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天魔殿中死了一地的人。
那些魔修为了殿主之位自相残杀，各个都斗红了眼，一个个手段鬼魅，倒是让顾庭渊好好开了眼界。
他坐在最高的御座上，神情慵懒，旁边的上任天魔殿主僵硬站立着，一看就知已是傀儡。
顾庭渊目光落在下方：“斗完没有？再不选个人出来，本尊便都杀了。”
下方的人皆是一僵，出手更加狠辣起来。
自从白玉京诛杀令下了后，天魔殿日子愈发难熬，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又有更多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投奔而来
今日所有人被一股强大的魔力控制，不由自主来到了如今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上方的陌生魔修宣布殿主已死，要他们推一个新的人选出来。
原先还有人觉得是逗趣，等看到真的神识皆无的殿主后各个歇了声儿，转而是另一种激动。
为魔修者，大多慕强。
这个陌生的魔修，很强。
若能追随这样的存在，必然可以再攀高峰。
是以下方的魔修都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争斗，场面甚为血腥。
时间过去很快，随着人影三三两两的倒下，最终留下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还站着。
他面容慈祥，一眼看过去是那种常见的市井老人，周身却缠着数量庞大的血煞气息。
老者腰间围着一圈婴儿骷髅，掌中捧着一盅人蛊，居高临下环视四周，最终将期待的目光落在顾庭渊身上。
“啪啪啪……”
顾庭渊拍着手，眼中闪烁着欣赏：
“不错，不错，你这人蛊本尊倒是见一人使过，颇为奇异。”
他望着老者渴望的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这样看来，你便是这天魔殿中最强的人选了。”
老者眼中更加火热，他原先便是殿主继承人，要不是阴差阳错，早就应该登上这个位置。
顾庭渊一手撑着下巴，随手将代表殿主权力的令牌丢过去，老者扑过去接住，颤着手反复摩擦，嘴中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极为开心，面目狰狞。
御座上的男人也笑得开心。
一时之间，好似宾主尽欢。
下一刻，胡子花白的老者猛然一僵，朝天怒吼整个人爆裂开，血色铺满了一地。
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低下了头，止不住的冷汗从脖颈处缓缓流淌下来。
只有那些失去主人控制的人蛊嘶吼着冲出限制，它们有着人的头部和各种虫类的身躯，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四下环视后望着地上的血肉咆哮一声，扑上去狠狠吞噬那仇人的血骨。
一片血泥中，代表天魔殿主的令牌又悬浮起来。
顾庭渊摇摇晃晃起身，踩过满地的血色走过人群。
他长发披散，眼中闪烁着恶鬼爬回人间的快意，声音低喃：
“你这人蛊虽好，却过于恶心。”
“本尊好歹曾经出自仙门大宗，见不得这些污了眼睛的。”
黑色的怨气、恨意、血煞凝成一团诡异的力量缓缓飘进他的身体内。
“怎么不打了？”
他在门口站定，缓缓开口。
众人见他喜怒无常，僵硬地又斗争起来，只是再也没有之前的期盼，各个眼中闪烁着绝望，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顾庭渊轻笑一声, 转而变成大笑，愈走愈远。
狂风震起他的衣袖，撩动发丝如三千业障。
寂灭的河流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平静的河面突然流淌起来。
他缓缓走进河流，熟悉的力量涌入身体内。
识海中的缝隙越来越深，业火已经彻底燃起。
暗处的赤火禁制周游数次却不得靠近，最后选择往上飞起，裹挟着一块记忆碎片猛然撞向识海中的黑色身影。
……
“小师弟？”
“小师弟？”
顾庭渊睁开眼，面前的江心月和沈枢奇怪地看着他，望着他手上的渊止星明露出好奇的表情：
“你是要离开宗门吗？”
顾庭渊愣了下，开口道：“江师姐，沈师兄。”
“我欲往境门一趟，刚刚才与师尊告别。”
江心月有些失落：“啊，这么巧啊……”
“师姐还准备喊你去看烟火的。”
她摇晃着脑袋，头上的簪花都比不过娇嫩的容颜：
“十二主城的一位城主喜得龙凤双子，颇为欢喜，说是要放一场最大的烟火，场面布置得可大了。”
“要不你别急着走，先和师姐去凑个热闹？”
沈枢在旁边干巴巴开口：“烟火有什么好看的……”
江心月笑眯眯地转过头来：“沈师弟，你想说什么？”
沈枢：“……师姐你就是因为上次问心崖的灯会办得好，得了师尊和斯离师叔的夸赞，这才又想去主城那里偷师……”
江心月阴森森道：“沈师弟，下次别想让我帮你骗师伯。”
沈枢弱弱反驳：“师尊算得出来，我被罚得更重了……”
他满脸委屈。
江心月的回复是将他手中的玉简抽出，反手拍在他脸上。
沈枢：“……”
顾庭渊低笑，又连忙掩去脸上的表情。
江心月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顾庭渊：
“中州向来有这样的习俗，生辰之时便有亲朋为其放一场烟火，去除祟气，求得平安。”
她似是想到什么，好奇道：“我倒不知道小师弟的生辰，虽说修仙之人寿命悠长，但每年备好生辰之礼是应当的。”
她皱起脸，有几分对自己失误的不满。
顾庭渊一顿，随即摇头淡淡道：“我没有幼时记忆，并不知道自己生辰。”
江心月有些尴尬，她瞅了眼旁边的沈枢求救。
沈枢比她嘴还笨，更是不知所措。
她脑子转得飞快，突然眼睛一亮：“往事不可追，不如就把你正式拜入问剑峰那天当作生辰好了。”
沈枢掐指算了一番，猛地点头：“是了是了，我看看日子也快到了，正为上元灯节。”
江心月一拍手：“就这样决定了，我负责将此事告知师尊他们，到时候各峰准备好礼物一齐送往问剑峰。”
说完不等顾庭渊反驳，她拽着沈枢运起灵气，朝着白玉京十二主城方向赶：
“得快些，不然要赶不上时间了。”
二人吵吵闹闹离开。
顾庭渊站着原地有些怔然。
远处天际消失的红色身影去而复返，她大声道：
“小师弟，你要早点回来啊！”
“等着我们给你放一场最大最大的烟火！！！”
声音消失了。
身穿白衣的青年走下问剑峰的山腰，他走得很慢、很慢。
衣袖间的宗纹缓缓消失，白袍转为黑衣，染上了血腥的气息。
魔主站在山脚下，明白昔日的自己即将步入一场永久的天堑。
二者身影交错的刹那，问剑峰大师兄如泡沫般消散。
魔主转身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苍山覆雪，白云依旧。
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