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这世间有一怪，唤为人面牛，每百年一次，从牛等家畜中出生，一生下来便会用人类的语言说出预言，然后马上死去。人面牛的预言多为不祥，却百分之百地准确；雄的预言必然正确，雌的会教授躲避灾难的方法。”
叶冰裳娓娓道来一段介绍，说到这怪在人间的典故。
“据传，在某一个朝代中，一位达官乘着牛突然开口说话，道：天下就要大乱，我很疲惫，你要乘着我去哪儿呢？
达官与几位随从感到惊讶与害怕，于是骗它说：让你回家，不要再说话了。回府之后，还未卸下车架，牛又说：怎回来的这么早呢？
达官心中害怕，但也不敢将此时宣扬出去，只得去另一个县中，找了位善占卜的道长。”
“道长说：这是大凶之兆，这天下恐怕就要乱了起来，整个郡都要家破人亡。
达官听此，也只好回府，又看见那口吐人言的牛如同人一样直立行走，引来不少人围观。
那年秋天，贼军起兵造反，欺骗百姓说是祥瑞降世，是上天的指引，圣人即将降世，被鼓动的百姓纷纷参与造反，摸着红额头。
没多久郡沦陷，达官一家都被灭族了。”
这故事并不长，叶冰裳说完，也正好一行人出了凤宫。
“这是出自《搜神记》的典故。”皇后想起这故事的由来，见叶冰裳点头，又借着这个故事延伸到其他话题，“没想到宣王妃也会浏览这些民间书。”
“王爷幼年修仙，儿臣又无修仙的资质，只能通过这些书籍，窥见修仙界的一角。”叶冰裳轻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住她下半张脸，俨然是一副羞怯模样。
“你有心了。”皇后目光更加温和的看着这个孩子。
元妃轻嗤一声。
装模作样。
这一声嗤笑，被在场人都默契十足的忽视。
“要妾说，宣王妃无愧于自己才女的名声，民间谁不知宣王妃小观音的称呼，即便是人如君子的宣王，都隐隐被宣王妃压一头呢。”
元妃身后的一个宫妃小声开口，又像是后知后觉那般，神情有些紧张：
“呀，妾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真是该死！”
说着，就有要下跪道歉的趋势，叶冰裳身后的周嬷嬷连忙上前，将宫妃快要跪下的身子，硬生生的拔了起来。
“娘娘说的什么话，夫妻本就一体，娘娘这么做，倒让我家王妃落个非议，可是我家王妃有什么得罪娘娘的？”
宫妃只觉得这嬷嬷力气真大，现在也不好再跪下去了，只好悻悻道：“这样吗，妾好像又说错话了，真是对不住几位了。”
“好了，在这么闹下去，恐怕宴会散场都还没走出宫门，元妃，你该好好管管自己宫里的人了。”皇后出声终结这场小小的闹剧，“今日可是难得的盛宴，景国及衡阳宗都会在宴席上，望各位谨言慎行。”
叶冰裳扶住后腰，她记得那位宫妃是常常跟着元妃后面。
另一边，陈子衿穿着那身南楚服饰，腰间配有的各种流苏的腰带，在行走时会发出叮当声响，他抱着长剑，跟在姜统领身后。
“听说这次赤霄宗的弟子也来了，昨日你肯定看到了吧。”
“据说景国国师就是从赤霄宗叛逃的亲传弟子，上次见到那女人还是在交流会上，没想到那样的炼器天才居然叛出宗门。”
“喂，说起来，你这家伙为什么会离开南楚，跑来当什么统领。”
姜统领依旧不说话，他沉默着，带着一群阴尸巡逻。
陈子衿也不恼，说起了阿笙姑娘：“阿笙那个草鬼婆也跑去保护宣王妃，真难以想象，那个草鬼婆保护一个人的画面。”
姜统领做到不听不看不回答，谨防这家伙从他说的只言片语中打探到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陈子衿挑挑眉，他嘴边还叼着根草，显得更加的不正经，陈子衿咬着草根，淡淡的苦涩让他闭上嘴，哼着乱七八糟的曲子，势必要在姜邪这里打探到一些秘密。
叶冰裳所图非小，且有着天道眷顾，而盛国中更是卧虎藏龙，如今陈家又让他继续留在这儿，意图明显。
陈子衿想到这，眉毛便压着眼皮，满是纠结。
叶冰裳虽好，可她所图非小，风险大，回报高，但容易遇到敌人。
她的丈夫宣王，明显与她有些矛盾，两方容易选择去母留子，去父留子的相杀，而宣王又是盛国皇帝的爱子，难保不会对叶冰裳下手。
叶冰裳现在气运受损，哪怕那个叶夕雾已死，可那些气运已经回不了了。
怎么看，叶冰裳都是孤立无援的局面，若能真正拿在手中的牌，也只有腹中的孩子。
现在叶冰裳虽风光无限，可底下依旧是虚的，难保高楼塌。
纠结，真是大大的纠结。
“莫想太多，顺其自然。”姜统领瞥眼瞧见陈子衿脸上的纠结，只冷冰冰的吐出这八个字。
“说的简单，可对我而言，时间已经不够，被盗的气运不会回来，而且那幕后之人还未出现。”陈子衿想到这，眉眼的戾气顿显，“那可是……”
“不过只是修仙者而已。”
陈子衿听到姜统领说的这句话，叹了口气：“怎么说都是领悟了法则，到了圣人境界。”
姜统领嗤笑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如今灵气渐渐消失，魔气反而越发浓重，那些所谓的神，说到底也不过是境界更高的修仙者，自称为神真是个笑话。
起码也要有盘古开天辟地、伏羲一画开天、女娲造人、补天的能力吧。
陈子衿也想起流传在南楚及盛国的神话，对于姜统领的嗤笑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沉默了，反而姜统领却开口说：“在一些流传的典籍中，有功德成神的例子，以功德作为修为，再经历劫难，便可以以功德直接成神。”
“但这种修行方式极为严苛，那便是不能做一件恶事，宣王妃虽功德加身，可她手中也染了因果，她或许也察觉到自己与修仙无缘，因此宣王妃放弃了修仙。”
陈子衿被姜统领的话勾起了好奇，对于姜统领说的修炼方式他也知晓，可他对宣王妃了解太少，一时不知对方的意图，可姜统领不一样，他虽沉默寡言，观察却极为认真。
“昨日已经有人为宣王妃立了长生牌，若是将功德换为信仰，那么成神或许也有可能性，毕竟百姓的信仰极为简单。”
陈子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只听见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
“这……怎么可能？”
“对于宣王妃而言，不过就是顺手而为的一场实验，成功了，那么她死后成神，失败了，也足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毕竟以她的能力，能被后人记住，并不是难事。”
姜统领难得长时间说这么长一段话，看着怔在原地的陈子衿，他继续往前走着，黑色的冰冷盔甲与陈子衿的衣衫轻轻擦过。
他还有一句没说，那便是成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局限，在很多典籍中，有不少在生前杀人，死后依旧成神的例子，而宣王妃这些算什么呢？
只不过是杀了几个不重要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