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文家小姑
“阿柳。”季月娘红了眼眶,她想感谢又说不出口。
自幼,就有人告诉她,女子要内敛。
她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棉花,棉花喽。”
一个吆喝声,吸引文柳注意。
“富贵人家都盖的棉花被子,看看喽。”
这里居然有棉花?文柳快步走过去。
她一直都想买点棉花做被子,那些芦苇被睡得她浑身发痒。
棉花御寒,如果冬日能有棉花会提升生存概率。
她想种植棉花,买不到种子。
今天遇到卖棉花的,怎么说也要买个几斤。
“阿娘,我们去看看。”
文柳拉着阿娘就往棉花铺子去,棉花铺子里围观的人很多。
白中带黄的棉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文柳盯着棉花,一心要拿下。
卖棉花的人介绍自己的棉花。
“我这棉花都是从青州运来的,顶尖的东西。”
季月娘久居在涤水村都听说过青州。
青州是永王的地盘,人人都知道,永王有财神爷的称号。
青州富庶无人不知,天下少有的东西,青州都有。
“棉花多少钱?”
有人心动,也想试一试这棉花。
文柳好奇,听到价格后,立刻拉着阿娘撤离。
她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价格,这是买棉花吗?
这是买她的命。
棉花居然要七十文一两,一斤棉花就要三贯半钱(三千五百文)。
打一床四斤的被子,连布料要十五贯钱。
棉花居然比铁锅还贵。
在她记忆里,她上大学时,新疆棉花十斤才两百多。
没有想到在巨州,棉花堪比天价。
文柳又气又恼,得不到的东西,更想要了。
“阿爹,棉花为什么这么贵?”
根据文州的话,他十几年前就用上了棉花,那敬国棉花十几年也该推广了,怎么价格高得离谱。
“我那时候,士族以穿棉衣为时尚,价格本来就不低。咱们这小地方,棉花少见,物以稀为贵。”
文柳沮丧,“阿爹,我想穿棉衣。”
文州也想,“有机会我们去县城看看,那里货商多,或许能遇到便宜棉花。”
与棉花擦肩而过,文柳也没有逛街的心思。
失落地回家,躺在床上想着后面要做的事情,慢慢睡去。
才睡半个时辰,她朦胧中听到有人谈话。
“这李氏唯恐天下不乱,三嫂你打得对。”
“但凡大姐和你我一样,就不会”
竹屋原是一间大屋,后来被文州用竹子做成屏风隔出了正屋和卧房。
划分出了空间,却不隔音。
正屋谈话的声音全都入了文柳的耳朵里。
“那些人太过分了,大姐嫁过去太受委屈”
“简家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季月娘气愤填膺。
她和一位妇人坐桌边,竹屋没什么家具,正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板凳。
妇人衣服整洁,没有补丁,头上挽着一根银簪。
容貌秀丽,双目炯炯有神。
“阿若,你该不会又去骂姐夫了吧?”
季月娘有点期待。
她小姑子自打成亲后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以前怯弱的样子。
“我倒是想,要不是孩他爹拦着,我就去了,你不知道他们把大姐折磨成什么样子。”
妇人瞪着眼睛,满腔怒火。
她就是文州最小的妹妹文宛若。
听小妹转述,文州气得双手发颤,恨不得现在就去大姐家把那群人打一顿。
“大姐坎坷一生,所嫁非人,与其这样不如和离。”
文宛若面带讥讽:“和离?别说大姐夫家不同意,爹和大哥第一个不同意。”
“三郎,你看看你父兄把你姐妹糟蹋成什么样,就你还整日惦记。”
文宛若出嫁四年,从未回过家。
若不是听说三哥一家被阿爹逐出了家门,她连涤水村进都不进。
“小姑姑。”
文柳绕过屏风看见多年未见的姑姑。
心里发酸,是这个身体残存的情感。
“我的阿柳,你可受苦了。”
文宛若看见阿柳,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在家中排行最小出嫁最晚,文柳是她看着长大的。
文宛若把文柳搂到怀中,骂着李氏。
“脏心烂肺的玩意,天天捧着那几个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养的什么玩意,若不是你阿娘说,我都不知道你差点被李氏那贱人害死。”
文宛若出嫁前没少受李氏的气,她这门亲事也有李氏的手笔。
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李氏一个泼妇能嫁到文家,还把文家二老拿捏死死的。
“姑姑,我现在没事了。”
文宛若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十来颗黑乎乎的方糖。
“我托人买的方糖,你如今身体弱好好补补。”
季月娘看到方糖,死活不要。
“这方糖那么贵,你带回去。别让夫家说闲话。”
文宛若冷笑:“我带不带都会说闲话,还不如做实了,我心里还舒坦点。”
“我可不是大姐,被人打碎牙还往肚里咽。”
想起大姐,文州叹一口气:“希望大姐这胎是个男孩,能少受点罪。”
文宛若又转过头对季月娘说。
“你也别一心想着生儿子,自己身体最重要。看看文家那群人,就是生了儿子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喝姐妹的血。”
文州老脸一白,他可没喝姐妹的血。
“我身体也坏了,不打算要了。”
“阿柳这么好,还要什么男孩,以后招婿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欺负。”
文柳没有想到在一个古代女子的嘴里能说出这些话。
她对文宛若有不少好感,为什么文家正常人这么多。
老宅还是扭曲得一塌糊涂。
“姑姑说得对,阿爹阿娘由我来保护。”
文柳乖巧坐在文宛若身边。
“你鬼门关前走一趟明白不少,也不枉我来看你,可别像你大姑一样。”
现在阿柳不一样了,文宛若心里说不出地高兴。
以前阿柳太软弱,就和出嫁前的她一样。
如今变了,她比谁都高兴。
“大姑怎么了?”
文柳见大姑的次数不多,印象中,她很少回来,也很少笑。
“你大姑又被夫家打了,阿柳你记住,被人欺负就要狠狠打回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否则,一辈子都会被人拿捏住。”
文宛若说的话也是季月娘想说的。
她大姑子高门贵女,一举一动都是贵女风范。
温柔善良,为他人考虑。
就是这样的人,婚姻坎坷,从未遇到过良人。
对于大姐,文宛若恨铁不成钢。
如果不是自己去看她,发现她满身的伤痕,她又会什么都不说。
“可怜大姐那个女儿,小小年纪比阿柳还要瘦弱。”
文宛若心疼,如果她能做到,她恨不得带着姐姐离开那里。
文宛若又和兄嫂说了许久,直至夕阳,她不得不离去。
走到门口,文宛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镯,递到季月娘手中。
干巴巴说了一句。
“当初我出嫁,她偷偷给了我这个,如今我过得还不错,让她自个留着吧。”
文柳看这玉镯温和细腻,几乎没有瑕疵,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
文州一眼就认出来是阿娘以前经常戴的。
流放的时候他们也有亲朋旧友送了不少东西。
这个玉镯就在其中。
“行。我明日就给娘送去。”
季月娘满口答应,正准备送文宛若出门,又听她说。
“算了,嫂嫂,还是别给她了。给了她,就是给那群饿狼,你帮我放着,要是她有个什么事,就把这当了。”
文宛若嗓子哽咽,不舍得摸了摸玉镯,转身离去。
她转身的瞬间,文柳看到姑姑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