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百感交集
君暮雪仔细翻阅着古籍的每一页,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她才做着深呼吸缓缓入水,冰凉的泉水侵袭她的下半身,她紧张的咬着嘴唇直至发白都没松开。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件事,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难免情绪跌宕起伏。
乳白色的雾气像是一层白纱笼罩着化神泉的每个角落,泉水不深也不浅,只不过碍于身高的界限她坐下去的水位高度直逼脖颈,这让君暮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能借用水的浮力盘坐着。
她不自觉的抿着双唇紧闭着双眼逐渐进入了状态。
她宛如置身于一条林间小路,清晨的薄雾徐徐拉开帷幕,朦胧不清的美感转瞬即逝,再往深处走去耳边是鸟雀的鸣叫声,鼻息间是青草与泥土的芬芳,甚至还有纷飞的蝴蝶围绕在她的左右。
她自由的徜徉在这个斑驳光影的丛林中,踏过每一寸土地,摸过每一棵大树。
她轻轻托起一朵花来,肆意绽放的花瓣上还拢聚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晨露,凑近一看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嗅上一口,四周的环境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一般,手中原本新鲜殷红的花朵瞬间枯萎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味,似乎自己刚刚欣赏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硬邦邦的干尸。
她撇下花枝向后退了几步,一团团黑影横冲直撞的击打着干枯的树干,她高仰起头发现那些黑影全是乌鸦。
天边的银月勾勒着树枝的残影,一道亮眼的白色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本能用手去遮挡,就在这短暂的闭眼后,再度睁开时给予她的只有一片黑暗。
她慌张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眼球在什么位置。
可是她再也不会反射性的闭上眼睛,就连微弱的光影都看不见,她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什么也没抓到。
出于恐惧心理的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坐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体温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
当她静下心来时耳边隐约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她想开口询问可是嗓子像是打了结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指尖滑过喉结,明明还在滚动却没了声音。
渐渐的,她感觉到一阵疲惫,无力的侧躺在身下的空地上,脸颊轻触干裂的土地,想来应该是一个极度缺水的地方,地面贫瘠的没有任何湿土硌的脸生疼。
“喂!醒醒醒醒啊!”君暮雪在迷糊之中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她明明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像是被缝起来了一样,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她感受到了身体失重的漂浮感,完全没有躺在地面上的安稳感,她现在反而像是置身于水中,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水。
她的耳朵不断传来嗡鸣,鼻腔大量的进水,她想咳嗽却也只能生生憋了回去,强烈的窒息感包裹胁迫着她不断用身体向上发力,可她的身体太不争气了,像是软绵绵的棉花糖没有一丝力气。
“在不醒来你就三魂七魄可就要被吃完了!”
—阎罗殿
“大人,这颗钟灵星忽闪忽闪的像是要陨灭的样子。”金盏紧皱着眉头,这钟灵星乃灵秀之气凝聚而成,目前还尚未知晓此人是谁怎么就要消失了?
“钟灵星自现世以来光芒微弱,也就你闲得无聊天天去看。”阎罗王并不把此事放在眼里,毕竟这不属于他管辖的范围内。
“此事应当上报天宫,钟灵星是百星之首若是它陨灭了下一个钟灵星又该何时出现?”金盏摆弄着手中的观星镜,这是他最宝贝的物件,也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遥记得儿时父亲总与他去山顶夜观星象,两人都对星图有着莫名的敬意,因为父亲说过母亲就是天上的一颗星,只是她太忙了从来没来看过自己。
所以他每次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流星上,每当流星划过天际他都会扬起稚嫩的脸庞双手交叠在一起,默念着:“能否快些找到母亲。”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愿望太小声了,每次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钟灵星的安危还有三大星君看守不必担忧。”阎罗王拍了拍金盏的肩膀也算是简单的劝慰,金盏落寞的垂下双臂,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只能默默观察着星象,小声的诉说自己的想法,但完全派不上用场。
—昆仑之丘
“青鸾,我的心跳怎么这么快?”西灵圣母捂着胸口惴惴不安的坐了下来。
青鸾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快步走了过来,她拿起帕子在她的额间擦拭:“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不知为何我就觉得我特别心慌,身上还冒冷汗。”西灵圣母紧紧抓青鸾的手不停的颤抖,明明刚刚还眉开眼笑的,现在怎么一下子身子不适了起来。
“你说是不是小殿下出什么事了?”西灵圣母抬起头看向青鸾的那一刻眼角滑过一滴泪,是毫无征兆的那种。
她不可置信的伸手一摸,湿漉漉的触感让她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也更加的害怕了起来。
“快!马上去天宫一趟!”
“是。”
—月光殿
“司玉,我这眼皮怎么老是跳个不停。”司柏宣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皮抽搐的肌肉反应肉眼可见的明显。
“许是你睡得不够安稳。”司玉最明白不过睡不饱的痛苦,他每日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是吗?”司柏宣怀疑的摸了摸眼皮,感受着它的跳动。
“蝴蝶的力量应该不足以影响她的灵力扩散吧。”
说罢,司柏宣翻掌向上一只崭新的蝴蝶扇动着翅膀离开了他的视线。
蝴蝶眼中所看到的景象都会一一呈现在司柏宣的眼前,他专注凝神的看着一幕幕场景滑过直至来到一处瀑布前他不禁坐直了身子。
司玉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免有些好笑。
一代大帝竟会为了一个女子牵肠挂肚的,说出去能有几个人相信?
蝴蝶穿过瀑布来到化神泉前却未能找寻那女子的踪迹,平静的水面像是一滩死水,偶尔泛起的涟漪下也未能探寻到人的气息。
“怎么会不见了?”司柏宣自顾自的说着,他操控着蝴蝶左顾右盼可就是没看见君暮雪。
“你是说君暮雪不见了吗?”司玉像是司空见惯般镇定,对于化神泉的步骤司柏宣绝对没有他熟悉,因为龙苍的仙骨就是他亲手制作的。
“你知道她去哪了?”司柏宣偏过头眼神中探寻着答案。
可司玉只是点了点头劝他放宽心,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司柏宣出奇的没有追问,只是坐在椅子上机械的喝着茶,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吓得司玉连忙出声阻止:“你可别喝这么猛,我这茶叶珍贵得很,省着点喝。”
“哦。”
蝴蝶在化神泉的周遭环绕了数十圈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在这怎么会看不见呢?难道她在水下?
—银角楼
“黄郎中,我主子这是怎么了”言川弓着脊背站在床榻的一侧,在他的印象中巫慕棠从未生过大病,即便是传染性极高的流感他也未曾沾染半分,倒是自己差点在那时丢了性命,还好巫慕棠对他不离不弃。
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黄郎中的手搭在巫慕棠的脉搏上来回移动,等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近日可有失足坠落水中?”
“水中?这几日连河边都没去过。”言川看着床榻上瑟瑟发抖的巫慕棠没由来的感到奇怪,这状态似乎真的如黄郎中口中说的。
“那就奇怪了,他浑身冰冷就像是在水中一样,脉搏紊乱,气息不均似是沉溺在水中不能自主呼吸。”黄郎中在巫慕棠的的胸口处来回摸索,甚至能感受到到他身上细薄的汗水正在不断的往外冒。
言川听着黄郎中的描述虽然感觉奇怪但是却态度逆转:“我险些忘了,前些日子夜里寒凉回来的甚晚,许是那时候染上的风寒,你抓些风寒的药便是了。”
“风寒之症并没有这么严重啊!”黄郎中捋了捋下巴的胡子百思不得其解。
“听我的便是了,多谢黄郎中。”言川垂眸不打算回应黄郎中的话,因为逐渐转醒的巫慕棠给他递了个眼色,摆明是让这个黄郎中先行离开,自己有话要说。
黄郎中见言川略带驱赶的意思大抵是想明白了,写下一个药方子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言川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这才安心的关上门。
“我想你比黄郎中更知道自己的身体。”
巫慕棠蹙了蹙眉,口舌干燥的咽了口口水:“或许那个老人家可以为我解答。”
“那个送你破玉佩的老头?”言川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至巫慕棠的嘴边,见他不能直起身子言川便教他张大嘴巴一点一点的倒进去。
喉咙有了明显的润感他说话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怀疑我现在经历的正是君暮雪经历的。”
“那就更应该将那个破玉佩拿回来,她在司柏宣的身边危机四伏,难保哪天”
言川说的正尽性却发觉巫慕棠的目光闪烁着危险的信号,他马上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懊悔的说道:“吉人自有天相。”
“你去找那个老人家过来,我有话想问他。”巫慕棠隐忍着喉间的不适,头脑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又要睡着了。
言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传来巫慕棠震怒声:“快去啊!”
“是。”
—街市
言川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老头居无定所,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
他挠了挠头左顾右盼的审阅着每个人的容貌,可别说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放眼望去怎么每个人都长得大差不差的。
“老头,你在哪啊?”言川自言自语的低喊着,不少人把他当疯子看待。
“长得这副好模样可惜是个疯子”
“是啊,在街上找老头肯定是个疯子”
“离他远点,等会把你们抓去当老头!”
言川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深深感受到了长舌妇的可怕之处,不过前面没人阻碍他的脚步也算是件好事。
“老头!老头你在哪啊?”言川将手放在嘴边充当小喇叭,路人纷纷捂着耳朵回头看向他。
“你是在找我吗?”言川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沉稳的声音,他被吓得连连拍胸脯:“谁?”
“你不是在找我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言川则是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带着笑意转过身子:“你就是那个…”
“我就是你那日口中的神棍。”男子一语道破言川的对他的偏见,他不急不恼的说着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
言川尴尬的神色僵在脸上摆了摆手说道:“老人家仙风道骨一看就是隐居深山的仙者,怎会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呢?”
“你来找我是问阴阳花的事情吗?”男人有如天助,不用言川开口什么都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你看能否有空同我去银角楼一趟。”言川言语客气,还真有几分被这个老人家折服的意思。
“银角楼是你主子开的?”
“是的,他说一定要找到你。”言川现在可不敢乱说话了,生怕被他看出来当场揭穿。
男人点了点头只是说了三个字:“你带路。”
言川走在前面,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他长吁一口气十分担心巫慕棠的状况,如果他坚持要将阴阳花捆绑在君暮雪身上,那他未来的日子岂不是像开盲盒一样充满着未知。
“人各有命,活在当下。”男人的八个字钻入言川的耳朵里,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主子,人带到了。”言川抬眸看着病恹恹的巫慕棠不忍心的撇开眼:“你们聊我给你煮碗姜汤。”
“小伙子,这玉佩你这么快就送出去了?是心上人?”男人看见巫慕棠这副模样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笑他有些太过心急了。
“我想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