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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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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呸!”周世乡指着一个衙役的鼻子大骂:“不过一个仵作罢了,他是哪个排面的人?凭他家里有什么事,不过是老婆死了,便是老娘死了也得给我过来!叫我们这些人等他,他也配!”

    周员外远远的就听见他大呼小叫,颇感头疼,在不远处招呼儿子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在和哪个发火?”

    周世乡看父亲来了,气势虽弱了些,但依旧很生气:“他们说县衙里的仵作家里有白事来不了,去他奶奶的,来不了也得来啊,难道真让一个和尚验尸不成!再有能耐他也是个和尚,怕是头一回见这种事,父亲你也放心?我看他脸白的都快晕过去了。”

    他说话时没觉得什么,周员外却瞧出不对了:“你从前倒不曾这样体贴。”

    周世乡心里莫名冒出些心虚,嘴上却不认:“明明是父亲您认定的人,我多关照些又怎么了,父亲之前不许我得罪,怎么现在我不得罪了,却仍要拿我发问?”

    周员外看了他一会儿,见儿子目光时不时就忍不住往人群里飘,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众面色灰败,仓皇失措的俗物中,唯有一人镇定自若地蹲坐在尸体旁查检,虽肉眼可见的脸色难看,可一举一动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周员外暗自心惊,他在宦海沉浮数十年,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其中自不缺风流人物,却没有一个人比得过这个净月和尚。之前着僧袍时看着倒还不算太显眼,因巧娘打翻茶盏不得不临时找件俗家衣物换上后,举手投足竟隐隐透着一股雍容潇洒的贵气,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天质自然,不怪自己这常在庸脂俗粉里打滚的儿子看呆了眼,饶是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也忍不住多瞧两眼。

    “这样的人物,做和尚真是可惜了。”

    周员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却看到一个形容稳重的褐袍文士不知何时走到了这边,不由凝眉:“阁下是?”

    男人拱手一礼:“担不得您一句阁下,小人是兴宁馆的当家,因刚才吃多了茶,和那边的大人告了罪,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若是放在往常,周世乡必要先斥他一句有什么资格同自己父亲搭话,但他刚才那句夸奖倒是夸到了周世乡心里,因此也没有摆起往日的谱,只是斜了这人一眼:“兴宁馆?我记得,你们和纪晓棽在的祥云班一直不大对付,如今他们出了事,你也敢乱走乱逛?”

    男人对他的无礼一笑而过:“瞧公子说的,小人与祥云班班主那些小龃龉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且小人自认手底下也有不少出彩人,倒不必使出什么恶毒手段。”

    周员外倒是仔细地瞧了瞧这人,做这行的一般都是贱籍出身,便是偶然发迹了,也多是故作文雅,那身粗鄙的铜臭味却是抹不去的,可此人不卑不亢,打扮也清雅,倒像个读书识字的秀才:“小儿无礼,阁下无要见怪,不过现下这里一片狼藉,阁下还是莫要乱走,若是被什么悖晦的东西缠上了,某亦过意不去。”

    男人见他无意交谈,也没纠缠,识趣地告退了,周世乡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冷:“父亲,你说他是真的走错了吗?我瞧着他是故意来套近乎的。”

    未必——周员外在心里回答,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想,心脏骤然突突地跳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捂着心脏倒了下去。

    周世乡甫一回头,就看到父亲面部紫红,痛苦至极,连忙扶住父亲:“爹,您怎么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指着刚才的兴宁馆当家的背影大喊:“来人,抓住他!”

    还围在后厨的人都没有想到突然会生这层变故,无不大惊失色,但也有反应快的,瞬时就冲上去了,谁知那人跟长了翅膀一样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喊“周员外遇刺”“周员外死了”之类的话,跑到走廊尽头破窗而出,竟无一个人追上他。

    那些人想继续追,又顾及方才知县说的一个人都不许离开的话,迟疑道:“周公子,我们”

    周世乡抱着人事不知的周员外,双目猩红,不管不顾道:“还不去追!啰嗦什么!”

    “回来!”我刚听到动静,起身略快了些,只觉得一阵头晕,缓了一会儿才能走路。

    周世乡一怔:“可是”

    “你看不明白这人是想做什么吗?他又是大喊大叫,又是破窗而出,分明是要下面的人听到动静慌了分寸,给他的同党趁乱脱出的机会,你叫人这样追出去,能不能追上两说,却是破了你父亲与知县一唱一和方才稳住的局面,遂了他们的心意。”

    我捻过周员外的手腕细细把了脉,周世乡急声问:“怎么样?”

    “是中毒。”我放下他的手,开始往外掏针:“但没到立时猝死的程度,先让我下几针稳住,跟我说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周世乡狠狠咽了口唾沫,他看着眼前的和尚有条不紊的动作,原本乱成一团的心稍稍平复:“刚才那人就是跟我们说了几句话而已,我没看到他手上有动作,他是怎么下毒的?”

    他突然想到巧娘:“对了,那个送茶的女人,他们俩肯定是一伙的!她在茶里下了毒!”

    “不对”他复又改口:“那茶,爹他没动过,我倒是喝了几口,也没事啊?”

    我微微皱眉:“周员外平日里是否有心律迟缓,气滞血瘀的病症?”

    周世乡满脸茫然:“有有吗?”

    “”我无语片刻,翻起周员外的衣服,找到一个瓷白的小药瓶,底部细细刻了几个字——麝香保心丸。

    周世乡倒是认得这个:“这是父亲常吃的药,随身带着的,方才他受了惊吓,倒是就着师大哥检查过的白水吃了几颗。”

    我闻不出什么异常,干脆把药都倒了出来,一一检查起来:“不对。”

    周世乡道:“哪里不对?”

    “这里被混了其他的药。”我拣了一个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苦的皱起眉头:“这是用金鸡纳制作的药丸,金鸡纳的提取物可治疗疟疾,却不能与麝香保心丸同服,我猜,周员外压根没想过这里会出问题,而且虽然金鸡纳比麝香保心丸苦不少,但原本都是把丸剂放到舌根就水一道吞咽,所以根本分辨不出。”

    周世乡渐渐明白过来:“所以,那个人是故意掐着点过来的!可这药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父亲明明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

    “所以,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了。”我一通挽救,周员外下呼吸终于平稳起来,这才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如果周员外确实药不离身,那么,他上次服药到这次服药中间的这段时间,都有谁近过他的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药,谁就是同党。”

    “当才那个人肯定不是,他和我爹中间还隔了个我不过,这么说起,他为什么要现在暴露自己?既然我爹早晚要发作,他等着不就好了?”

    我从怀中掏出一片烧的只剩一半的衣角:“许是因为这个,和这具尸体。”

    周世乡讶然接过衣角:“这是?”

    “小僧刚才在楼顶的时候,用木棍把它从锅炉底下的火堆里扒了出来,施主可认得这是谁的衣服?”

    周世乡皱眉:“这我怎么知道?”

    “这是祥云班班主的衣服。”我轻叹一声:“这衣服上有笃耨香的味道,笃耨香香气霸道,小僧绝对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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