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能割爱否
太尉府。
当晋重耳把豫让刺杀皇上的事情全盘托出后,饶是看起来稳如老狗的狐偃,也被吓得不轻。
待缓过神后,狐偃手捋白须,缓缓道:
“那豫让真的是为了去年夏姬之事才去刺杀皇上的?”
“应该错不了,不然他临走前说是要去报恩,除了这件事,重耳实在想不到还有其它什么原因。”
“依舅父看,这件事怕是另有隐情!”
“啊,什么隐情?还请舅父为重耳解惑!”
晋重耳虚心请教道。
“皇上遇刺后,突然性情大变,又在一夜之间,以雷霆手段掌控京城全局,百官无不噤若寒蝉,不避其锋芒。”
“如果说皇上的指挥决断能力是天生的话,那突然出现的亲军却是早有预谋的。”
“而这一夜剧变的导火索,就是从豫让行刺开始的。”
此话一出,晋重耳瞬间冷汗直冒,脊背发凉。
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阴谋?
可是天子如此年轻,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暗中培养人马?
背后有高人指点?
是太傅秦任好,太师齐小白,抑或是太保高欢?
“皇上,以及皇上背后的人,为何会选这个时机来向后宫发难?”
“依舅父看,可能是和皇后最近的动作有关。”
“大肆杀害皇室宗亲?”
这件足可在史书中记下浓重一笔的大事件,最近这段时间,也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对,明眼人都看出了皇后是想自立了,而皇上,则是她最终的目标。”
狐偃微微颔首。
“可是,皇后想自立,太后怕是不会答应吧?”
晋重耳又问。
“皇后此举,要么是和太后有了协定,要么就是还有后手,可惜,察觉到危险的皇上,竟是不再隐忍,一夜之间控制住了局势,一脚将整个棋盘踢翻了。”
“所以,舅父以为,豫让的行刺,对皇上来说是正中下怀?”
“是…也不是…”
说到这,狐偃轻轻摇了摇头。
“舅父?”
说到这里,两人居然又绕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舅父问你,那个被杀的大内侍卫说是皇上知道豫让的名字和来自哪里?”
“说起这个,重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豫让的名字,整个太尉府,除了重耳自己外,就连管家和舅父都不知道,为何皇上会知晓?”
狐偃沉思了一会儿,才道:
“只有一个可能,皇上早就知道太尉府有豫让这号人,并且还知道豫让要来行刺他!”
“可是,豫让入府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那时皇上还年幼…”
“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背后的人认出了豫让。”
狐偃打断了晋重耳的辩解。
“皇上背后的人…”
晋重耳喃喃自语。
“希望是认出,而不是指使……”
轰…
狐偃的话音刚落,晋重耳的心湖似是突然响起了惊雷。
他听懂了舅父的言外之意,毕竟他人也不傻。
豫让的刺杀,如果是皇上背后之人指使的话,那对方的城府之深,手段之高明,真是使人不寒而栗。
看到外甥若有所思的样子,狐偃叹息一声:
“那豫让,你舅父也多次接触过,不像是别人的死士或是奸细,从他临时前的表现看,像是真的要报恩。”
“可他选的报恩时机当真是耐人寻味,加上皇上能快速认出他的来历,和本在宫中传出皇上快要不行了,突然间又变得完好无损,其中内情怕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狐偃慢慢走到书房窗边,看着窗外,不在言语。
晋重耳更是看着自家舅父愣愣出神。
清晨的阳光本该明亮而透彻,可当下在他看来,是那么地刺眼和让人心悸。
他晋重耳原本在外流浪将近二十年,备尝艰辛,费劲千辛万苦才做到了太尉的高位。
本以为,大周天子年幼昏聩,后宫干政名不正言不顺,将军在外拥兵自重,朝堂百官各自为政,许多地方天灾不断,造反不绝于耳等等。
外夷八国更是在外虎视眈眈,重兵压境。
怎么看,大周都要有亡国之祸。
到时天下大乱,他晋重耳未必没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可是,皇上背后的势力居然突然发力,并且一夜间控制住京城,掌握住数百官员的生死。
而且,从这个神秘势力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分明是老辣之极,又留有余力。
鬼知道大周境内还雪藏着多少人马。
真是让人心灰意冷啊!
“皇上会如何针对咱们太尉府?”
晋重耳也走到窗边,一起看向窗外。
再去深究豫让的出手,到底是本人自愿的,还是被他人指使的,已经没有意义。
毕竟皇上已经知道了刺客的身份。
隐而不发,定然不是皇上,或者说是皇上背后之人,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了。
“听说早朝上,皇上颁布了一道限制臣子离京的旨意?”
狐偃答非所问,而是关心了朝堂之事。
“确有其事,如今重耳和众大臣都成了笼中之鸟。”
晋重耳颔首。
“什么笼中之鸟,皇上分明是要关门打狗了!”
晋重耳微微皱眉。
瞧你这个舅父说的,“关门打狗”这词用在你亲外甥身上,真是…
“所以咱们没得选择,只能主动向皇上妥协和服软。”
晋重耳却是突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在舅父耳旁小声道:
“舅父,重耳知道右相府中有一条通往京城外的密道。”
“嗯?那又如何!你是想放弃在这里的一切吗,偷偷跑出京城,然后直接举兵造反,还是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狐偃听到这个消息后,颇为意外,但对于偷跑京城之举,却很不以为然。
“那舅父以为,咱们该如何向皇上服软或是请罪?”
晋重耳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偷跑京城,实乃下策。
这时,狐偃侧过身,一双锐利的双眼紧盯着他的外甥。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晋重耳苦笑,心中无奈。
“解铃还须系铃人,豫让是为了去年府上夏姬之事,而皇上隐而不发,却又杀了给府上报信的大内侍卫以示警告,分明是威胁之举。”
“不管皇上想要什么,夏姬都是必须要交出去的人。”
“皇上是想纳妃吗,可是叔母乃是家叔的遗孀…”
看到晋重耳还想狡辩,狐偃忍不住打断了他:
“后宫中,肃妃也是二嫁之女,夏姬的美貌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怎会拒绝?”
“而且,如果夏姬真的成了皇上的妃子,今后咱们太尉府也跟后宫扯上了关系,地位只会升,不会降!”
晋重耳再次苦笑,道理他都懂,可就这么把“看护”多年的叔母交出去,实在是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的叔母平常放荡不羁,曾多次勾引来府中的贵客,却都被他暗中破坏掉了。
最后他叔母成了久旷之身,竟然勾引起了他这个侄子。
他虽然心中渴望,可也知道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那就肯定会使人上瘾,到时想瞒也瞒不住,对他的名声不好,太尉府的名声也会受损。
他靠着自己强大的毅力,才忍受住了诱惑,结果,最后要便宜了皇上?
狐偃自然清楚他这位外甥的心思,可把夏姬送给皇上,除了能度过眼前危机,更能让外甥断了念想。
那个夏姬一看就是红颜祸水,谁得到她,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重耳,能割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