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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这样哪样总是这样不愉快,还是他们之间总是横着一个别人
孟年抿着唇,为难地给不出答案。
问她这话的是叶敛,是叶存礼的小叔叔,算起来也是她的长辈,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一个长辈面前说实话、倒苦水。
更何况,这位长辈的立场不明,与她也并不算熟悉。
孟年觉得叶敛的立场大概是和叶奶奶站在一起的,就算他们因为一些事闹翻,可在叶存礼与她的这一份婚约上,叶敛没有理由不向着自己的亲侄子。
即便她和叶存礼只是口头婚约,那他们也是摆在明面上的男女朋友,她是叶奶奶喜欢、中意的孙媳妇,而且还有外婆。
外婆年事已高,几年时间先后经历过丧女、丧夫,现在只剩她一个亲人,她们相依为命多年,外婆希望她的未来由叶家的子孙照料,这也是孟年会答应叶存礼猛烈追求的原因。
至于她自己是否愿意,不重要,她从未对感情和婚姻抱有任何期待,所以对方是谁,未来如何,对她来说没有分别。
只要外婆高兴就好。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孟年仰头,轻轻答。
叶敛深邃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孟年身上。他不再开口,重新将手机与电脑相连,继续未完成的事。
他动作很快,没几分钟便完成。
叶敛把手机轻轻搁在她手边,随后合上电脑,站起身。
他说“我将别墅的地图导入进手机,语音助手再为你指路时,语言会更加简洁精准,省时。”
孟年诧异抬眸,于一片模糊光影中寻找他的身影。
掌心外侧的皮肤蹭到手机的金属外壳,上面还残留着男人炽热的体温。
她愣住,“地图”
“嗯,我把你的手机接入了家庭网络,以后有事的话,同时连续按下锁屏键与下音量键,按两次,会有人收到你的信号。”
叶敛低声说着,垂眸看向自己手机里,最新出现的那个手机型号。
动了动手指,将那串手机型号重命名。
“试试看。”他说。
孟年恍惚间手下摸索着,迷迷糊糊地照做。
叮
客厅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
叶敛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来自家里小孩异常一次时间0859a
咔嚓一声,按下锁屏,从容地将手机放回裤兜。
他淡淡撂下一句
“还有,我不同意。”
转身走了。
上午9点半,程盼包的小馄饨终于下了锅。
王裕招呼孟年来吃早饭时,孟年正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思索着男人的那句不同意。
孟年被程盼牵着手,领到餐桌前。
白瓷勺塞到手里,程盼轻声“小心烫。”
“谢谢程姐姐。”
女孩仰头,弯着眼睛笑了笑。
程盼被动人的笑靥晃了神,心软成一片。咳了声,忍着脸颊的热意转身,对着还在厨房忙活的王裕道“先生睡下了要不要叫他下来吃饭”
“给他发消息了,饿了会下来的。”王裕回头,笑道,“北美那边出了点错,大boss心情不好,你可别去触霉头。”
程盼点点头,在孟年身侧坐下,埋头吃饭。
孟年咬着小馄饨,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松鼠。
他原来心情不好吗可是刚刚在楼梯上,他挺有耐心的。
先是工作上出差错,又听到自己的家人说他坏话,还挺惨的。
嗡嗡嗡
“来电,江荔,133xxx”
铛
王裕勺中的馄饨从嘴边滑过,噗通一声,掉回碗中,溅起滚烫的汤汁到他脸上。
“嘶呼呼”王裕疼得龇牙咧嘴,赶忙抽纸擦脸。听着用自己的声源做的语音助手,尴尬地头皮发麻。
他干笑着余光瞥了一眼程盼,不出意外又在老婆的脸上看到嫌弃神色,他心里更苦了。
孟年放下汤勺,眉宇间露出疑惑。
她轻声命令ai助手接通电话,那边几乎是瞬间便有大哭声涌了过来。
孟年立刻严肃了表情,“荔荔”
“呜哇哇孟孟”对方抽抽嗒嗒,像是八百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似的难过,呜哇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快,哭声渐远,电话被人接手。一道略微沙哑的辨识度极高的女声响起“是我,贺浅。”
孟年眉头皱得更紧。
江荔和贺浅都是她的大学室友,她们关系一向很好。
江荔是东城江家的大小姐,从小娇惯着长大,性格纯真善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孟年从没见过她哭得这么凄惨。
贺浅是江荔的发小青梅,性格孤僻,少言寡语。
之所以会和孟年关系好,是因为孟年的长相是江荔喜欢的,从开学起江荔便缠着她,而和江荔形影不离的贺浅也因此和她关系好了起来。
不等孟年询问,贺浅条理分明,言简意赅说道
“刚才叶存礼带人上来把你东西都搬走了。”
最近是校庆周,东城大学放假,许多学生都不在学校。她们宿舍是三人间,孟年因伤请了病假,江荔和贺浅是打算回家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就看到辅导员带着叶存礼和一男一女到她们宿舍搬东西。
餐厅的三人都齐齐愣住,王裕和程盼面面相觑。
孟年不可思议道“他凭什么去拿我的东西”
贺浅冷静道“他说你伤了眼睛,需要休学一年,自然没办法再住这间宿舍。”
江荔像是又被人刺激了一遍,带着哭腔怒吼了声“他还说你马上要嫁给他,所以这学上不上也无所谓,总之他以后都会照顾你,我呸”
“现在你的东西应该都搬到主张你退学回去做富太太的那位未婚夫那里了,”贺浅声音无波,“临走时小哭包没忍住踹了那人一脚,以防有人跟你告状,我先报备一声。”
“怕他干什么我就是再踹一脚他敢吱声吗姓叶的欺人太甚我们孟孟可是专业第一,我这个万年老二都没资格让孟孟退学,他算老几”
贺浅镇定道“他有什么不敢你有你三叔护着,他也有自己的叔叔。”
“呜呜呜哇”
“总之,我通知到了,你抓紧联系他。”
贺浅挂了电话。
孟年气得头晕恶心,浑身发抖。贺浅转达的那些话就像是一个巴掌扇到她的脸上,叫她仅剩的尊严都没有了。
她的出身是比不过叶家这样的豪门,但她这些年每走的一步、每一份成绩,都是她拼搏努力的结果。
她是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可这不代表着她能够任人欺辱、看轻。
叶存礼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不打招呼便私自去拿她的东西,还和她的朋友宣扬她就算休学也没关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孟年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急促而颤抖,血都往头顶涌去,理智顷刻间被怒火浇灭,顾不得是否有外人在场看她笑话,她一把抓起手机,咬着牙,拨出叶存礼的电话。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
王裕眼底尽是深思,他脸色凝重,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程盼轻声道了一句“我们回避”,也跟了出去。
阳台门很快合上,将王裕那声模糊的“四哥”也掩在门外。
孟年脑子很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语音提示传来,叶存礼都没接。孟年又打了两个,依旧没接。
很快,叶存礼打了回来。
对方噙着笑意,受宠若惊道“年年,怎么了”
孟年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声,还有人问“这件衣服放哪”。
刚刚咽下的早饭恶心得险些吐出来。
孟年浑身发冷,气得指尖都在发抖、发麻,艰涩着嗓音,咬牙道“叶存礼,你当我是什么”
“嗯什么”对方显然没理解她的用意,茫然,“年年,你是生气了吗”
孟年深吸了口气,强压住怒火,“谁允许你擅自去搬我的东西”
叶存礼顿了三秒,气弱道“这不是,奶奶说的吗”
“你说什么”孟年不可置信道。
“咳,年年你看,我们有婚约在身,你住到我那里不是迟早的事吗”叶存礼试图说服她,“你现在眼睛看不到,身边不能缺人照顾,怎么还能住在宿舍那种地方呢”
交往不到一年,叶存礼连孟年的初吻都没拿到。
他们明明是男女朋友,可亲密举动只停留在牵手上,平时想抱她一下都被她百般推脱。
有一回强行搂着她,她僵着身体跟个木头一样,拥抱没几秒,她就当着外人的面将他推开跑了。
这事被他那帮朋友嘲笑了许久,叶存礼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他把孟年的行李搬到自己的房子里去,等她手术以后住到一起,同一屋檐下不愁没机会。
叶存礼笑了笑,冠冕堂皇道“在你眼睛彻底恢复之前,一定是要休学的,这时间长短未知,不如我们先把婚事敲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到底是暂时休学,还是退学
孟年闭了闭眼睛,质问“你是不是和我室友说,要我退学。”
叶存礼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了,有些懊恼自己一时口快。
他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年年,你学的那个什么建筑什么设计,那是很辛苦的,不如及早放弃,家里可以给你安排很轻松的工作,这样不好吗”
“我知道当初你考进建筑系,是因为建筑院承诺给你优待最多,可是你想要的这些叶家都能给你啊,钱,地位,人脉,特权,又或者是别人的羡慕和奉承,什么都能有。”
“就算你再努力又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想要的东西就说这次,没有我们,你能那么快就约上南城专家的号吗他又凭什么把你的手术安排往前排不还是看在叶家的面上奶奶她这些年对你不好吗她就希望你能多在家陪陪她,你怎么就是不能体谅”
每次一到她想退缩,想和他们划清界限的时候,叶存礼都会说相同的话,搬叶奶奶出来说事。不仅如此,还会反复地提醒她,这些年她承了多少叶家的恩,沾了多少叶家人才有的光。
孟年握紧拳,抵住额头,极力忍耐。
“还有你外婆,她只是大学的退休教授,能有多少人脉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能不管她吗等你从南城回来,应该就过了20岁生日了吧到时候我们先办个订婚宴,然后过个一年半载正式办个婚礼,你想要怎么办都听你的,好不好”
叶存礼见她沉默,以为她和每次吵架犯倔一样,又被自己说动,不免有些高兴。
一得意难免忘形,他将更多的不满吐露出来,又说回当初选专业时的事。
“我记得你画画很好,你妈妈和外婆都是搞绘画的,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大学不报美院,反而去学了建筑那是男生的专业,和你不”
“叶存礼”孟年声音都在抖,她以为叶存礼至多就是和她性格不合,没想到,他们彻头彻尾就不是一路人
“不要拿我和我妈妈比。”
孟年越愤怒,越冷静,她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在盛怒之下,终于说出了那句积压了许久却不敢说的话
“我们的婚约还是再商议吧。”
挂断了电话。
客厅陷入寂静,孟年又静坐了好久。
面前的小馄饨已经凉透,都黏在了一起。
嗡嗡
手机疯狂震动,语音播报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她将手机关机。
世界终于清净了。
孟年突然觉得身上好冷,初夏的朝阳都没法照进她心里。她抬手撑在额头上,悄悄抹掉了眼尾强忍不落的泪滴。
妈妈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她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外公外婆。外公在她十六岁那年也老去了,只留她和外婆相依为命。
近些年外婆的身体愈发不好,外婆很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没人再照顾孟年,所以才在去年的时候带着她拜访了好友叶家,并和叶奶奶达成口头协议,有了她和叶存礼所谓的“婚约”。
叶奶奶也的确待她如亲孙女一般,好到叫她难以辜负。
从前她想着,不管叶存礼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可以忍受。毕竟她从未信过婚姻,信过爱情,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她在乎的人满意就好。
可现在孟年后悔了。
她自始至终都是骄傲的,无法忍受被人践踏人格与尊严,更接受不了自己几千个日夜的努力被轻描带写地否认。
前路迷茫,就像她此刻睁眼看世界时所看到的样子。
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模糊的光晕,分辨不清方向,更找不到能捞她一把的人。
不求有人救她,哪怕有一个人能来告诉她怎么办也好。
孟年恍惚间起身,右手在桌上摸索手机。
啪咚
手掌压在碗沿,瞬间打翻。
汤汤水水流到了她的裙子上,掌心下方躺着一个被她碾得四分五裂的小馄饨。
孟年垂着头,一动不动。
半晌,干净的左手缓缓抬起,挡住了眼睛。
指缝下是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流。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气息,无声发泄。
孤单又倔强的身影落在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的眼中。
叶敛安静地,久久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