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17)三合一
清平岁月17
看着大踏步走进来的四爷, 老太太眼角眉梢就带出了笑意,不等四爷见礼,她就指了指身边的意椅子, “坐过来坐。”
四爷顺势也就坐过去了, 然后看向金济“大伯,您要是听侄儿一声劝, 就很不必跑这一趟。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真要是有人为难, 我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若是有人看着父亲的脸面,您去不去的,都是无妨的。何必兴师动众的去跑这一趟呢。”
金济就笑了笑,“老四,这此一时彼一时, 母亲自小交给我的道理就是能弯得下腰。为了一家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有时候,男人在外面弯腰,这是必不可少的。你还是公子哥,没从现在这状况里醒过神来。”
四爷就认真的看金济,也不知道这话他敢不敢当着金匡说说起来。
老叫这位这么闹腾,其实怪烦的。谁叫礼法上, 他跟其他族人不一样呢。这种亲近的关系, 很多时候你想抛开都抛不开。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大伯说的也有些道理。”他扭脸看老太太,问说,“当日大伯过继过来是为何”
是为了把侯府跟族人绑的更紧。这些族人其实就是指当年在山上的那股子势力。
老太太有点明白这个孙子的意思了, 她稍微沉吟一瞬,跟着就叹气, “也是我老糊涂了总是舍不得,可舍不得如何能行呢”
金济一时没能明白这祖孙俩的意思,试探的叫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摆手“儿啊,用你刚才的话说,那就彼一时此一时。当日把你过继过来,那是为了族人好的。可这好要是不在了,这家族的根基还得保全,儿啊,你是族长,从族长的角度去想,你说该怎么办”
金济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思议的看老太太,喊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瞧着比他还悲戚“当日老侯爷为何不带我走,这些事,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
金济蓦然,老侯爷在他眼里那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样一个人给他当父亲,他荣耀着呢。可老侯爷当年是怎么说的,他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来这些开国之人,有几个能得长久,终是要十之去八九,方能稳定局势,收揽皇权,压下这些骄兵悍将。
虽然当时他是不怎么明白这些意思的,但后来,慢慢的也就琢磨明白了。
就跟当年金家的产业一样,那些个管事,当时答应了给他们许多的股份,可等产业真的起来了,总得找个由头把这些管事给清理了,要不然,一点一点的做大,哪里还有东家的事。
其实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老侯爷作为开国的功勋,他觉得将来许是要不好。老太太没有去,老侯爷也没有非带着去。对外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只说嫌弃那边有个赐下来的妻子,她这个原配就不必去叫坐在龙椅上那位尴尬难为了。
但其实,那个时候,老侯爷就隐隐的怕出事。
这才过去多少年,老侯爷都作古了,可这说出事还真是出事了。
老太太便道“宦海沉浮,原本是正常的。可这要出事,都捆绑在一起,是否太过愚蠢。”
金济噗通一声跪下,“母亲这是要羞煞儿子。好处来了,儿子便跟着母亲。这坏处来了,儿子便抛下母亲,您这是要活活逼死儿子吗”
老太太便声泪俱下,“这么些年,除了这个祖山是太zu赐下来的,绝对不能给你,我这个母亲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因为这个山,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偏心,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东西放在你手里,这是祸不是福。京城是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京城的权贵是怎么一回事,那朝堂风风雨雨,哪天不杀人你也是在这山上长的,这山上有什么没什么你不清楚吗真要是藏着好东西,又怎么会拿这个赐人这不过是赏给勋贵人家的勋贵产业若是给了你”
其实老太太也不知道给了大房会怎么样。想来礼法上的大儿子,那便就是大儿子。
给了大儿子其实也没错。
可金家还真就有错,四爷接过老太太的话,“在族里,都知道老太太是祖父的原配发妻,但在大理寺那里,可真不知道有祖母这个人,就更没有大伯了。”
如今的大理寺分管勋贵。凡是勋贵人家,都在备案的,谁家生了几个儿女,但凡是添了人口,都得去报备一声。就跟宗人府管着皇家的事是一样的,这种事情,没有备案就是不承认的。
金济大惊,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就听四爷道“功勋田若被侵占,九族皆株连,没有例外。”
金济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对老太太道“儿子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儿子被母亲抚养,受母亲教导,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头。儿子是是舍不得母亲在难处抛弃母亲,舍弃兄弟子侄,您叫儿子以后如何有面目见人”
这些话情真意切,要真这么做了,不管如何,背后都少不得有人说。
可老太太既然开了口,大房心里的谋划又一直没断过,她便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干脆利索一些,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些事情给掰扯清楚了。
于是便闭了闭眼睛,“我又何尝舍得。可我儿还是族长,得为一族考虑。一支获罪,难不成要全族跟着受累”
四爷就道“其实大伯很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几位堂兄都是自小习武,可为何大伯愣是不叫他们出去谋个前程”
金济心里叹气,为了什么自然是怕乱了嫡庶。庶子们个个的被老太太送到山上,自小被师傅们逼着习武,可嫡长子不是。忠儿是自小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被廖家自家的舅舅舅母娇宠着长大的。这庶子一个个的压在嫡枝上面,是要出事的。嫡庶从来都不能乱,否则,离家破人亡也不远了。
四爷又道“可祖父若是归宗了,这又不同了。长子不离家,这也说的过去。庶子再出息,他不能抛开宗族,也是这个道理。只要将来大堂哥是族长,那这其他几位堂兄便是出息了,也不可能难为”族里若不对外说你好话,你的官途也到头了,“跟我们这边切割清楚了他们出去谋事才不适于怕被牵连。大伯啊,这不光是咱们关起来分家的小事,这是事关宗族的大事。难道侯府在的时候,你也要去州府送什么孝敬钱”
那绝对没有
四爷点头“这就是说,官面上还是需要有人照应的。不光是您需要,我们也需要。可有谁比手足更叫人信得过呢咱们金家,不能因为倒了一支文定侯,就龟缩在弹丸之地,再不敢动弹了。之前能出一个文定侯,难保他日不会再出一个武安侯。”
武安侯
老太太心里一动,老四的字是什么来着
不正是武安吗
武安侯吗
这哪里是劝他大伯该叫大房那边出个武安侯,分明是他心里有着野望。
好好好
若不是眼下的情况不对,她都想击掌而赞。若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如今这大房就得从二房身上给撕扯下去。她太清楚这些人的德行了。
于是便道“可见,你还没有你侄儿心里清明。你是我养的,我跟你几十年的母子情分,难道是说断就断了”
言下之意,我对你有养恩,对金匡这边,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跟谁近跟谁疏,难道你分辨不出来
可老太太的话却是,“手心手背,这不都是骨肉。可再多的不舍,不能跟族中大事相比。便是受一些非议,难道作为族长,为了阖族上下,受不得一些非议和委屈”
这话金济更是不能答了。
四爷就道“大伯不过是觉得不能服侍赡养祖母,为人子心有不安罢了。那要不这么办,伯父膝下八个儿子,问问几个堂兄弟,有谁愿意替伯父留在这边,代为孝敬祖母的不过就得伯父舍一儿子,谁留下,谁承袭这边的大房。”
也就是说,金济便是走了。这边的大房还给留着。自己的儿子彻底的归到这一支来,作为金匡的亲侄儿,跟着叔父和祖母过日子。
如此,全了金济不能侍奉母亲的遗憾,另一方面,跟当初过继金济到这边一样,连着两边的关系,不叫疏远。
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老太太看着金济,等着他说话。好半晌,他终是点了头,“那就听母亲的。”
老太太面上点头,但心里还是有意思难受的。其实老四是给自己这个大儿子留了个活扣的。比如说叫大房的孙辈,谁愿意可留在这边。
其实,留着孙子哪里比得上留着儿子好
他自己完全可以留下,只叫他的儿孙归宗就好了。全划拉到他们家原本那一房,把族长的位子叫他的大儿子做了,就可以了。他要是愿意,身边留一两个庶子在这边也行。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留儿子在这边代为尽孝,他终归还是要归宗的。
掩下心里的那一丝失望和不自在,老太太连声叫人“去请了大房的都叫过来,有话说”
四爷就看了金逸一眼,叫他去通知自家这边的人。
年跟前了,人都都。反倒是大房比二房的人来的快了一些。大房坐着雪橇,直接到了庄子里。而金伯仪父子俩,出门那是费劲的很。在屋里怎么都好,要出来这就得从里到外的穿,从头到脚的武装一遍,甚至事先吃了药。
三爷那边是快年节了,准备给佃户那边送点过年的东西。都是从猎户那里手来的兔子,不值钱,但一户一个,是个意思。这会子他都出门了,这才打发人往回叫呢。
又有不请自来的大姑太太,“我还是不是金家人。”
老太太斥责“不是回院子去,这里的事没你掺和的份。”
把姑太太给说哭了,还是徐氏道“叫大姐坐着听吧,横竖都是一家子骨肉,这里也没有外人。”
可姑太太看着金忠恨不能一口吃了这个侄儿兼职女婿。
金忠也不敢搭话,在那里很有些坐立不安。
还别说,比起别的庶子,这个嫡子倒是瞧着更老实的样子。难怪金济不放心嫡子,这个样子,真就是被欺负的模样。也就是有寥氏那样的娘,要不然,真能被生吃了。
人凑齐了,老太太的厅堂里也就挤满了。
老太太将早前的那一番说辞,换了个样儿都说出来了。大致意思就是为了不连累大家,不耽搁大家奔前程,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不得已而为之当日过继,今儿叫归宗,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金家的繁荣昌盛,子孙绵延。
这话一说,大房哪有不喜的这就意味着能各自奔前程了呗。
连氏坐在金孝的后面,手不停的扯着男人的袖子。她可不想回去受寥氏那个老虔婆的辖制。在这边,这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金孝轻轻摇头,叫她安静点。他心里有数的很,刚才金逸叫人的时候,他就在庄子上。这小子倒是机灵,跟自己把大致的意思已经露出来了。这次,自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这边的。以后见了父亲,叫叔父即可。隔了房头出来,管不到在家身上。
却不想,金济才说了要留儿子在这边服侍,老七先站出来了,然后噗通一下跪下,“儿子愿意服侍祖母。”
金信
瞧着粗壮的很,她身后的媳妇一直低着头,林雨桐知道,这个媳妇曲氏是个极其懦弱的性子,膝下一个儿子也没有,一水的生了三个丫头,在那么一个大家子里很是抬不起头来。
金孝赶紧起身,跪在边上“儿子也愿意留下来服侍祖母。”
庶子里没几个愿意留在那边的,老三家的媳妇就一个劲的戳她男人,结果老太太就道“好好好有你们服侍,尽够了。”
很感动的样子。
没有及时站出来的,那都是心理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那种。也就是还没被寥氏欺负狠了,这样的媳妇就都不是省油的灯。就不如这俩房老实的,留在这边也好相处。
老太太也干脆“大房如今管着的产业,那都是大房的。”
那产业就多了去了
哪怕是知道老太太手里攒着不少。但这钱老太太大部分应该是要补贴给姑太太的,下面的儿孙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是一个样儿,谁也被想得多少。再说,那钱是死的,可产业是年年有进项的活钱。本来还有些羡慕老二家和老七家以后不必受寥氏的辖制,这会子,这点心思全没了。
老太太又道“那宅子,都给你们吧。也瞧着体面些”
金济就看金匡,却见金匡只缓缓点头,半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再看金匡这个儿孙,个个脸上也都没有异色。再看自家,却也已经是喜上眉梢了。
多了西院和中院,还少了两房。这以后的院子,一家一个院子算下俩还有多余的。
紧急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以自家几个儿子的德行,能成什么大事。
可话已经说出了,再无更改的可能。
产业上没有可分的,这边只有五百亩的祭田,这里还有两百亩受益是要上交给族里的。如此只剩下三百亩了。
金匡也说了,“老太太的庄子,咱们是借住的。这庄子上的受益,都给大姐。”
是说给姑太太。
至于老太太的奉养,“有我们做儿孙的,少不了老太太的一口吃的。”
姑太太竟是没言语,就这么坦然的受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就这么着吧。去祠堂,召集族人,更改族谱,说明情由,一天的时候,什么时候都给办完了。
却不想这边的事情才定下,金济的亲娘老寥氏就包袱款款的去了那边,当老太君去了。紧跟着就听说,那边的老太太要摆流水席,摆七天的流水席。
这边风平浪静,院落是现成的,连氏带着儿女原来住的地方太小了。给他们和金信那边,重新安排了院子。因着人口简单,也不必多大的地方,一家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就足够了。
金孝现在跟这边还算是熟悉,可金信跟这边压根是一点也不了解。
金匡把儿子和新得的跟自家绑在一起的侄儿叫到书房,开了个家庭小会。大致的意思就是叫那俩侄儿尽快的融入到家里来。
想尽快融入,这就得有活干呀。
这到了年节了,金孝负责采买,外头的事情他负责。金信呢,可以从其他地方,给家里召集一批人,七八十成百的青壮都行,当护院用的。在家是护院,以后出门,就是护卫。尤其是少不了走京城这一路,人不能少。
当然了,一般大户人家是不许养这么多人的。所以,四爷的意思,就是跟现在外围住的猎户一样,也安顿在庄子外面,平时当差的时候进来。就是追究,怎么追究还不兴人家打猎了。
这山是金家的山,只要金家不言语,这山就朝这些人开放。只是猎来的东西,先紧着金家卖便是了。
如此,这哥俩都有活干了。
金家大房这边准备明年开学馆,金石这段时间,正在家里打桌椅板凳这些家伙什,做准备着呢。
三房管着外面的田产,瞧三爷那劲儿,把每个佃户家都跑了一个遍了。
四爷总揽着事情,大事小情,外头的事情,都归他管。这么一安排,亭亭当当的。
林雨桐叫人安顿好了这两房,也给这两个妯娌安排差事。因着各房各自开火,粮食啥的都是按月给的。另外,还都有些月例银子,日子很是能过的。
老太太对这两房也大房,安家就一家给了两百两。金匡那边又叫人再每家给了一百两。这边还剩下的三房人,贺个乔迁之喜就给了五十两。有这些银子做底子,日子很能过了。
不说这连氏的嫁妆里有田又有地还有铺子磨坊,便是这个曲氏,人家也不是光身子嫁进金家的。她家本是酿酒的,但父母就她一个独女。不等她出嫁,父母就都死了。只留下个她跟老祖母。那老太太怕族人夺了家业,就拿钱买通了老廖氏,这才把自家这孙女说给了金家。这边有权有势的,没人敢招惹。然后从族里给过继了一个孤儿做孙子,酒作坊给孙子留着,但是铺子却给了孙女陪嫁过去了。
曲氏主动说需要酒就过去搬就是了,林雨桐才知道,人家也是有产业的。
这地方冬天长,天冷。酒几乎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大老娘们,也爱抿两口。劣酒的口味不好,但胜在便宜。利润微薄,但胜在销量大。
曲氏也老实,人家一感兴趣,她什么都说,“一年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的受益。”
这维持一家的日子,就很可以了。
曲氏这么说,林雨桐就道“用酒当然用自家的,你放心,钱跟市面上一样,照给的。”
曲氏不好意思“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买谁的不是买”林雨桐叫她安心,不需多想。
回家后林雨桐当着孩子的面,半点不避讳的夸四爷“今儿这事处理的利索。”
能这么利索,完全是老太太心里的野心有冒出来了,她渴望着真有一个武安侯
武安
此刻的京城,皇宫大内,也有人念叨着这个名字。
此人正躺在黄色帐幔的龙床上,嘴角还有些歪斜,含混的念着这个名字武安
许时忠坐在龙床边的椅子上,跟他说话,“当年,宜安在的时候,陛下还说,他是您的武安侯”
文定侯家的爵位得金伯仪继承,于是,李昭就承诺宜安,说他是文定,叫你做武安。
那时候宜安是怎么说的
他哈哈大笑,言说,您叫我做个宜安侯便是,武安侯这个爵位给我家老四,叫他给您冲锋陷阵去。
宜安宜安这便是他的期盼,只想一辈子过个安安稳稳,不是要什么高官厚禄。
可这个人当年,为你挡了多少次刺杀,他身上的那一道伤痕,不是因为你
李昭闭了闭眼睛,睁开却不看许时忠,而是面朝里,谁也没看见的地方,他的眼角到底是有了泪意。继而他冷笑“朕何曾杀了宜安朕的话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全盘的质疑”
许时忠只问“你是否对宜安动过杀心”
李昭默然。
许时忠冷笑,自来揣摩上意着多矣,宜安就是被你的杀心杀死的。
李昭睁眼再度冷笑“不要再提你跟宜安情义你妹妹杀宜安是你料理的尾巴你弟弟跟他弟弟争执是他退让将武安送去西北谈情义他有你没有你有不臣之心他无我动过杀心可真的想杀的是你他是替你死的”
“住口”许时忠霍然起身,然后来到龙床前,俯身看着李昭,“你不无辜我不无辜我妹妹也不无辜我不动手,我就得为宜安的死负责,你会打着宜安的旗号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其实那天不管死的是谁,你都能要了另一个命我和宜安都太蠢,太相信你这个兄弟当年你是个连宫里的小太监都敢欺负的皇子我们见过你最不堪,最不能叫人知道的一面,等坐在那大殿之上,每看到我们,你心里便不舒服一次你早不是那个我们能在你面前畅所直言的兄弟了什么歃血为盟,什么生死同这不过都是聪明人哄骗本人的谎言罢了。我竟信了,宜安竟信了。是宜安的死叫我明白了这些道理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如何但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过的好”说着,他就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出来吧,躲着干什么”
果然,屏风后走出一个曼妙的女子,不是文氏又是哪个
许时忠冷笑,“我就说嘛,好端端的,谁去放那么一把火。”他拍手鼓掌,“真得为咱们的皇帝陛下喝彩好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放了一把火,却顺手带走了你要的人。你这是要将放火的嫌疑推到我身上,叫文氏以为是我要烧死她然后等着我进宫,说了那么一通废话,不就是为了叫文氏以为,我也该为宜安的死负责吗”
他哈哈大笑,嘲讽出声“什么情深义重你的冷酷,一如当年。你喜欢文氏是真,可这些跟你自己的利益比起来,算个屁当年舍弃了她,如今她回来了,还没见面,你就送她一份大礼,将她置身大火之中进而再加以利用。躺在这里,成了这副样子,你依旧能算计,依旧有可用之人好好好大善如此,我也正好能顺手再挖挖,看还有多少人在为陛下所用。”
说完,就看文氏,“这就是你爱过的人”
文氏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李昭“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昭伸出那一只能动的手,艰难的说了两个字“过来”
文氏没有过去,“我去看过大皇子了他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李昭嗯了一声。
文氏又道“当年你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孩子”
李昭又嗯了一声。
文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我的孩子如今成了那般模样”
“接女儿”李昭艰难的道,“作伴”
这话一出,文氏一把拔出自己的簪子,戳在脖子上,已经见血往下蔓延,“再敢把女儿往火坑里拉,我就死给你看”
“别”李昭闭上眼睛,其实接女儿回来真没那么大的害处,真就是想给她作伴而已。既然她不愿意,他便摇头,“听你的。”
文氏看向许时忠,“对金家,你打算如何”
许时忠看她“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
“我是宜安的未亡人。”文氏看着许时忠,“我是宜安的未亡人,我有没有资格问你一句,你你们打算把金家怎么样你以为,狼心狗肺的只有他李昭吗你许时忠难道不是宜安拿你们当兄弟,亲比手足为了你,当日连亲兄弟也发配到西北去了。老四因为你,差点把命丢在西北。你知道宜安后来那么多年,对老四有多愧疚吗他不光为李昭挡过到,照顾他的女人孩子,他也还救过你许时忠的命。可你们是怎么报答他的口口声声的,为了他的名声,为了他报仇唯独没想过,他生前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他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侄男侄女他也有父母要赡养孝顺,他也有姐妹要护持要兄弟子侄要照看,有妻子需要陪伴可你们呢李昭就不说了,谁叫他是君王呢是君王,就有当昏君的权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无权质疑君王,但我要问一声你许时忠公爹栽培你,你是如何报答他这个老师的。你在最难的时候,是他把嫡长女许配给你,你又是如何做的。当日在金家千娇万宠的大姐平安,她现在人在哪里他这般对你,你们却叫他老来丧子又丧女,谁无儿女,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你们可懂再说宜安,宜安对长姐敬重有加,大姐回娘家总是笑说,当日出嫁,宜安逼着你这个姐夫在轿子门口发誓,要护着长姐一辈子,否则不会放过你可你呢你为了你的兄弟,叫宜安处置了自己的兄弟。你为了包庇你的妹妹,叫宜安去后大姐也跟着去了。你有手足之心,难道宜安就没有今日,你可还记得宜安当年叫你发下的誓言不不全都忘了不丝毫也不记得了你笑李昭为了权利无情无义,可他总比你满口的情义却依旧把你手里的刀对准金家强你许时忠压根就不配宜安对你的情义。”
许时忠慢慢的朝后退出,好半晌才道“从州府往下,都换成顺王府的人,你还怕金家过不好”
文氏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是冷若冰霜,从鼻子轻哼出声,说了一句“也好省的被迁到大北边要了一家子的命”说着,收了簪子,“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是关于宜安的”
“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跟老四商量好了,等岚儿和珅哥儿有了次子,就把次子过继给宜安做嗣孙”
两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道“有何不可”
文氏松了一口气,“那听好了,以后不管你们俩如何,都别拿岚儿的身份说事。文家没有骨血了,就剩下岚儿一个。岚儿是文家最后一丝血脉,这话可听清楚了”
宁肯叫堂堂公主,去做个罪臣的遗孤,也不愿意认公主的身份。
李昭点头“朕着人支会宗人府已故的公主会记在宗牒上只说养于宫外文家病卒”
彻底抹去了将来牵扯身份的可能。
文氏心里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停留,转身去了后殿。
许是文氏这番话骂的许时忠从心理上真有些招架不住,这天晚上,他当真就梦见了宜安。宜安七窍流血,其状凄惨,哀哀的朝他伸着手一觉起来,汗湿了衣衫。马上叫了人,带着旨意,往北边去了。
金济此时人在银州,投了帖子想求见抚台大人,那边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他花了钱跟衙门打探,说着进进出出的,恨不能地都用水擦洗十遍,这是要干啥
有那在衙门里混成老油子的门子就说“京里来亲使了且不顾上其他呢。”
京里来人了
“为的什么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没见过亲使。
门子哪里知道不过也有猜测,低声道“以前咱们这里没什么现在咱们这里不是来了一位大人物吗”
大人物
金匡
金济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门子摇头“这哪里说的清没见那位大人物回来,抚台大人只假装看不见,连问都不带问一声的吗这意思还不明白许是会好,许是会坏。再坏那也跟上面有实打实的交情,还能踩人家两脚不成。可人家要是运道来了这不管不问,本身也是罪怎么做都是错的要是上面恼了那位帝师,我们大人没踩上去是不对。要是上面没恼那么帝师,我们大人没给特殊的照顾也是不对左不对右不对咋都不对,可不就怕挑刺吗这不得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这话却听的金济心里火烧火燎,他想,他错了他真的可能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