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生之火
铁狮子头的目光很浑浊，但荀关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是真心把自己当小辈来照顾着的。
荀关沉默不语，只是跟在铁狮子头后面，默默清理那片沾满破碎酒壶的台阶。
“李四狗只是一个小角色，他背后的东西藏着的深着哩。”
铁狮子头喝酒红了脸，拉住荀关还在打扫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粗糙的手摸在头上像是田地里干枯了的庄稼叶子，刺挠但很温暖。
铁狮子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喃喃道：“是长大了啊，都知道给老子安排养老的了。哈哈哈哈哈。”
荀关略微有些愧疚，他之前其实是不常来的，因为他从小对这位铁爷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现在的荀关或许能对此猜到一二，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血腥味，是生物对天敌的一种灵觉上的恐惧感。
铁狮子头以前是当兵的。
他，杀过很多人。
“呵，别把老子当累赘，老子活的好着呢。”
许是看出了荀关的心事，铁狮子头笑着宽慰道。
“别看这里住的偏，这片大街小巷的孩子可都喜欢往我这屋里窜。”
“尤其是拐角处那家的混小子，嘿嘿嘿，天天和另一个小鬼扒在墙头，准备偷我这铁狮子。哈哈哈，还偏偏搬不动，急得眼睛都红了。”
铁狮子头一只手搂着荀关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脸上虽有皱纹，心中却还是那个沙场上豪情万丈的狮甲兵！
红眼？
“铁爷，你说的那个红眼小孩，是不是个子大概有我一腰高，脖子上有条疤的小孩？他家不会是那边拐角第三门的那一户吧？”
荀关忽然想起了刚刚巷子里偶遇的持刀少年，倒是巧了。
与铁狮子头一对上话，多少便对这赤眼孩子有些些许好感。
“刚才那孩子手持凶器，步履匆匆，显然是动了杀心的样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那孩子如此模样。”
“怎会如此？啊呀，多半又是他那做暗门生意的养母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铁狮子头一拍脑袋，站起身来回踱步，心绪不宁起来。
“离得这么近，为何我没有听出动静？啊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铁狮子头悔恨的不停敲打自己的脑袋。
“我还看到有两个手上纹着狼头的江湖混混在他之前离开。自称是什么野狼帮的人。”
“屁的野狼帮，他肖狼的还不没这个胆子敢来老夫的地盘放肆！定是那李四狗在背后耍阴招！无胆鼠辈只敢在暗处耍手段！混账，混账！”
荀关不停安慰着老汉，忽而在抬头见看到西南方向有滚滚浓烟升起。
熊熊火焰冲天而起。
“那里是……”
“不好，那是生生堂的方向！那孩子不会直接到生生堂报仇去了吧！”铁狮子头惊愕道。
“生生堂？可是那李四狗的生生堂？那孩子怎么会去那里！”
荀关疑惑道。
“你不懂，赤童本就是我从生生堂里抱出来的，他自然能找到生生堂的所在！我知道他对李四狗有灭门之仇，可是……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再等几年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铁狮子头哭丧道。
“不行，我得去把他救出来。我得去把他救出来！”
“铁爷！你冷静一点！”
荀关双手压在铁狮子头肩上，这一用力，铁狮子头竟然无法再动弹半分！
只惊讶的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原来已经有了如此的实力。
“你……你……”
“铁爷，要是你去了那李四狗的地盘，他定然不会放你回来。铁爷，信我，我去！”
…………
荀关没有练过轻功，但在强横内力的加持下，速度也不虚那些粗浅轻功。
袖中多了一把齐臂长的短剑，瞧着样式竟然与那红眼少年手中的一般无二，只是稍大了一些。
这是铁狮子头为那少年特意打造的剑器，原本是想等他大些再给他的，现在正好送给荀关借用。
荀关也曾猜测过生生堂的模样，酒楼，人来人往，消息通明。青楼，大小歌姬，官商互利。
但等他真正到了那燃火之地，生生堂！
心中却无名顾的生起了一团怒火。
李四狗，他怎么敢啊！！！
生生堂，是一所学堂！
李四狗在这里接收各种黑色途径来历的婴孩，在这里圈养起来。
每逢过年时节，会有专人来“扫货”，“订购”。
长得漂亮的女孩，或者男孩，生生堂就教她如何取悦他人。手段灵巧的，生生堂就教他如何扒手行窃。力气大的，就教他武艺，分配到如野狼帮等小帮派去掌控权柄。其他的废料……一律运进山里挖矿，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如果说太阳下的学堂传授的是仁义礼智信，那么李四狗，他就是在这神圣殿堂下肆意挥洒人性阴暗面的畜生！
荀关不知道这些，因为等他到了这生生堂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了。
成群的青衣卫在荀关之前先一步到达生生堂，并将这里团团围住。
除了青衣卫以外，周围也是围满了人。
或许其他的平民百姓还会怕了这青衣卫的官威，但南城这些在李四狗影响下的彪悍百姓可不会怕了这些。
荀关借着内力无声无息的从外围一路挤了进去。这才发现，生生堂竟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残桓废墟间能看到生生堂内血迹弥漫，大大小小的尸体一字排开。
大致一眼数过去，大概有近百人，其中有六七十人都是在此“授课”的孩子。
全部死于非命！
“看见了吗？那个躺在最前面的，就是李四狗！这个魔头可算是死了！”
周围人默默传递着消息，荀关心中大惊，李四狗竟然死了！
但四周环顾却没有看到那赤眼孩童的身影，看着那仍旧燃烧的生生堂。
那个叫赤童的小鬼不会还在里面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