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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月下随缘说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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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挂中天,船往东行,海风微凉,夜归安宁。李准和尹歌笑以及仙来胡、刹马帮众兄弟喝了个痛快,待他们都去休息了才想起了云绮罗和叶莎不知哪儿去了。只是刚喝完酒,脑袋发胀,晕晕晃晃,一时也想不起太多,便想着去吹吹风醒醒酒,看看月亮,再到处走走。

    这次兄弟故友重逢,他觉得很开心,唯一让他觉得心有芥蒂的是,大哥、二哥之间似乎还是没有互相妥协的意思,便是在喝酒的时候也都没有沟通。这也让这次的囚天之行,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当然,他其实并不在意夺什么囚天金令,毕竟他才十四岁,将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供他去竞逐。他更在意的,还是兄弟三人的友谊。本来还想趁着囚天争锋,可以让彼此之间的关系缓和一些,如今再看,却显然是希望落空了。

    说来有趣,码头上全都是船,等各自开出来了以后,能见到的却极少,到了深夜再看,根本就看不到同行的船了,依然陪伴在身旁的不过是圆圆的月和漫天的星。李准凭栏仰望,正想抒发一些人在苍茫间的寂寥,忽然觉得肚中一阵难受。心中直叫:不好,亏我李准还是个爱酒之人,喝醉了酒,不去休息,却来外面吹风,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忽听闻身侧一人说道:“哟,堂堂李公子,不是很厉害嘛,怎么也晕船了?”

    李准闻言侧身一看,这不是沈蔷嘛,造型虽然换了,但相貌还是俊俏非常。这才想起来,之前云绮罗和她们约了晚上来教她们更好的易容之术的,肯定是趁着他们在喝酒的时候出来了,难怪自己喝完酒突然找不到母女二人了。

    好巧不巧的,这么一侧身,正值腹中难受、头晕恶心之际,忽一口吐出来,正吐在了沈蔷的鞋子上。李准情急之下,赶紧俯身用衣袖去给她擦拭,沈蔷急忙缩脚,却已是不及。所幸李准手快,一擦便好,站起来假意无事一般,说道:“沈姑娘,我是称呼你沈蔷好呢,还是叫你沈娘好?”

    沈蔷怒道:“什么沈娘,是沈良。”

    李准说道:“对对对,沈良,有女才是娘,没女便是良,沈姑娘是美女,自然应该是良。”

    沈蔷笑道:“你这个人啊,油腔滑调,不怪叶妹妹要揪你耳朵。她们可刚回去不久,说不准回去后没见到你还要回来找你。要是听到你又在满嘴胡言,可不会轻饶了你。”

    李准道:“不会的,莎莎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这人也就是嘴上占点便宜,心里还是干净得很。而且我晚上与尹大哥一个房间,她们只会当我睡了,怎么会找不到我呢?”

    沈蔷笑道:“原来是有恃无恐,才敢口出不逊。”

    李准道:“沈姑娘本来就是个美女,我陈述事实,怎么就出言不逊了?那就收回了吧,当我没说。”

    沈蔷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不逗你了,这里四下无人,你想叫沈蔷也好,叫沈良也行。”

    李准道:“沈蔷,我喜欢你,嗝,这个名字。”

    他本来只是真心地夸赞一下沈蔷这个名字,偏偏中间被一个饱嗝给打断了,一句很正常的话,在沈蔷听来,却显得有那么一丝丝暧昧。她当然也知道李准的意思,但却不由地选择相信了缘分:如果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那么这个嗝也是。

    沈蔷道:“我外公原是梓州一个大户人家的花匠,所以自己家也种了许多的花草,受了他的影响,我娘也很喜欢种花。”

    李准道:“那定是你娘最喜欢的便是蔷薇花,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名字。”

    沈蔷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事实上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花的,很难有所谓的最喜欢一说,是因为我娘怀我的时候,房中刚好挂了一副爹爹自己作的画,画上题的正好又是高骈的诗,‘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便随意摘了其中一个蔷字做我的名字,说这个名字男女都能用。”

    李准道:“那我觉得不对,这名字还是更适合女孩一些,要不然姊姊也不用在易容之后改叫沈良了。”

    沈蔷道:“我倒不计较这名字更女人些,还是更男人些。只是想说,很多时候,我们自认为很重要的选择,其实都可以很随意的。就像你们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说最喜欢某某,其实不过是因为刚好碰到了某一个人罢了。”

    李准道:“那也不尽然,人固然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见更多的人。也许在往后余生,也可以遇到很多更美、更贤淑,甚至更合适的女人,但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便已经是最爱了。”

    沈蔷道:“那么说,李公子是这样的男人啦?”

    李准道:“应该是吧。”

    沈蔷道:“我觉得李公子不是。”

    李准讶异道:“沈阿姊何出此言?”

    沈蔷道:“因为你与女人的交流,也如我娘给我取名字一样,讲究一个随缘。若是再碰到叶妹妹之外的有缘人,你也会喜欢的。”

    李准道:“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姊姊所说的讲究一个随缘是什么意思。”

    沈蔷道:“我们五个姊妹,你觉得哪个最漂亮?”

    李准道:“你们都作男人模样,我又不曾得见你们本来的面貌,看你们扮男人时个个面若冠玉,倜傥非常,应该都是天姿国色,各有各的美貌。”

    沈蔷道:“那你还记得她们各自叫什么名字,化妆成男人又各自叫什么名字吗?”

    李准道:“好像有一个焚琴煮鹤的,具体是哪一个却分不清。”

    沈蔷道:“那就是了,但你却记得我。因为你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更有缘一些,第一次见面,你就抱了我,又脱了我帽子,刚才还帮我擦了鞋子,所以你会觉得我与她们相比,与你更有缘一些。”

    李准恍然大悟,听沈蔷这么一说,似乎是有那么点意思。便道:“我明白你说的了,我骨子里应该是想要辩驳的,但我眼下没什么合适的说辞,姑且就不反驳了,下次我想到好的说辞,再跟你论这个话题。”

    沈蔷笑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小孩一个,又挺豁达洒脱的,还跟那么多江湖上顶尖的大侠称兄道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李准道:“哈,藉父之名,不足挂齿。”

    沈蔷道:“对了,说了我的名字,讲讲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吧。”

    李准道:“檀林李氏听过吗?”

    沈蔷道:“那怎么没听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器世家。”

    李准道:“我爹就是檀林李岱,耍飞刀暗器的嘛,不都想准一些。所以就把我取名叫李准了。”

    沈蔷捂嘴笑道:“看来我们确实有缘,我的名字起得已经够草率了,你的名字更草率。”

    李准笑道:“我这名字承载着一种美好的寄托,也不错啊。”

    沈蔷道:“白妹妹也使飞刀,到时候把她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可以切磋切磋,互通有无。”

    李准道:“姊姊说得是。我的武功除了家学之外,其余教我的多是男的,只有云姨一人是女师父,若能得白阿姊的教诲,也很有幸。”

    沈蔷道:“依依妹子在五人中最年幼,年方二九,常因年龄之事觉得不公,如今若知道有人叫她阿姊,那应该高兴了。”

    李准问道:“姊姊你呢?今年几岁了?”

    沈蔷道:“哪有你这般问人年岁的?再一年,我就二十了。”

    李准道:“那很好呀,最美的年华。我送你一首诗吧,‘多多精神也温柔,月下香拂醉人头;宫中仙娥今何在,仙倚栏杆夜莫愁’。”

    沈蔷自然知道他这是化用了杜牧的诗,却暗合当下景致,对他的才情也颇为叹服。笑着说道:“我哪是什么仙娥啊,你这样夸一个女人,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而且,我嘴巴又不严,说不准明天就话与叶莎妹妹听啦。”

    李准道:“但说无妨,哈哈。时间不早了,姊姊早些歇息去吧,多多养好精神。”

    沈蔷道:“嗯,你也早点休息吧。还有,若不巧在囚天岛上碰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李准道:“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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