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终相逢

    行路过人间，万里复万里，

    可窥山川旧，不见心上影。

    于世间兜兜转转，顾庭渊走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最终还是回到了白玉京。

    问剑峰的峰顶被裴溯彻底封闭，原本按例应当推选出新的峰主，但所有人都默认不提及此事。

    峰中弟子们在管事和十二剑侍的带领下继续修行，只是峰主陨落多少有些影响。

    十二城中不免有些流言蜚语，被出关后知晓痛失爱徒的玉璇子找上门后，从此没人再敢提及此事。

    后来有人说，明烛道君以身殉道，天阶才得以重筑，众人肃然起敬，凡间甚至有人为其立像，以香火供奉。

    但这些都与顾庭渊没有关系。

    百年过去，他的师尊还是没有回来。

    他数次往返【无上之端】，望着无情无欲、绝对公正的【天道】，得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封闭寂静的问剑峰上，落了满地繁花的凌霄树下。

    顾庭渊仰躺在花海中，手背盖住了眼睛，藏起了他的神情。

    “师尊……”

    春携生机

    土里的一粒种子缓缓钻出土壤。

    纤细的根茎随风晃动，几滴春雨落下，淅淅成流，根须紧紧向下蔓延生长。

    只一晚上的功夫，根茎顶端就冒出两瓣叶片。

    清风拂过，青草微微垂下身体，三十日春意后，枯萎落地。

    一点灵光恍恍惚惚浮出，慢慢飘向天际，它周围还有数千同样的灵，一同踏上归途之路。

    【无上之端】的通道于虚空打开。

    最前方的灵突然一顿，锁链状的痕迹在它身上一闪而过。

    它停了会儿，后退几步，随心意再次投向人间。

    ……

    夏有酷暑。

    池塘的最底部，一尾红色的锦鲤卧在石头上。

    日月高明，星辉汇盈。

    鱼儿摇摆着尾巴浮出水面，骤然跃起，咬下一片莲瓣后拖入水中。

    池水倒映天穹，星辰璀璨化入水中，它似乎也扑向星河。

    岁月匆匆而过，池荷生生不息，锦鲤贴在荷花旁，渐渐不再摆动长尾。

    灵光自鱼身浮出，天际通向【无上之端】的路开启已久。

    它行至半路，回身看了眼，恍惚之中，再次返回人间。

    ……

    秋来蕴藏。

    蝉声清鸣，卧在树梢饮着清露，晨光如碎，透过树影。

    人间炊烟袅袅，庄稼丰饶，茫茫烟雨中，雨水湿透它的薄翼。

    它轻轻低叫，死亡来临之际深埋入土。

    一点灵光脱出，越发清明的意识不再仰望天穹，再次飞向人间。

    ……

    冬生寒风。

    天地银装素裹，鹅毛大雪纷飞于间。

    素月高悬，山阶雪融，浸染凉意。

    夜鸟掠过，惊起树梢陈雪，化入未曾冰封的河面。

    月落日升，磅礴天地间雪色初融，又在日光与暖意催发下，蒸腾为雾，丝丝缕缕飘向天空。

    脱胎于雪的灵缓缓浮起，停在寰宇中。

    诸天万界，一棵草，一只蝶，一尾鱼，一朵花，一片雪，一缕风……

    天地运转，身化万物的存在再次聚灵，于天道本体中脱出。

    【无上之端】中，祂缓缓苏醒。

    经过无数轮回的洗涤，终于寻回了自己的意识。

    银发的天道化身观望世间，眼底似无情似有情。

    祂腕间的锁链浮出，故人的一丝神魂于中久久不散，顽强地纠缠着。

    天道化身沉默片刻，掌心收拢，几枚衍天碎片出现。

    碎片身为域外天道半身，抹去原主意识后又伴随无数次轮回，已经能完美容纳祂的“人格”。

    衍天碎片落地，化作白衣黑发的道君模样。

    一抹意识从天道化身中走出，缓缓进入。

    叶微尘睁开眼睛，凝望着对面的“神格”，露出淡淡的微笑。

    ——谋划万年，终究得偿所愿。

    于轮回间无数次消散意识，他执着地记得有一人还在等他。

    “神格”淡漠地看了眼自己，返身回到【无上之端】的天道本体中，继续维持着诸天万界的运转。

    叶微尘撑起一把伞，赤色的伞面上山海之景绚丽，青鸟相携，缠绵而飞。

    他将前往红尘，

    去寻一个等待已久的人。

    问剑峰上，

    繁花落尽，淹没在花海中的人突然感到光线一暗。

    顾庭渊恍惚间睁开眼睛，

    凌霄树下，他的师尊眸光温柔，撑着白首不离伞，正静静看着他。

    天光乍破，白衣如故。

    ——深渊久候，星辰终于愿意停留。

    几度隔山川，故人终再逢。

    从此年年岁岁，相伴常安。

    青丝相聚，白首不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