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刎
大朝。
陈珠黄袍加身,坐在上方,问罪柳清嘉。
“你说能抓住真凶,现在几日过去了,可有一点儿成效?”
柳清嘉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需要什么时间?朕给了你好几日了,百官不是素来称呼你为天下第一能干之人么?看来都是胡诌罢了,既如此,你便德不配位,宰相之位还是换个人坐吧。”陈珠坏笑,招招手,想让侍立左右的侍卫扒下柳清嘉身上的紫色官服。
呜啦啦,下面又是一片人说“不可不可,烦请陛下三思”之类的求情的话。
陈观夏也站出来,替柳清嘉说情。
“母皇,柳相自从踏入朝堂,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天下,甚少行差踏错,也没有抱怨过一句案牍劳烦,还望母皇看在往日情面上,再宽限柳相吧。”
陈珠心意已决:“怎么?你也要违抗圣旨不可?传朕旨意,废去柳清嘉宰相之位,降职为从五品朝请大夫,另外,四皇女有功,暂时接替柳氏监国之责,命周燕等人辅佐!”
刚才的陈观夏还有些顾忌到底要不要说是陈观冬,现下陈珠倒是直接把陈观冬提起来了,陈观夏握紧拳头,上前几步。
“我知道是谁在母皇的香囊上下的毒,原只是猜测,如今看母皇如此轻易被旁人蒙蔽,不得已才说出来,还望母皇不要堂而皇之见罪于柳相。”
陈珠心里是反感的,她想要知道是谁下毒害自己,但是更想要把柳清嘉从朝堂之上赶下去。
“你说。”陈珠微微扬起下巴。
陈观夏看着在一旁,本准备上来拜谢的陈观冬,直直的抬起手指着她。
“是陈观冬下的毒。”陈观夏一板一眼道,“母皇的香囊上被人做了手脚,怎么偏生就她嗅闻出来了,又怎么刚好到了她手里就立刻出现反应……一步步,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让母皇对周围人警惕,从此只相信她一个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手脚!”
陈观夏是有些反应能力在身上的,她现在不晓得陈观冬知不知道毒药是自己下的,但是就如此说下去,哪怕她最后咬着自己不放,也能被自己辩驳回去。
陈观冬瞪大了眼睛,提衣裙哐啷跪在大殿上。
“母皇,二皇姐分别是在诬陷于我,我对母皇的心天地日月可鉴啊!”
陈珠心中必不可免偏向陈观冬,她照顾自己照顾的那么细致,怎么都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模样。
陈珠:“空口无凭,你能否拿出证据来证明是陈观冬做得。”
“能,儿臣有证据,还请母皇移驾四皇妹的住所。”陈观夏抬手做出邀请的样子。
陈观冬直觉不妙,转过去质问陈观夏:“皇姐何故要害我,你不就是害怕母皇重用我吗?可是母皇从来心里都只有你,你何必因此陷害我?”
陈观冬觉得说的不过,继续说:“你就是害怕柳相失势,身后少了助力罢了!”
她这番话还真的戳中了陈观夏的心,一瞬堵得她不知道说什么词儿。
柳清嘉冷不丁出声:“四皇女不妨先不要那么严词厉色反驳二皇女,她既然说出来了有证据,那我们不妨去看看再下结论。”
陈观夏没和柳清嘉通过气儿,她这么说是看陈观夏说话那么坚决,故此帮声。
小官们无权参与旁看,做鸟兽散,只留下位高权重的几个一二品大官。
陈观冬站在自己的住处前,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陈珠不满:“还在等什么,不进去在怕什么?要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朕相信你微微。”
朕相信你。此话含金量可见一斑,如果陈观夏真的倒台了,陈观冬或许无疑的是下一任女皇。
“母皇,儿臣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陈观冬说完,推开房门。
宫娥鱼贯而入,翻箱倒柜。
陈观冬双手握拳藏在袖子里,发誓这一遭要是熬过来,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继续这么被动,这么颜面尽失的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让自己的屋子被那么糟蹋!
宫娥们一无所获,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站在旁边看着的陈观冬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陈观夏在讹诈自己,好在自己稳住了局面。
“求母皇明鉴,儿臣是清清白白的了。”陈观冬一掀衣裙跪在陈珠面前,两行清泪猝不及防掉下来,挂在下巴尖尖。
“等等,还有个地方没有搜。”陈观夏大刀阔斧走到床前,掀开被褥,拉开床板。
“啊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天哪,满床瓦罐瓷瓶。”
陈观夏拿起一个,小心翼翼拔出塞子,把里头还在厮杀的虫子倒在地上。
房间里响起一阵尖叫,宫侍们乱跑,然后被陈珠呵斥,缩在墙根不敢乱动。
陈观夏拿起烛火,丢在虫子堆里把它们烧死。
“是蛊虫!四皇女竟然在皇宫内廷养蛊!这是大雍律令严令禁止的!”
陈观夏继续添油加醋:“大家似乎忘了,四妹的父妃是阳川人士,阳川人人善蛊,所以她养蛊是板上钉钉子的。还有,月晚无故死亡,体内也有中蛊迹象,以及在揽河行刺之人,巧了,居然也中了蛊,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多巧合?”
陈珠睥睨陈观冬,她脸上的泪珠都还温热,眼神却已冷寂。
“你作何解释?”陈珠声音里像藏了冰那样砸在陈观冬的头上。
陈观冬摇头喃喃:“不、不、不是这样的……”
原本那么落魄的不该是自己,该是陈观夏才对!
戴叶青被侍卫带了来。
陈珠喝问:“是你教她蛊术的?”
戴叶青顶着审视的目光,手脚发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给他通个信儿。
陈珠见他一副吓傻了的样子,打心眼里觉得鄙弃,遂问他身后那个跟了他十几年的宫侍:“朕问你,可见过戴玉常教四皇女巫蛊之术?答不出来朕让你现在就血溅当场!”
戴叶青的大宫侍匍匐在地,连连叫饶。
陈珠听得不耐烦了,拔出侍卫的长剑,直指大宫侍的脖子:“再哭哭啼啼,朕先拿你这张脸开刀。”
大宫侍呜地一声跌坐在地上,言语不着调:“奴…奴没见到过,只是、只是教,不,只是有时候玉常会支开奴这些宫侍,和四皇女单独相处,现在不会了,四皇女小时候会…饶命、饶命啊女皇!”
局面已定,陈观冬迎上陈珠那张冷若冰霜雷霆暴怒的脸,心有不甘。
陈珠踹开跌坐在地上的宫侍,吭哧吭哧站在床前,手臂颤抖拿起一个瓦罐摇了摇,再打开,一条猩红的蜈蚣陡然钻了出来,爬到了陈珠的手上,紧接着陈珠浑身一抖,发了疯似的甩手。
直到感受不到手上细细痒痒的触感,她才歇下来,看着门口处站着的臣子,骨子里生出恼羞成怒感。
“戴玉常身为后宫臣侍,却不以身作则,反用歪门邪道祸害皇女,引导皇女做出丑事,传朕旨意,戴玉常贬为庶人,即刻赐死。”陈珠三言两语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四皇女品行不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养蛊,多次谋害柳相,祸乱朝纲,剥夺皇室身份,贬为庶民,禁足此处,直至老死不得外出。”
陈观夏从瓦罐的缝隙里拿出小瓷瓶,交给太医嗅闻断定。
太医:“回禀女皇,此物与香囊上所属是为一物。”
陈珠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发冷。
权力滋生的欲望无穷无尽,往日显露在自己身上,今朝体现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陈珠不禁有些怀疑了,自己当初做的,真的对吗?
陈观冬流干最后一滴泪,也没能阻止侍卫的刀剑。
戴叶青死了,那个曾经与她相依为命,把什么好的都捧到自己面前的戴叶青死了,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溅在自己脸上的血都还是滚烫的。
陈观冬肝胆俱碎,跑到里面,跪在陈珠的面前。
“母皇,蛊虫是我养的,可香囊里的毒真的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榻之下…但是我知道,这毒千真万确出自陈观夏之手!”
“那日两仪殿陈观夏走后,香囊上的味道才不一样……儿臣该说的都说了,儿臣愿以死明志!望有一日儿臣能够沉冤得雪。”
陈观冬拔出侍卫的佩剑,在陈珠面前自刎而死。
柳清嘉携领众臣引退。
陈观夏急忙开口:“母皇,休要听她谗言,她就是想……”
“住嘴。”陈珠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金灿灿的黄袍边上还有鲜红血迹。
她扶着门边,一步步走向雪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