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船家的抉择
船家带着自己的媳妇和两个女儿，在船头忙着做饭，两个儿子则忙着掌舵。
一家人分工合作，配合得蛮好，整个游船其乐融融，孩子们甚至都唱了起小花平时教的歌。
可在这样开心的时刻，船家的大女儿，手上切着菜，眼泪却是不停地往下掉。
小女儿见着了，忙安慰道，“姐，快别哭了，待会儿让爹瞧见了，又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她们的爹没来，倒是把她娘给惊动了，“两个死妮子，又干什么呢？得罪了贵客，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孩他娘，咱的呢？”船家还是听到动静，走过来看个究竟。
“没什么，爹。”小女儿可不想再被骂一次。
可船家一眼就瞧见，大女儿的脸上挂着泪痕，当即呵道，“尽想些没用的，去刺史大人家里做妾室，吃香的喝辣的，总比跟我们受罪好。”
“爹，我不去。”大女儿犟嘴道。
船家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女儿，也不好发作。
这个时候，船上有贵客，出手还大方，千万不能怠慢了他们。
就是再对女儿有脾气，他也隐忍不发。
两个儿子都快过了十六岁，却都没有娶上媳妇。不是人家嫌他们摆船不赚钱，就是嫌他们的聘礼不够重。
总之一句话，就是穷，害得两个儿子到现在都没成家。
如今，两个女儿大了，马上也快及笄，他指望着能靠两个女儿，帮着家里娶两房媳妇回来。
眼见着自己的大女儿被刺史大人看中，正求之不得的船家，明显是想答应送大女儿去刺史府。
有了刺史大人的靠山，他们以后再也不用开船讨生活，儿子也能立马娶上媳妇。
只是，女儿死活不愿意，刺史大人还在等准信呢。
为此，船家态度粗暴，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破坏自己的如意算盘。
从听到哭声起，唐心月就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她没有想到，看似憨厚的船家，竟然会为了儿子，做出卖女儿的勾当。
在利益面前，亲情碎了一地，不再有任何温度。
船家炒菜的手艺不错，色香味俱全，不比大酒楼里差多少。
这么大的一条船，再加上手艺好，顾全一家人的生活应该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就是再困难，也不该强迫女儿去做什么大人的小妾，说得还冠冕堂皇。
唐心月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浅浅地叹息一声。
世上有太多的苦无法言明，对那个女孩而言，父母的爱是沉重和扭曲的，让她迷糊得分不清，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
船悠悠地前行，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倒映在水中，显得水天一片绚丽，孩子们都呆了。
过了一会儿，开始上菜时，孩子们都开心地直拍手。
船家很细心，分了四个桌子上菜。每一份菜都装了四个盘，一桌一盘。
如此，大家都能坐下，品尝到每一个菜。
船家的两个女儿来上菜，手脚很是麻利，一看就是常年做事的样子。
船家也会时不时地过来送菜，笑脸总挂在脸上，显得很亲切。
对于游客来说，他是周到的掌柜；对于媳妇来说，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对于儿子来说，他是称职的爹。
可对于女儿而言，他则是无情的刽子手。
人性就是这样的复杂，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他能让一个好人变成坏人，还能说得义正词严。
菜一道接一道的上，足足上了三十个菜才完。
一道菜分了四个盘，每道菜的分量不足，好在菜品多，大家吃得很是尽兴。
美食美景当前，孩子们的眼睛都不够看的。
特别是华灯初上，每条船上都有灯，岸上也亮起了盏盏灯光，眼前所见更是显得如在梦境之中。
一放下筷子，孩子们纷纷跑出舱，要去扶栏边看得更清楚。
小花吓坏了，忙招呼柱子他们一起把孩子们带进来。
稍微的乱哄哄后，船舱又恢复了安静，一个个睁着大眼睛，趴着看外面的华灯，数天天的星星。
船家的两个女儿开始收拾残局，待她们忙完时，游船绕了一圈，已然回到出发的码头。
待谷氏和孩子们都下船后，唐心月拿出一百两，递到船家的面前。
船家看到这么多钱，诚惶诚恐地说道，“客官，不用那么多。”
“拿着吧。”唐心月放在桌子上，“我瞧着你的两个女儿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将来一定是功勋人家的当家主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言尽于此，唐心月看了一眼等着她的齐云风，两人一起下船。
她的话，不知道船家能不能听进去。
但她做为外人，能帮的也只能是送一句好话而已。
人各有命。
上次在渡县，她好心地想带魏旭那个孩子走，可他有自己的牵绊，不是能说走就走的。
而这一次，那两个少女情况还要糟糕一些，这更不是她能左右的。
船家拿起一百两银票，显得有些激动。
唐心月和齐云风，即使被流放了，身上自有一股强者和上位者的气息，令人一看就不容小觑。
对于唐心月的话，船家明显是听进去了。
作为父亲，他也不情愿女儿给人做小。
可是，在看不见的未来面前，他宁愿选择即时看得见的好处。
所以，当刺史大人派人来说谋时，他明显心动了，就等着女儿松口。
他想好了，若是女儿实在不松口，到时若是刺史大人的好处给了，他就绑也要把女儿绑去。
可如今，唐心月的一番话又让他动摇了。
两个女儿都是大富大贵的面相，都能做世家公子的嫡妻，那以后的好处自然是更多的。
他明显地心动了，比起做刺史大人姨太太的蝇头小利，功勋人家的当家主母，那才是对娘家最有帮助的。
“爹，娘，快来，姐要寻死。”船头传来一声惊呼，让船家忙收好银票，跑了过去。
当看到大女儿手腕处流着鲜血，要跳河时，他急忙过去一抱拦下。
“哎，爹答应你，不再逼你去做什么刺史大人的妾室。”船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敢想，若是自己一再坚持，女儿是不是会真的没命？
好在那刚才的贵人口出吉言，才令他幡然悔悟。
“爹，真的吗？”小女儿的眼里闪着泪光，不敢相信地确认。
她一边忙着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姐姐包扎，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答复。
姐姐都去做了人家的姨太太，她这个妹妹，怕是也逃脱不了这样一条路。
如今爹亲口应承，姐姐不用给人做小，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真的。”船家羞愧不已，重重地点头，“以后，都给你们找一个好人家。”
此话一出，两姐妹皆抱头痛哭。
船尾走过来的娘三，见此情景，不禁疑惑地问道，“孩他爹，咋的呢？还是不同意嫁过去？”
被媳妇这样一问，船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要嫁你自己嫁，别打我两个女儿的主意。”
“你……”当着四个孩子的面，那妇人被凶得无地自容，当即倒地撒泼，“你个挨千刀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够了，起来，还嫌不够丢人。”船家呵斥，瞪了她一眼。
妇人被吓倒了，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连忙起身。
两姐妹也不哭了，抹了抹眼泪，扶住船家，说道，“爹，我们收拾一下，等下好下船。”
“哎，好。”船家难得对女儿有好脾气。
妇人怕再触霉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两个女儿，也招呼儿子们，跟着收拾去了。
走在路上的唐心月，回望了一眼游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的话总算是没白说。
不过，打点好别人的事情，她也开始为自己的事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