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八章 遗憾
左不知看向在座四人，真是巧了，他似乎都有亏欠。
“齐元礼，你可恨我？”
左不知第一个点名的就是一直躲在人后的齐元礼！
这个孩子自从走出京城之后，就变得异常内向，胆小，沉默。
没人的时候就喜欢躲在墙角阴暗处，似乎让这个世界都发现不了他才好。
“齐元礼”的名字一经点出，四人表情也是让人深思。
左慈下意识喊了一声“师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守护君王的本能。而这一点也是最让墨今虹看不起的。
所谓皇帝，是带领人们一起走向更幸福生活的统领。但是从本质上来讲，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托着一个脑袋。
谁尊贵？谁下贱？都是屁话。
而荀关原本是想表现出吃惊诧异的表情来着，毕竟大齐皇帝齐元礼在此任谁诧异一番。
但是在左不知面前，荀关就是装不起来。哪怕知道刀圣已经内力全无，但在他那深邃眼神面前，荀关的任何伪装似乎都失去了价值。
“你本应该是大齐最尊贵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慈儿，你现在应该还在那金銮玉殿，有无数人都在伺候着你。而现在你却只能在这小破屋里伺候我这个糟老头子。”
左不知的声音很温暖，又很沉重。
“在这屋子里，你是我最对不住的人。我且问你，你怨我吗？”
齐元礼被这忽然的一问吓得一抖，手边的茶碗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
碗具在桌面上不停摇晃，发出“哐哐哐哐”的声音，正如此刻齐元礼的内心一般。
乱透了。
怨恨吗？也是有的。
但扪心自问，他最恨的不是左慈把他带下了皇位，而是让他与母亲分离！
皇帝？
他从五岁开始就被强行按上了储君候选的位置，在蒋学之与其他护国公的一系列操作下，他的兄弟尽数死去，只有他，在宛若傀儡的操纵下当上了皇帝。
他不喜欢当皇帝。
从这个角度来讲，似乎他应该感谢左慈才是。
但是，他的母亲，齐国太后，那个愿意放弃一切只为了守护他的女人。
这一次，一向胆怯的齐元礼第一次在这小院里抬起了头。
只是这一个动作，他已经鼓起了他全部的勇气。
“你……你能救救我的娘亲吗？”
他说的是娘亲，不是母后。
他本就不喜欢当皇帝，在那皇宫里，如果不是母亲要求，他连那个“朕”字都不愿意说的。
左不知微笑，点头。
左慈心房一颤，似有天人交感。一种玄妙的感觉萦绕心头，他知道，当完成齐元礼的这一心愿的时候，就是他突破大宗师的时候。
左慈对着齐元礼深深叩首，这一跪不再是君臣之礼，而是对他之前过错的忏悔，是对师父恩情的感激，也是对齐元礼心愿的回应。
“好孩子，你可愿意入我门下。做我第二个弟子。”
左不知怜爱的招招手，摸了摸齐元礼那还不足他手掌宽的脑袋。
齐元礼不知怎地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或许这顿哭泣之声，他已经压抑了很久了吧。
左不知又看向墨今虹。
“我这第二对不起的人，就是墨大教主了。”
墨今虹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他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眶。
“ 老家伙，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就多活几年吧，不然我这些年的债又该找谁偿还去？”
墨大教主，姓墨，这白老板与欺天魔教有关！
荀关心神恍惚，还真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哈哈哈哈，老墨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左不知大笑几声过后，眼神忽的凌厉起来。
“老墨，你想成圣吗？”
整个小屋的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安静起来。
成圣？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墨今虹喉咙微颤，看着这个老朋友。不得不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心动了。
左不知的强大明显已经超出了世上武者的认知，他的武道已经迈入了另一个境界。
但墨今虹也是有傲骨之人。
他心动了，但最后拒绝了。
荀关忽然感觉现在的左不知好像佛祖，原谅他把一个穿着道袍的刀客比喻成和尚。
但此时左不知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点在了齐元礼，左慈，墨今虹内心最脆弱最渴望的地方。
然后站在高处，站在神端问他。
你们怎么选。
这种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轮到荀关，这个只是见了三面已经欠上了两个人情的陌生后辈。
左不知看了荀关好久，最后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谁也给不了。你要从自己内心深处去找寻那个答案。”
“但如今老夫已经欠了你两回了。”
左不知高声道。
“也罢，老夫这一生经历多有波折，但这辈子也交了几个朋友，学了几门手艺。
刀枪剑戟武学奥秘，奇门遁甲杂学百艺。你有什么要求可尽数说来。老夫尽量满足你。”
这是左不知的傲气，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来做。
荀关想要什么呢？
武功绝学？长生大药？权势滔天？
不，都不是的。
荀关自从穿越以来，或许曾经有过闯荡江湖的想法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
他现在只想在这兴安镇平平安安的一辈子。
一直以来荀关身边的朋友们都觉得他是个聪明人，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思考。
但其实只有荀关自己知道，他只是单纯的缺乏安全感。
所以左不知才说他完不成荀关的愿望。因为安全感只能是自己给自己的，他人的庇护永远护不了你一辈子。
也只有来到了这个皇朝林立的天下，才会珍惜前世那个平安幸福和谐的华夏。
荀关手指轻轻的在袖口摩擦，那里还有一枚刀圣令牌在他的手里。
这原本是他想以此为凭证，请求左不知为他与白老板之间做调和的。
兴安镇很好，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这位白老板。他心里不安稳，所以他来要一个保障。
但此时来看，这位假称“白老板”，被叫做“老墨”的前辈，似乎与刀圣之间也有着很深的交情。
一时间，荀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正当荀关犯难之时，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齐元礼，不由得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拱手答道。
“左前辈为天下镇守左梁山五十年，在下心中仰慕之情言以难表。小子知道此时本不应打扰，但心中尚有一事想要请求左前辈。”
“在下家中尚有一弟，今年已达九岁年纪，正是习武的关键时候。小子斗胆，想请刀圣授徒之时，能令家弟旁观。其他再无所求，求前辈应允。”
荀关双手叩合奉于头前，鞠躬头过膝，以大礼拜谢。
若是赤童真能拜入左梁山，那他荀关自然也就不是外人了。
这也算是他寻求安全感的一种两全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