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皆是我
那是一切的转折点。
是曾经在心上凿落的伤痕，经年久远，结了疤，被人如此随意地说出口。
顾庭渊望着有些沉默的白衣道君：
“本想直接要了他的命，师尊似乎留他有用？”
他问得直接，好像叶微尘说个&34;不&34;字，即刻就能去要了关河的命。
一句话里带着与少年外表格格不入的血腥气息，虽有意隐藏，但到底露了几分。
叶微尘一脸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这种异样：
“蜃气难去，若不能找到玖歌仙岛，说不定还要在他们身上寻求解决之法。”
顾庭渊笑了起来：“我可以给师尊破除蜃气的方法。”
叶微尘：“代价。”
“不要代价。”
叶微尘望着他的眼睛。
有月，有星，落在水里，照在少年眼眸中。
叶微尘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个自己。
沉沉的磬音停了许久，又响了起来。
咚——
顾庭渊转身望去：“为何此处会有佛门的磬声？”
叶微尘回过神，淡淡道：
“人间小国，亦有山寺，香火鼎盛。”
“山寺啊……”
顾庭渊喃喃道：
“……我曾见过有人爬长阶，一步三跪，向天祈求，凡人总喜欢将希望寄托神佛。”
“但都是骗人的。”
凡间最鼎盛的寺、庙、宫，曾有已步入修行的少年对其所谓的灵验不屑一顾，但又深夜偷偷潜入。
他拿着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诚心地写上一堆师门的名字，也甭管此处是求长生还是求姻缘，或者其他什么，反正倔强地要挂在最高的树梢上。
辞暮尔尔，平安禧乐。
……但都没有实现。
也许是后来战火纷飞，那些庙宇都推翻了，没人管得了。
也没有神佛管得了。
后来少年才知道，天阶都崩塌了，哪来的神佛？
倒是他的师尊被高高捧起，所有人都在期盼那人渡劫飞升，化凡为仙。
化凡为仙啊。
顾庭渊一愣。
化凡……为仙？
他突然有些茫然。
眼中天地忽混沌，无风无月无星，他站在其中，心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疑惑。
识海内有禁制忽明忽灭，业火燃起，与其互相抵抗，在一片烧灼的混乱中，顾庭渊突然抓住那一丝难得的清明。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从魔渊醒来。
叶微尘，没有成仙？
不尽海里对方毅然封印自己，转身离去。
天意之下，所有人都在等。
为什么，他的师尊，没有成仙？
心中思索着玖歌仙岛的事情，叶微尘望了眼身边的少年，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十几岁的顾庭渊，身形比一般少年高些，但还带着抽条的消瘦，他此刻穿着干净的白衣，头戴帷帽，轻纱覆在发丝中，越发显得年纪小。
叶微尘静了片刻，开口：
“若真有驱散蜃气的方法，关河你随意处置。”
少年没有开口。
叶微尘并不在意，夜露清寒，他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身后的少年好像突然回魂，他气息混乱，一瞬间就扑了过来。
叶微尘下意识想拔剑，却被手臂紧紧箍着腰身。
少年死死抱着他，声音带着某种不确定：“师尊？”
叶微尘口气带着几分警告：“松手。”
顾庭渊立刻反驳：“我不。”
他明显有些焦虑躁郁，还有属于魔主藏不住的暴虐戾气，此刻怔然问道：
“师尊，为什么……你没有成仙？”
叶微尘动作一顿，却并不想对这位多做解释，何况他记忆尚未恢复，一切都仅仅是猜测罢了。
他又挣扎了会儿，意识到对方在返回魔宫后修为力量又有了增涨，低斥道：
“放开！”
被二次拒绝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猩红。
顾庭渊闭了闭眼，在记忆中搜索片刻，最终带着几分阴沉神色看着怀中的人，他轻声道：
“师尊，衍天碎片对你很重要吧？”
他直接撕去了伪装：
“如果你告诉我，碎片我帮你找，如果你拒绝，便会多出一个人与你争夺碎片了。”
他语气中暗含危险：
“叶微尘。”
“我最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要惹怒我。”
苍梧出鞘，剑尖绽出寒光。
顾庭渊颈侧攀上魔纹，邪性的纹路一路从耳侧蔓延上眼角，衬着那张少年面容越发邪肆起来。
他一指抵住苍梧的剑尖，将其控制在原地，嘴角带着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师尊，你真是毫不留情。”
叶微尘神情冰冷：“不演了？”
魔主挑眉，有些惊讶：
“原来根本没骗过师尊。”
“我自认应该没什么破绽，师尊如何得知我不是‘他’？”
叶微尘周身剑意愈发凛冽：
“你演得很像，但有一点不对。”
他望着面前的少年，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问剑峰大师兄’在我面前，除了失控那次，向来都是一身仙道灵力。”
那人哪怕忍受着灵气入魔体的折磨，也不愿在他面前使用魔气。
“但自我遇到你，你身上的魔气从未消失。”
叶微尘：“你也不是最初的‘容与’，他没有这么重的杀心。”
他神色越发淡漠：“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
“第一次是在寒潭小境，或许应该叫你一声魔……”
他话未说完，身前面无表情的魔主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纤细的少年瞬间变成高大俊美的男人。
他眼角的魔纹衬得完全长成的俊美容貌更加蛊惑人心。
顾庭渊将头上的帷帽摘下，盖在面前人的发上，猛然一掀开那层轻纱吻了下去。
轻纱落在二人肩上，笼罩的一小片空间内，他吻得很深。
杀伐剑意瞬间入体，在魔体内飞快造成破坏，但还不到渡劫期的剑意威胁并不大。
不过是有些疼痛。
没关系，他早就习惯了疼痛。
拥入剑意后他直接将人抱得更紧。
喉间溢出的血也阻挡不住他的动作，甚至带着几分恶意喂给怀中的罪魁祸首。
一吻终了，带着冰冷杀意的鎏金瞳孔中染了一抹水色，让魔主十分满意。
顾庭渊低笑，松开了手：
“你没有直接揭穿我，是因为你觉得……”
“我们就是一个人。”
“所以问剑峰大师兄也是我。”
叶微尘推开他，操控剑意毁去苍梧被设下的桎梏，他眼神冷得像万年的寒冰：
“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