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范大婶失踪了
在福田院老老小小人人分了两块点心的第二天,县令顾明扬带着两名工匠将福田院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边看边用尺丈量,还在图纸上涂涂画画,最后三人更是与福田院新上任的院长关在房里密谋了整个下午。
他们要做什么?
“会不会是想拆了福田院?”
这个猜测由福田院里年纪最大的劳大爷提出,并很快得到其余诸人的响应。
“一定是这样,难怪好心给我们的吃点心呢,感情就是断头饭啊。”
晚膳前,一众人早早等在膳堂里,一边等晚膳,一边闲话家常。
哦,他们都没有家,能说的也就是福田院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
预想太过悲观,已经有眼窝浅的开始眼泪汪汪,哭诉自己的不幸,讲怎么白发人送黑发人,讲怎么居无定所,讲好不容易能进福田院混吃等死,这下也成了泡影。
来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无儿无女,父母早亡的,卫奶奶的哭诉十分有感染力,就连正在搬运吃饭碗筷的小雨也忍不住抬起袖子抹了抹微红的眼角。
“如果福田院关门了,咱们能去哪呢?”拿着抹布擦拭锅台的小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倚在锅台边上一脸茫然。
“别乱想,不会的。”刑昭昭的声音透过蒸笼升起的白烟,带了两分不真实的飘渺,“鲍大…… 院长,还要说要办学堂呢。”
听到这句小蝶的心放下一半,却仍是不能尽信,于是扭头问一直沉默的范大婶,“范大婶,是不是真的?”他相公是管事,总会比旁人早知道些内幕。
范大婶却心不在焉的发着呆,直到小蝶问第二次才回过神,她抿了抿唇,干巴巴的挤出一丝笑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事的。”
她这回答与小蝶的提问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小蝶畏于她的神色,也不敢再问,厨房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隔着道墙的膳房却是哭声不断,吵得人心烦。
刑昭昭从墙上的内窗探出头道:“根本没有的事,你们不要胡说。”
她的声音淹没在乱糟糟的人声里,她不死心又吼了一声,这一次才稍显成效,那些哭哭啼啼的人止住声,泪眼模糊的望向刑昭昭,最后哭声话化为一声带着颤声的询问:“你怎么知道?”
刑昭昭哪里会知道,她只是单纯的不相信,像鲍奇羽那样好的人会扔下他们不管,但这种曲折的小女儿心思怎好昭然揭示,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涨红了脸,含糊道:“福田院是朝廷开设,怎会轻易关门?”
“那顾大人带人量来量去是要做什么?”劳大爷气咻咻道,雪白的胡子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而一跳一跳,也带了怒意。
刑昭昭又词穷,拼命回忆着鲍奇羽与管事们的对话,忽的眼神一亮,“或……或许是要修缮咱们福田院也不一定。”
众人原也没什么主见,多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听劳大爷猜测要拆福田院就忧心哭泣,听刑昭昭讲要修缮福田院就喜笑颜开。
“对啊,对啊,我住的房子一下雨就漏水,早就该修了。”
“还有我的那间,光被子就泡坏两床了,不但漏雨还漏风,房里长年不见太阳,阴得我骨头缝都疼。”
大家很快话题就转移到对福田院的抱怨中,既有房屋年久失修,又有饭菜总是寡淡无味,忽有小孩子大声道:“要是总能像那日那样吃肉就好了。”这话立即得到大家的响应,然而吵吵两句又陷入沉默,便是普通人家也不能总是吃肉,更何况他们,这群被人抛弃的人。
小小的纷乱终于在晚膳前结束,倒也不单单是刑昭昭的功劳,而是他们突然想到,即便福田院真要拆除,他们也别无办法。
人嘛,当然要习惯认命,才不会总是失望。
鲍奇羽是在晚上睡前才听说了缮房里的小纷争,第二日他特意去跟刑昭昭道谢,谢她出言安抚众人。
他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刑昭昭三人正在做早膳,焖热的小厨房,水汽蒸腾,少女浅碧色的衣裙也被薰染成青草般的颜色。
“我也没做什么。”刑昭昭不敢居功,一边包着馒头一边回答。
鲍奇羽这才发现只他们三人在忙碌,不由好奇道:“范大婶呢?”
在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三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谁也没有说话,但很快小雨语气轻快道:“范大婶闹肚子去茅房了。”
鲍奇羽觉得小雨的语气轻快的过分,但却未多想,只留下一句“你们放心,福田院会一直都在”,这才离开。
他走了,但膳房里的气氛仍旧怪异,三人利索的揉面包馒头,但是谁也没说话,直到最后一个揉好的面团放上蒸笼,刑昭昭踩着凳子将笼屉盖上,刑承毅举着破扇子开始用力对着炉膛扇风,桔色的火光猛的升起,屋里只余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另一个大锅里豆粥翻滚的咕嘟声。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短暂的一瞬,小蝶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为…… 为什么范大婶没来?”
又是死一样的沉默的。
刑昭昭盯着炉膛里燃烧的火焰,下意识的抿了抿失水的双唇,却还是没有说话。
“会不会是范成又打她啦?”小雨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前也有一次,她有整整两天都没来,第三天来的时候她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
炉膛里木柴燃得极快,刑昭昭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往里添了两块木柴,然后在扑面的热气里冷声道:“我觉得不是。”她的声音清冷,语速奇慢无比,“我觉得范成不敢再打她了。”
打女人的男人往往都是纸老虎,只敢在家里逞凶斗狠,出了门软弱的像条虫,而经过那天的对峙,范大婶绝不会再任范成捏圆揉扁,而范成再想动手恐怕也要在心里掂量一番。
“小雨,你去悄悄问问看门的杨大爷,范成今天来没来。”
小雨不敢耽搁,扭身就跑向门房,杨老头刚起没多久,正抱着一把破扫帚,哗啦哗啦清扫着门前的一方青石板地,听见小雨的问话,他罕见的停下手里的活,奇怪道:“范成那人虽混蛋,但他不犯混时对媳妇也算还行,平日里都是他陪着媳妇来上工,怎么今天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