惊讶发现，自己对那个高不可攀的凤凰女连基本路人缘都快没有了，心中愤愤收回之前对她的赞美之语。
从白月儿到白知靖，又到言云螭，下一个替你出面的会是谁？南派宗主还是大梁皇帝？
赵漓是个固执的人。
他会在探幽山洞时低头，会在俯观花草时低头，会在冬日扫雪时低头……可他绝不会在别人要他低头时低头。
那么，你还有什么方式让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