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最后的体面
“叔，你放心，这事我亲自盯着。”
曲晨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老梁悲戚的神情，此刻，他的双眼已经蓄满了泪珠。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不远处停车场，一名中年男人穿着军装身后还紧跟着警卫员，正在急步走来。
当看到曲晨二人的身影，男人停住脚步，脸上浮现羞愧的神情，低语道。
“曲大校，真的对不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是我们医院没有尽到看护的责任。”
“唉……”
曲晨叹息一声，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摆摆手说道：“刘院长，这事不怪你们，是我们自己马虎了。”
“对刘院长，这事不怪你们。”一旁的老梁也跟着解释道：“我们从来到空军医院后，这里上上下下所有人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尤其是你刘院长，又是联系专家又是介绍新药，没少费工夫，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
“别别别梁老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刘姓院长双眼通红，语气有些哽咽的自责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原本嫂子的移植手术已经排上了日程，可谁成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到底，还是我们医院的监管不到位，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老哥哥，我对不起你啊！”
刘园林越说越难受，握住老梁的手用力拍了拍，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沉闷与自责。
当初两口子住院的时候，他就接到了基地的电话，郑青云更是舍下老脸亲自上门叮嘱，再三交代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老两口。
他们的孩子已经牺牲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可谁知，眼看着心脏即将送来，可老太太却先走了一步。
这对于老梁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从此，他在这世间再无任何的牵挂。
“呼……”
长舒一口气的曲晨已经平静了下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逝去的终归已经逝去，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活着吧，现如今，伤心也好难过也罢，该办的事却是一件都不能少。
“小李！！”
抬手招呼一声不远处的警卫员，曲晨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钱包，将那张许久都没用过的工资卡抽了出来。
“你去外边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寿衣店，阿姨既然已经离去，那咱们就风风光光的送她离开。”
“好的老大。”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小李，也算明白了怎么回事，此刻，感受到周围所有人低落的情绪后，这小子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毕竟人都有感性的一面，虽然他不认识梁战，但老梁还是见过几次的，如今，看到以往笑呵呵的老头就跟丢了魂一样迷惘，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些心酸和压抑。
“等等……”
眼看这小子即将跑远，曲晨再次喊停了他的脚步，交代道：“不管什么物件，都要最好的。”
“是老大！”
小李握紧手里的银行卡冲他敬了个礼。
漆黑的夜晚，这小子一头扎进车里狠踩油门，发动机宛如猛兽一般，咆哮着离去。
……
凌晨四点半，停尸间门口。
老梁眼睁睁看着平躺在面前的尸体，却怎么也不敢掀开白布看上一眼。
“梁叔，还要麻烦你签个字。”
一旁，等了好一会的医生，迟疑着递给他一份文件，轻声提醒道。
“这是死亡通知书，你在末尾页签在家属栏就好。”
“哎。”老梁点点头，神情木讷面无表情的接过纸笔。
当他翻开第一页封面，白纸黑字呈现在面前时，老头身子轻微一抖，拿着笔的也在不停的哆嗦。
或许是怕家属因为悲伤而不能仔细查看，此刻，旁边的医生照着文件，语气低沉的复述道。
“患者亲属，患者苏如意在我院（魔都空军医院）治疗期间，因……”
“行啦，你下去吧。”
曲晨喝停了他的复述，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离开。
待众人走后，他看着泪珠不停滚落的老梁，开口安慰道：“叔，签了吧，早点签了阿姨也能早点离开这。”
啪嗒啪嗒……
滚烫的泪珠砸在文件上，将字迹都给印湿了，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老梁，当看到老伴名字的那一刻，整个人就跟不受控制了似得，泪水哗哗的往下流。
他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那个陪着自己风风雨雨走大半辈子的爱人死了。
“如意……你……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呢。”
终于，这句憋了半夜的思念与不舍脱口而出。
这会儿，老梁将手里的文件紧紧的抱在怀里，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揭开那层白布，想要再看一眼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叔！”
曲晨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老头的行为，低吼道：“阿姨已经走了，这块布就是她最后的体面，放手吧。”
“小晨，我就看一眼，再看一眼好吗。”
老梁苍老的面孔上布满泪水，趴在病床上仰望着他，请求道：“我想记住她的模样，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叔，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曲晨蹲下身子，扶着老梁的肩膀安抚道：“但阿姨从年轻的时候就跟你在一起，你们二人风风雨雨过了一辈子，如今，她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你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当然他的话说的很委婉，其实他阻拦老梁的真正意图是不想让他看到老太太面目和尸首。
毕竟跳楼而亡的人，面目全非是肯定跑不了的现实，他怕老头看到曾经的爱人变成血肉模糊的模样后，心理承受不住。再发生意外。所以才会一再的阻挠他不要掀开，毕竟眼下的情况摆在这里，一个老太太离世就够人难过的了，老头可不能在出现意外。
“呜呜呜……”
老头听完他的话不再坚持，低头趴在病床上跟哽咽着哭了起来。
人人短短几十载，十岁那年，一场大饥荒没能要了他的命，两年前儿子的离世也没能击垮他，可如今，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跟他作对，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