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在(29)三合一
与你同在29
白衣走了, 教堂的大厅里只剩下林雨桐和李桂香。
林雨桐伸开手, 两只手心里,都握着符箓。她从兜里还能掏出一个两个三个
李桂香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是不自主的用胳膊挡了一下强烈的光线一般, 头微微的偏移了一下, 脸上也不复刚才的镇定“你你要杀我”
林雨桐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李桂香摇摇头“我早说了, 我不怕再死一次。可我心甘情愿的死, 跟被人杀死,对你们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见见张恒,亲口的问他几句话罢了。”
林雨桐却对着她笑了笑, 猛的攥紧手心,将符箓都收了起来。仿佛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出走。
“喂”李桂香往前追了两步“你不杀我”
林雨桐站住脚,却没有回头“老实呆着吧, 不要追来小心我后悔”
李桂香却笑了起来“你之前就没想着要真的杀我吧就像是幻境里, 你用玻璃渣刺中了张恒的脖子, 却偏偏避开了要害的地方,只伤了他的皮肉。你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威胁,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人”
那可说不准
林雨桐轻笑一声“谁说我不杀人杀人而已该杀的人我动起手来从来没有手软过所以别自以为是。你得想想,人我都能杀为何就不能杀一鬼呢”说着, 她又扭头,深深的看了李桂香一眼。
李桂香再往后退了几步“难道你之前真的是想要杀我”
谁知道呢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 一脚踏出教堂。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看,夜幕已经降临,此时的教堂黑漆漆一片,像一头怪兽,吞噬着黑夜,也噬咬着林雨桐的心。
会杀李桂香吗
林雨桐在心里这么问,坐着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和闪烁的霓虹,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
到家的时候,四爷醒了,虽然精神还是不好,但显然,人是清醒了。
“白衣来过来了。”四爷见桐桐回来了,先伸手去拉她。
大热的天,她的手心冰凉。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四爷抱她,“好了,没事了”
“她问我会杀了她吗”林雨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却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我会的我之所以没杀她,是因为我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再不行,我暂时可以将你带到山上我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要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大概真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四爷面色严肃了下来,抱紧了她“我之前就告诉你,不要着急。就跟以往一样,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在,我这不是还在吗你急什么你怕什么”
林雨桐嘴角动动,伸出胳膊环抱着他的腰,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句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那搁在口里没说出口,也没必要说出口的话是我不能没有你
四爷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了数秒,随后就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他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已经是你的心魔了”
反之,亦然
桐桐也是自己的心魔。
可这心魔要怎么破呢
不等桐桐回答,四爷就又道“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什么话
“你说,你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四爷轻笑一声“我想,要是没错,我知道大概的方向了。”
什么意思
林雨桐的脑子转的飞快,紧跟着她的脸都白了“你是说”她放开四爷,头慢慢的抬了起来“这太冒险了万一我们错了万一我们错了如果错了的话,可能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手攥的紧紧的,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若真的是咱们想错了”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四爷却笑了“若是真的没有我了”
“上碧落下黄泉,我跟你去。”林雨桐捂住他的嘴“真的非走这一步吗”
“若不走这一步你我便会成为第二个白衣。”四爷看她,“信我你家爷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
林雨桐看着他苍白的脸,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几圈都没说出口,过了良久之后,她才点了点头“好今晚上十二点,我下来找你。”
说完,连留都不敢留,甚至不敢回头看,就从四爷这边出去了。回去之后的林雨桐没吃饭直接回屋了,只说是有些中暑了。
林爸赶紧出去买药,林妈喂给闺女喝了,见睡的平稳,两人才洗洗睡了。
父母一睡下,林雨桐就睁开眼蹭一下坐起来了,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从楼上下去。到二楼的时候,还能听见花格子的呼噜声。下到一楼,四爷已经准备好了,在窗口站着的。
林雨桐没进去,在外面等着。四爷直接出来,将门轻轻带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林雨桐走在四爷的身后,能感觉的到,他的脚下在打飘,这是硬撑着的。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外,她过去一把扶住他。四爷却摆手,只靠着站牌占了,示意桐桐去拦车。这个时间打车都不大方便,好容易拦了一辆车,开价就要两百。
“给你三百,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林雨桐扶着四爷上车。这会子四爷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了。她这会子只觉得扶着四爷的手有些颤抖。
四爷拍了拍她,告诉她,他心里是有数的,不会有事。
可说话都开始费力了
两人上了车,四爷就靠在她的肩膀上,感觉脖子都支撑不住脑袋了。
而这时,突然之间,副驾驶上就坐上了一个人来,这人咧着嘴笑,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只穿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肚子肥肥大大的,脚上一双夹趾拖鞋,他一只脚翘着,一摇一摇的,回头还问林雨桐“妹子,换个情哥哥呗。”
林雨桐的手心攥紧,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
四爷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摇着“别动”他说,声音几不可闻。
林雨桐心里挂着四爷,只冷笑着看前座自己跑上来的不速之客,也认出对方了。这家伙前几天在晚间新闻上出现过,就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路口,之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的死者,便是眼前这个人。后来警方通报,此人其实就是一碰瓷的,那天碰瓷出了意外,反被撞死了。
这才没几天的时间,这家伙就已经是神魂稳定。可见这恶人成了恶鬼,好似比是恶人的时候还可怕。这得是吃了多少魂魄,才能成了如今这模样。
四爷不叫动,林雨桐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出租车司机嘴上不停“这么大老远,跑山上去干什么”
林雨桐还得张嘴跟人家应付“山上修路,我家一亲戚在工地上出了点事”
“修路我知道那就不是正规的工程队,出事一点也不奇怪。”出租车司机没话找话,好像这么着能把瞌睡虫赶跑“那边要是留着人,你们再上山,要是没人,可别往山上去。听说那山里闹鬼”
林雨桐睁开眼,就见副驾驶那个碰瓷的正一脸嘲讽的对着司机咧嘴。
这倒是叫林同意连闭眼都不敢了,副驾驶上这个可不是善茬。万一干扰一下司机,这车偏离了方向,谁都别想活。
就这么一路揪着心,不时的察看一下四爷的情况,半个多小时,便送到了山下。
山下的路边,堆着很多建材。边上也搭着帐篷,可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帐篷里压根就没人住。
两人下了车,那个碰瓷的也跟着下了车。
林雨桐扶着四爷往山上走,这个碰瓷的也一步一步的跟着。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好端端的不会跟着自己
是不是跟葛水根有关
林雨桐没搭理他,但并不意味着由着他跟着。走一段,她就将四爷放下,叫他靠在树上稍微歇息一下。而她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碰瓷还在一边骚情“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帮帮你呀。这找男人呀,找小白脸有啥用男人得有劲有力量,干的动”
林雨桐轻笑一声,手在边上一通的忙,然后就扶起四爷继续走。
对这种东西她不手软,只是这个家伙背后那人想干什么,察觉了什么才紧要。
往上走,歇息了三次之后,就把后面那个碰瓷的给甩掉了。
那家伙不停的上上下下的在山路上走呢,就是一条路呀,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怎么就不见人了呢跟丢了
真是奇了怪了。
葛水根远远的站在山脚下,他也不敢擅自上山了。从来只听说过鬼打墙把人给弄迷障的,可从来没见过人设阵,把鬼给困在里面的。
这样的阵法,便是他也不能保证顺利的脱困。何况,他自己如今是身受重伤,更不敢轻易涉险。
越往上走,四爷的精神就越好。
他能使上一点劲了,两人也就快多了。
到了山上,坐在树洞外面,林雨桐喘着气“真的不再想想了”
四爷就笑“你一路从山下走上来,就没发现点别的。”
林雨桐没言语,她当然发现了。因为修路,很多在路边的小树,都被砍了。树干横在路边,有两次,四爷都是坐在树干上休息的。林雨桐摆阵法,因为对付的不是人,所以,阵眼里压的是符箓。怕被露水把符箓打湿了,符箓是压在这些树干下面的。
四爷就说“树干没了,来年老根发芽,还能长出新树来。可那老树干,没有了树根,便是憋出芽叶来,那也不过是消耗干净了最后一点养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慢慢的腐朽而已。”
说的是树,但这说的又何尝不是四爷这个身体的情况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林雨桐理解这个意思,四爷这个皮囊,当初是个化形失败的皮囊。若不是四爷,早死了。
说到底,这个皮囊是一棵不完整的树。只要是树,就不能没有根
而如今是树根在,还活在泥土里,可树干却单独化形了这怎么可能完整,又怎么可能长久。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雨桐把这树根,完全当做是退路。实在不行,四爷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退。虽然也知道,叫四爷只苟在一个地方这不可能。但只要有退路,就还有机会想别的办法。她曾经想过,不管用什么滋养,只要四爷的身体需要,她都能弄到。她不敢叫这个树根受一点损伤。
可四爷今儿一说破,却把林雨桐之前的所有的设想都给打碎了。
是啊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就如同把砍下来的树干泡在营养液里,要不停的通过吸收营养液才能叫整个树干看起来湿润新鲜,犹如活着一般。
可那树干到底是死了的再泡也是死了的,养分不能及时补充,只会衰败的更快。
就如同白衣一瞬间,仿佛就能老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四爷还是自己,将永远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每日里都提心吊胆,为了续命整日里奔波,却未必能得善果
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心里太明白这些了,所以,在四爷没有说透的时候,她便知道。四爷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四爷下定决定,只默默的看着她。
林雨桐闭了闭眼睛,蹭一下坐起来。她得下决心了她若是不下决心,四爷便有顾虑。
“你说,该怎么做,我来做。”林雨桐再不拖泥带水,左右看看“烧了这树根吗”
四爷摇头“不会那么简单。”他看着她的眼睛“树干和树根,是一个整体”
林雨桐脸上才扬起的笑又消失了“你要你要干什么”
四爷竖起三根手指“雷电、我、树根,三者缺一不可。”
凑齐这些之后,真能像是预想的一样,这都是侥天之幸了。
实际上,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雷击被火烧,这个人偏还是四爷,这叫林雨桐怎么可能淡定。
四爷看着桐桐,见她整个人都在抖,他的眼里却反而越发的坚定起来“有舍才有得。我们若是不敢去舍,怎么可能有得”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为人处世上,舍得的道理我用的也很溜
可这不是不一样吗
这是赌命,赌我们的两人的将来。一点差错,将是万劫不复
这一系列的操作,叫林雨桐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心里的这个关卡怎么过的了。
若是这个办法能确定是对的,那哪怕是冒些失败的风险,林雨桐也不怕。
可这不是,这只是猜测
明明有办法能维持这个身体的,为什么要去豁着什么都将失去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这个决定要做下去何其艰难。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了,好像真是天意一般。四爷的手伸出来,里面放着的是引雷符
林雨桐对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
第一道闪电自天边闪了一下之后,林雨桐终于动了。她跑过去,将废弃道观的木料抽出来,什么朽了的横梁椽檁,一个个的,她都吃力的抽出来,跟搭建篝火架一样的搭建起来,一层一层的往上摞,等摞的好几层,有半人高了。她才停下来,远远的站着看四爷,指着那一堆木料“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躺上去便是化作灰,被风扬的到处都是,我也跟你在一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时便是老天爷,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她喊着,却没掉一滴眼泪。
这样的桐桐呀怎么叫人舍得下。他也良久的看她,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一样,呢喃了一句说,“至少我知道真正的桐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被风吹散了,林雨桐没听见,只听见四爷最后说了两个字“等我。”
说完,就转身,义无反顾的下了树洞。
林雨桐眼看着乌云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由远及近而来。
突然间,这闪电便似受到了牵引,如一条火线,迅速的鞭打下来,正是朝着树洞而去的。
林雨桐强迫自己不眨眼,不将头扭开,只这么眼睛都不眨着的看着。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密密匝匝而下,雷声似在耳边炸响。山下的葛水根看这天相,不敢逗留,扭身就往回走。
白衣眼看着葛水根离开,却没有动地方。只看着山顶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呢喃“原来是这样还能是这样疯了疯了太疯狂了”
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闷雷过后,雨并没有倾盆而下。
林雨桐不敢抬头看天,她不在乎什么见鬼的天意,她就想知道,此刻四爷怎么样了。
此时,鼻息间好似隐隐有烟味传来,洞里冒起了烟。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奔了过来,才要低头去看,火却在这个时候噗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热浪顺着洞口涌了出来,将林雨桐直接掀出去很远。
她就躺在地上,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看着火舌从洞口探出来。
四爷在里面。
四爷就在里面,可里面大火熊熊。
她想奔过去,想跳下去,哪怕是烈火焚身,我愿意跟你一块领受。
但不行啊,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更不能叫四爷分心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她只能这么看着,手心攥着泥土,一把一把狠狠的攥着。土里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手上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的融进了泥土。
硕大的树根,根系遍布了整个的山头。此次,树根极力的吸收养分水分,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缩。很快,林雨桐就能感觉到身下的温度。先是一点点的温热中带着潮湿,紧跟着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甚至有些灼人。她躺在那里,没动也说不清楚是不想动还是动不了。
“起来”上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雨桐抬头看去“师父”
白衣点头,伸手扶她“起来再不起来,会烫伤你的。”
林雨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仰着头看他“师父,我能信你吗”
白衣苦笑了一下“做师父的,却叫徒弟开口问出这么一句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不过没关系,我们师徒还有时间。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师父。信不信我,由你定”
林雨桐看着洞口“您告诉我实话这个办法有几成概率能成功”
“不知道。”白衣摇头“我只能说,许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向是对的”
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只要方向是对的,办法是对的。那凭什么不会成功”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哪怕是越拍越脏也没发现,整个人跟炮弹似的,奔着洞口而去。
她得时刻注意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得在四爷需要的时候,及时的伸把手过去。
白衣笑了一笑,突然间有些释然这些年,自己连这个身体的本体都没有找到。便是找到了,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能这么信赖的人,一步不离的这么守着呢。便是这些条件都有那也得问一声,自己是否有这个勇气将自己置之死地。
是啊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后生者,到底是了了无几。
白衣放眼四下看看,紧跟着面色一变“好气魄”
从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开始,所有的植被不仅没有被吸收了精气,反而像是被滋养了一般,一时间都抖擞了起来。
林雨桐因为白衣的话回过头来,眼睛一下子变湿润了。
舍了舍了真的就这么舍了,舍了一身的精华之气,只为了得一肉身。
这才对这才是对的
她一瞬间明悟了过来,精怪之所以是精怪,好似化形成人,也终究不是人。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不舍
想成为人,却偏偏舍不得属于精怪的能力。
而四爷便不同,他只是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一个能陪伴自己百年,健健康康的男人。除了自己,他没什么不能舍的。
这么长时间,知道四爷在烈火焚身她都憋着没哭。可这一刻,她的眼泪还是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火里,融进四爷的身体里。
天光放出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火慢慢的熄灭了。
天边有了一道红线,太阳要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一道扎眼的红光冲天而起,跟天边的红霞迅速的连城一体,然后红霞渲染了半边天。
山下准备开工的人朝天边忘了一眼,咕哝了一句“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儿半晚上的电闪雷鸣没下下来的雨,今儿怕是要下来了。”
话音才落下,雨便淅淅沥沥而下。
不大,但却也不算是小。
林雨桐之前还焦急会不会有山下的人上来打搅,如今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活熄灭了,四爷怎么了
她正要去下去,手机却响了。是林妈打来的“你这孩子,去哪了”
空调开着,窗户也开着,人也不见了。出去买早点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林雨桐一拍脑袋,忘了昨晚心太乱,后续完全没考虑。
“妈,我在公园背单词忘了时间了,怕迟到先去上课了。”她说着,就一副着急的样子,“你们自己吃早饭吧,我到了。”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怕那边再骂。
林妈就觉得不对,跟林爸说“你闺女最近有点奇怪。”
奇怪不奇怪的,林雨桐顾不上了。她也不管灰烬还带着余温,被冷雨一浇,还冒着热气。就这么直接的给跳了下去。火灼烧着皮肤,生疼
可这些都顾不上了。此刻的下面,黑漆漆一片,地上躺着个人型生物。
这一刻,林雨桐都有些不敢上前了。
那黑黑的,和周围黑成一体的能是个活物吗
她小心的,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蹲下身来,地上的这团东西却始终没动。
林雨桐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她缓缓的伸出手,搭了过去。
周围一片热,甚至还有些灼人的,可手下的这团东西他却是温凉的。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吗
也许是吧至少没有化为灰烬。
她的手再小心翼翼的进一步试探,寻找他的心脏位置。手一放上去,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她以林阎王的名义发誓,手底下的心脏,是一颗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心脏。它此时正在一下一下有力且有规律的跳动着。
心还在跳,证明人还活着。
喜极而泣,紧跟着却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别的且顾不上,只把手放在他的手腕,左手换右手,然后是脖子,耳后,再接着是脚面。换着诊了一次脉,她非常确定人活着且健康的活着。
得到这个结论,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分。可是人不醒,就又无从判断这个身体里的人是不是四爷。
她踉跄着想挪个位置,离他的头更近一些。可一起身便踉跄着摔倒,她几乎是爬着过去的。用沾满黑灰的手去摸对方的脸,脸上一层黑灰拂开,落下一脸横七竖八痕迹的黑灰。
她摇晃他“醒醒醒醒”
许是从她颤抖的双手里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的手被一只发凉的手给攥住了。林雨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他,此时,人已经睁开眼了,微微的一条缝隙,看起来很疲惫一样,但便是这一眼,她也认出来了,他就是四爷。
瞬时间,她嚎啕出声。
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但就是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委屈害怕过。
四爷轻笑了一声,攥了攥她的手,只说了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可也只有他知道,这次有多侥幸。
有句话叫做破镜难圆,树木难道不是一个道理试着把断了的两节叫再长在一起试试嫁接还留疤呢这又是岂是那么容易的
当时的感觉,烈火焚身,一股子清凉就在咫尺,潜意识也想靠近,但就是跨不过那个横沟。之前他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却没跟桐桐说。这种事,告诉她,她只会有更多的顾虑。但他就真放的下桐桐,就这么随着这个皮囊一起消失吗
不他早前就想过后路。这也是他一惯的做事风格。
他想过了,若是魂魄是一种能存的状态的话,实在不行,他就放弃那个皮囊,以魂魄的形态跟着桐桐也行。两人这么多辈子了,别的都是假的,陪伴才是真的。
谁也离不开谁了。
所以,只要他在就行,不管是变成了什么。这才是他留给自己和桐桐的最后底牌。
却没想到,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那清凉之中混入了一股子熟悉的亲切的,恍若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东西,那是属于桐桐的气息。
桐桐来了吗
这样的地方他想起她说,便是化作灰也要在一起的话。他极力的朝她伸出手,她在那里,千山万水、千险万阻也要过去的。
谁知道这手一伸过去,一股子清凉顺着浑身的经脉游走。
等这一切过去,火都熄灭了,他想要睁开眼,却发现,如论如何也指使不了这具身体。人被拘在里面,离又离不开,醒又醒不了。
这一刻,他真的动摇了。想着,之前的决定,真的就对吗
自己真的不是自负了吗
而此时,天上仿佛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了身上。可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这不是雨滴。因为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是苦涩,是彷徨,是近乎于绝望的情绪。
原来,那不是雨,是桐桐的一滴泪。
这一滴泪,便如打开禁制的魔法药水冷、呛,还有口干,渴了这许许多多的感知汹涌的传到了大脑。他知道,他真的活了
这个身体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此刻,他的手可以感知到桐桐,她的身体是热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胸口,是滚烫的。他的眼睛看的见她,她浑身滚的黑乎乎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此时张着嘴,哭的一点形象也没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出两条白道道来。
这种几乎是面对生离死别的情绪,对两人都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之前,两个人是不畏惧死亡的。死亡,对别人而言,是结束。对两人而言,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痛苦与抉择,几乎要在一瞬间去完成。
要不要去赌,敢不敢去赌,能不能承受失败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好在,过去了
真的是机缘巧合,少了任何一道都不行。这又有多少是在预料之中的。因此,四爷就说“只要是人,就得长存敬畏之心”
这个话四爷以前常说,也常用这话教导孩子。可随着岁月的漫长,见的越来越多之后,很多事情就都淡忘了。就像是这次的事,以为留好退路的,可其实真的很侥幸。
他想说这个,但看着桐桐,还是算了。至少今日算了
自己还是她的四爷,她的四爷就得在她彷徨的时候坚定,在她惶恐的时候给她安慰。
他还得是她无所不能的四爷。
于是,四爷强撑着开玩笑的说“还不检查检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这一句话说的林雨桐一愣“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她一下子就止住哭,从头到脚,连手指和脚趾都数了,确定并没有什么问题。要说少了什么
“衣服没有了头发眉毛还有都没有了”她这么说着,就不由的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了,连鼻涕泡泡也有了。
四爷还愣了一下,这头发眉毛之后停顿了那么长然后明白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外面有人”
白衣还在外面。
林雨桐从地窖的出口出去,外面哪里还有白衣的影子。
这会子雨还不停的下,山道上一串清晰的脚印,白衣先下山了。
如此也好,她进去背了四爷出来。
雨打在身上,将四爷的身上冲的一道一道的,露出来的皮肤如婴孩一般细腻,其实这看着是有些怪异的。
之前为了糊弄人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如今派上了用场,进去从井里打水上来,她简单的给两人清洗了一遍。
四爷的衣服没有了,林雨桐的是脏完了。
幸而当初这里放了几身当初四爷买的地摊货。四爷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一双劣质的黑皮鞋。林雨桐的鞋是黑运动鞋,外面是皮质的,水擦洗一下就干净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找了四爷之前买的,挑了一条牛仔裤,把裤腿剪了一截,当七分裤穿,显得肥大。没皮带,从剪下来的裤腿上剪下一条,在裤环上一套,绑个蝴蝶结垂着就好。上身就是白t恤,腰上打个结,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收拾好之后,给四爷喝了水,问他说“饿吗”
号脉号不出问题,可四爷看着如今还是虚弱,是要适应吗
四爷指了指外面“树根的位置,先想办法围起来,别叫人进了里面。”
是说用个阵法。
“好我这就去。”林雨桐披了床单,就跑了出去。分钟就又安排好回来了,“怎么那里还有什么”
“不知道。”四爷摇头,“那是本源,我能感觉得到,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样。”
林雨桐的心揪住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爷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应该不是坏事落地生根这是他的机缘也是了结了我的因果。”
什么意思
哪个他
紧跟着林雨桐明白了,是说那个树精,四爷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吧。
他是渡劫失败了,又被四爷占了机缘。如今,四爷归还地母一身精华,滋养了方圆百里万物,也滋养了如同一颗沉睡种子的他。
许是再过百年,他的机缘就又来了也不一定。
于人而言,百年遥不可及,可于草木而言,百年而已
林雨桐明白了这个意思,便道“那咱们自己找人建这道观,肯定叫他呆的安安稳稳的。”
嗯
就这么办。
雨不停的下,放眼望去,绿意在雨中不停的舒展和蔓延。这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天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白云悠远,来去随意。林雨桐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丝丝甜意。
四爷像是才缓过来一样,他坐起身来,朝林雨桐伸出手“回家吗”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