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镜中一世
“娘娘，出来了！是个小皇子！”
这是沸羊羊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句话，眼前一阵明亮，沸羊羊迎来了幻境中的新生。
作为婴儿，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哭两声？
没等沸羊羊多想，便觉得自己被人翻了个面，屁股被人重重拍下。
“啊，啊!”
“娘娘，小皇子终于哭了！”
“去告诉——陛下。”
这个人的声音尽管气息微弱，但却好熟悉——
无数深藏大脑深处的记忆涌上心头，沸羊羊用尽全身气力，挣扎起来，向那张血迹纵横的床榻看去。
妈妈，是妈妈！
沸羊羊这次哭出了声，不是被打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哭。
“小皇子不知怎的，闹腾得厉害。”抱着沸羊羊的婢女着急地说道。
“快，让我看看。”床上那名虚弱的女子对婢女说道。
小婢女轻轻地把皇子放在皇后娘娘枕边，小皇子顿时安静下来，不再哭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像，太像了，她和沸羊羊的母亲慧羊羊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妈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我过得多苦吗？我好想你啊。
这些话从没长牙的婴儿嘴里说出，没一个人能听懂，这和哭闹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皇后仿佛听懂了，她目光如水，静静凝视着这个婴儿，面带笑意，如三月春风。
这个世界，在这一刻，有几百名婴儿诞生，或降生在猪国，或降生在羊国，或成为皇子，或被人遗弃深山。
“孩子们，记住，镜中世界，切莫留恋，深陷其中，迷失自我，将会永远被困在镜中。”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这百位婴儿脑中响起，自此消失。
镜中世界，往往能折射出每个人最脆弱的地方，镜子想要吃掉他们，便会用他们最在乎的人，留住他们。
慧羊羊，因此出现。
既然秦长老是要挑选痴情之人继承自己衣钵，那么这个世界必然不会缺少的便是他们的心仪之人·。
乾坤镜也清楚这点。
两年后，撕开日历最后一页，沸羊羊看着眼前的数字，沉默不语。
日历上，是美羊羊的生日。
宫外，一处府邸传出呱呱哭泣声，小郡主出生了，王爷特地赶来宫里告知陛下。
陛下赐名——美儿。
应该就是她了，沸羊羊想着，现在，他应该哭闹着，去看看自己的小妹妹。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如果见了美羊羊，一眼误终身，从此陷了进去，镜子，便会永远留住自己。
相见不如不见。
沸羊羊按住自己的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见她，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两岁时能记住，那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周围的一切事物，那么真实，有多少心智不坚的人会心神动摇？
既然都是假的，那么——
沸羊羊打了个寒颤，赶紧止住了这个想法。
即便是假的，沸羊羊也不想伤害她，更不想试图去——杀她。
有人也想到了这儿。
如果害怕自己彻底迷失，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自己所爱之人。
杀，不就是秦长老所说的唯一取胜方法吗？更何况这里是幻境，都是假的。
有人就这么做了，一个两岁的孩童，向邻居小妹举刀，一个三岁小狗，咬死了他的妹妹，一只一岁小猪，把另一只小猪推进绞肉机……
做完这些事后，他们无一例外地听到相同的话：
“你已出局。”
“还真有人这样做，那也太蠢了吧。”
汤姆咬了一口肉片，大口咀嚼起来，他看着报纸上的离奇新闻，料想是那些转世者，吐槽道。
比起沸羊羊的出身，汤姆的出身就平凡许多，他只是猫国一个屠夫的孩子，家里没有什么势力，偏远山村，倒也过得自在。
肉片不缺，奶酪管够，还没有那只烦人的臭老鼠和凶残的大狗，这样的日子还挺惬意，再过几年，等到汤姆提得动刀，父亲便会教他如何做一名出色的屠夫，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
某年的某天，汤姆父亲已经挥不动刀了，汤姆系上猪肉佬专用围裙，叼起一根烟，娴熟地做起了屠夫的工作。
时间在“哒哒哒”的剁肉声中溜走，汤姆闲暇之余，总是觉得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如果她没有出现，也许汤姆自此便会迷失在镜中。
她叫白猫，杏眼流波，巧笑倩兮。
“这块肉几钱？”
很轻柔的声音，落入汤姆耳中，汤姆不自禁一哆嗦。
“不……不，不要钱。”
“啊？哈哈，小帅哥，哪有做生意不要钱的呀？”
所有回忆，都向我进攻。
幼年那些记忆早已泛黄，却因白猫的到来而重又翻开，汤姆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猫，他是汤姆，是来参加天狗大会的汤姆！
那么，这个白猫，也一定不是自己爱的那只白猫！
因为高贵的她，怎么可能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跑到这吵闹的菜市场买肉？
可是正因为眼前的白猫没有摆出高贵的架子，汤姆才觉得和她的距离不那么遥远。
也许，还是有可能的。
一念误终生，命运的小船，因为这一刻残存的念想，开始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驶去。
汤姆，重操旧业。
为她买车，为她买房，为她买钻戒。
终于，在败光了所有积蓄之后，汤姆欠下高利贷，无力偿还，成了阶下囚。
白猫没来看他。
天无绝人之路，猫国边境一偏远山村流寇暴乱，汤姆被趁乱放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汤姆雪夜上梁山。
镜外，秦万耳看着汤姆的幻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少顷，他指了指汤姆，朝身边使者问道：“查查他，有潜力。”
“禀告尊者，他叫汤姆，是青青草原痴情四子之一。”
“果然不俗。”
猫国边境流寇暴乱并非偶然，正是因为虎国的大举进犯，才使得猫国边境动荡不安，汤姆才得以逃脱。
虎国这些年戾气大了许多，经常一言不合便出兵侵扰猫国。
虎国神威将军中年得子，视若珍宝，呵护备至，更是甘愿扮成马儿，让幼子在他背上骑大马，按理说，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神威将军杀心应该轻些才是，可他怎么愈发暴戾起来？
原因很简单，神威将军的幼子七岁时，遭到猫国刺客入室行刺。
闯进神威将军府邸，刺杀他唯一的幼子，他怎能不爆怒？
所幸，那天夜里，神威将军幼子躲在床底下，刺客钻不进去，被及时赶来的侍卫杖杀。
神威将军来不及穿衣服，连忙跑到幼子屋里，看着屋里那两个刺客的尸体，神威将军一把扯下他们的面纱，竟然是猫国的猫。
看到儿子从床底下灰头土脸地爬出来，老父亲心碎不已，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他的儿子叫做虎不白，或许是命运使然，他这一世的名字和上一世有些相像。
他的名字自此响彻猫国，因为所有猫国人都无法忘记，虎国神威大将军就是因为儿子虎不白遇刺而迁怒于猫国。
狂发一怒，战火纷飞。
虎不白上一世的死对头是虹猫，没想到这一次还是猫。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
世上的事也没这么巧。
没人知道，那两个猫国刺客，其实是虎不白私放出来的死囚。
以其家人为条件，虎不白成功的被两名根本不会杀死他的刺客“行刺”。
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不喜欢猫，尤其是橘黄色还会武功的猫。
没错，他就是在报复。
但是事实也不尽如此，虎不白偶尔会想起，当年他买通死囚并且藏进府中为何如此容易，仿佛是得到了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默认。
他不喜欢猫，但他也并不会因此讨厌自己的好兄弟汤姆，这些年，他也在试图寻找汤姆，只是汤姆出身不似虎不白这等显目，寻找起来颇有难度。
他是找不到汤姆的，除非汤姆下梁山。
可是汤姆自上山后，便沉迷于精进修行，心无尘俗，这样一个不问世事的猫，怎么可能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