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云芝芝这才得知柳家一家被截杀,所罗织的罪名是偷盗贡品。
这古代社会啊,这么一个罪名就可以让一家子都死绝,原来皇权世家主宰的天下,黎明百姓只能靠权贵施舍仁慈才能活下去吗?
云芝芝心中不适,却又无法排解,因为她心里的话在这个世界是大逆不道的。哪怕她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她都是把自己当现代人。
“谢谢你帮他们。”
裴珣明显察觉云芝芝语气不对,只是轻轻说:“是我分内之事,无需道谢。”
又问:“柳姑娘现下可好?”
裴珣微微颔首回礼:“大夫说,她性命无碍,现下只是伤势严重,好生养上两月就能恢复如初,她醒来也和我说,生死一线之际,有姑娘给她服了灵药,想必就是姑娘吧!”
没想到柳姑娘是有知觉的,此时不免带了些愧疚,因为她喂了药后,又放弃救她了,虽后来反悔跑回去,但依然遮掩不了她没有救到底的事实。
幸好……她看向裴珣:“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放弃了她。”
裴珣露出一点笑意:“可最终姑娘不又赶回来了?还好心提醒了我一番。”
云芝芝内疚说:“我也不知道若不是裴公子出现,我能不能救得了她,总归,多谢裴公子!”
随后便又准备给他来个大礼,裴珣再次低头的瞬间,正是裴珣放松警惕之时,她迅速就跳上树,准备跑路:“今夜多谢裴公子为我解惑,事情既了,我就不多留了。”
别以为她没有注意到裴珣自从回礼后,右手一直背负着,见识过周枕广袖儒袍中藏过剑,她不觉得作为世家公子会对一个夜闯如府的人没有防备。
话落,她就上了树干就要越墙逃跑,这一上到高处,云芝芝就有些瞠目结舌,原来就在她悄悄进了正院之后,院子内外的防备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外头一圈弓箭手,正院外围阁楼地上和门口,多了至少三倍的人手。
这些个世家子弟,可真是惹不起。
她默默估算着突破那群远程武器的可能性,这么严密的防备,真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云芝芝一瞬间就转了七八个念头,最后觉得把这裴珣抓为人质出去可能会更安全点。
于是,她顺手从树上扯下一根树枝,猛地就朝着裴珣攻击而去。
只见他手腕轻动,身形急转避开,刹那间,寒光剑刃就已经出鞘。
果然,这位裴公子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他是完全不信她之前说没坏心的话语,不过将心比心,换她也不信,但是……她有办法让他信的。
想着外头的人,需要速战速决。
于是她直接越身上去,以手中枝条为剑,一瞬间就急攻了二十余招。
要说云芝芝得到游侠的剑谱,以她变异的体质不过三个月就全部学会了,她还自觉那剑谱威力不如她像雪影学的招数,于是她就改了改,融入了雪狼和一些动物的招式,又想着前世听过的什么,快剑、太极剑,各种道理和路数她琢磨琢磨再次融入里面。
最终形成如今四不像的剑法,还别说,这剑法比原本的剑谱威力可大多了,就那周枕说,这世上儒生习剑,燕州书院所教的剑法也算中上等,云芝芝用剑谱的招数和他打,他能撑二十招,但她用改良的剑法去打他。
不过两三剑就让她寻了破绽给刺中手腕,至此剑丢认输。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山匪盗贼,也甚少有人抗住她几剑,用他们的话来将,她使得太快,剑上力道气势又强,就算察觉了,也难以避开。
但今日这位裴家主能反应过来,可见并非浪得虚名。
裴珣步法玄妙,但也许是从未见过云芝芝这样的剑法,所以只能不断闪躲,偶尔抓住一点破绽,才持剑朝着她的树枝砍来。
不过云芝芝的快剑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每每在他的剑要碰到她的树枝时,她又以一个诡异的速度刺向他后背或者手腕。
裴珣也能反应过来闪退开去。
这么一瞬间,两人就过了五十招左右,云芝芝此时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再不拿下就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之前留了三份力,此时完全用上了,她突然变招,左手手指成抓,如狼扑疾势直接抓向了裴珣刺过来的剑。
这猛的一变招,裴珣的剑瞬间被云芝芝抓在手里,她手掌顿时血流不止,云芝芝明显感觉裴珣动作迟钝了一瞬间,也就在这时,右手手持树枝抽到他的手腕。
裴珣直觉手臂僵直麻木,剑不由脱手而去,而云芝芝瞬间接过剑柄,并且落到他跟前,将他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云芝芝不由细细打量,近距离看他后,她突然觉得那贵女千金求他的肖像画是能理解了,因为他长得真的好看,而且气质好啊,都已经被人用剑架住脖子了,他依然是如初见之时含蓄淡然的模样。
云芝芝不由进一步靠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裴公子你看,我如果有恶意,你现下是不是没命了?”
随后,云芝芝连忙把剑外移了几分,原来这位温润含蓄的裴公子宁愿往前倾,让她的剑见他脖子的血,也要离开她的近距离。她还观察到,他此时身体紧绷,比之前她刚刚擒住她时要紧张得多。
云芝芝觉得这个距离还是不够安全,又移开了剑距,可不想伤了他。
明明已经紧张了,裴珣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姑娘好功夫。”
云芝芝也肯定的说:“你的功夫也很好,我这一路来洛京,和游侠单打独斗过,也和几十上百的山匪打过群架,都没受过伤,今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头一回受伤。”
裴珣也看了眼,他说:“你先包扎吧!”
云芝芝微怔,这点伤她是不在意的,只是看着血肉模糊,但其实半个时辰后,她能好得疤都不剩下。
不过裴珣这话让云芝芝生出了点好感,她将剑放下来,轻轻拉过他腰间的剑鞘,然后把这剑插入了剑鞘。
然后在裴珣反应过来前,迅速退了三步,她就用清澈无辜的眼神瞅着他:“如此,可证明我对公子没有半分坏心,公子现下可信我了?”
裴珣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剑,秉承剑客风度,哪怕是生死决战,若敌人这样放过他一马,都应回以同样的尊重放过一回。
正要说她可以走了,又见她身形闪动,再看清她身形时,她人又已经到了她身边,他第一时间应该提剑格挡,却被一股大力压制住他的剑。
他再次因这近距离心不由一紧,触及近若咫尺的玉容,他本能撤退两步,之前云淡风轻的温润模样此时散去。
云芝芝笑了笑,摘下了裴珣剑上的剑穗,然后再次退到让裴珣觉得安全的距离。
外头传来声音:“公子,刺客现在可在里面?”
云芝芝面上虽笑着,但心神警惕,她看着裴珣,只待他多说一个不利于她的字,她马上再次动手,这次她可不会再有怜香惜玉之心,可直接当人质抓了。
好在,这位裴珣是个讲道理的,他道:“下去吧!不是刺客,不必防守了。”
外头护卫不禁生出疑窦,不免担心问:“公子,可容属下近身护卫?”
“不必。”
外头护卫不知是相信裴珣的实力,还是听从了命令,云芝芝听到一些明显退下去的动静。
院子此时寂静异常,有了这一出,就没法保持之前和平讲话了。
“裴公子一点也不怕吗?”云芝芝笑着问。她还扬了扬手上剑穗,昭示着她刚才确实又一次能要他的命。
裴珣完全不理云芝芝的撩拨,他此时问礼,诚恳询问:“姑娘夜闯在下别院,到底所谓何事?”
云芝芝见他这样,忙收起了不正经的之势,其实云芝芝这个人很简单,与人交际时,旁人对她礼貌,她自然回以礼貌,旁人对她亲切,她同样会回以一些热情。
之前她看到外头对她的敌意,她对指使者裴珣自然就散漫放肆了些,现在裴珣让人退走,还如此有礼貌,她也恢复了正常。
云芝芝心知夜闯私宅是不对的,这一点不可否认,现在回归正途,自是希望和平解决。
她不想矛盾激化,逼着她抓裴珣做人质逃出去,那可就真成‘刺客’了,所以,她真情实意的说:“裴公子,请相信我一回,我呢,真没坏心,只是过来看你一眼,看完就走!”
云芝芝可完全没说谎,所以目光显得特别认真,月光下明媚少女真诚真挚,似又是表露真心的话语,饶是一向云淡风轻的裴珣也似乎感觉有些被蛊惑。
但是……裴珣神色瞬间变得清冷,声音不如先前有温度了:“只是过来看我一眼?”
云芝芝连忙点头:“是的!”
裴珣凉凉说:“不是为柳姑娘安危而来确认我的身份?”
云芝芝一窒,她自己给暴露了。
她犹豫一下,感受到这裴公子清冷目光扫射,她忙将提前想好的借口拿了出来说:“是是,我就是听说你的一幅肖像画价值千金,我缺钱了,就想挣上一笔。”
至于她真实目的,她连周枕和郭暄都不说,就没想过会告诉这个和裴珣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人。
裴珣微微垂眼,果然那一瞬间只有他自己想多了。
此时不知要不要信?因为他已经被骗过一回了。不过她这两番举动,确实不是刺客,只是目的不明。
“既如此,那请姑娘留下做客两天。”
“你还要留我做客?”她完全不理解裴珣的脑回路。她这样的危险分子,不应该巴不得让她走吗?
云芝芝不由狐疑看着裴珣,不会名为做客,实际就是囚禁,做客只是他作为世家公子的儒雅说法,于是她问:“是去你家地牢做客吗?”
裴珣清冷气质在这一瞬间又温和了下来,他嘴角也不自觉弯了弯,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他温和说:“别院有客房,自不会慢待姑娘。”
云芝芝一听,她心思不停转动,其实留下来她求之不得的,如今证实裴珣非裴珣,那么她失去线索的情况下,她就要开始查裴珣身边的朋友或者敌人了。
这留下来,她可以和裴珣拉近关系,如果能把他也变成朋友,问他的交际圈应该不成问题吧!
“好,我留下来。”云芝芝答应得干脆利落。
又强调一句:“如果你想我留下的话。”
惹得裴珣不由侧头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眼神,他移开前路,对云芝芝说:“姑娘,请。”
云芝芝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当然在出门的一瞬间,她肯定也全身心防备了,不过看到外头没有对着她的弓箭手后,她稍微放松一点。
裴珣喊了一个婢女过来,等的途中,他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你的手。”
云芝芝接过来,表明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边给自己上药,说:“你人还蛮好的呢?”
上完药,她就撕了点裙摆给包扎好,然后笑着寒暄:“想不到你堂堂世家公子,在家里还随身带着伤药?”
裴珣看她绑着的手没有再流血后就移开目光,然后回答道:“每日习武时有时会受伤。”
云芝芝抬起头,没想到裴珣竟然会回答她。
“难怪你功夫这么好。”她顺势夸了一下。
裴珣淡淡扫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那眼中意味让云芝芝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说,如果他和她一样变异了,会比她厉害很多倍!
婢女很快过来,裴珣让她将云芝芝带去客房。
云芝芝最后看了一眼裴珣,见裴珣在原地没离开,她还给他挥了挥手作告别。
裴氏别院的客房是在另一处院子,出了正院后又走了十五分钟才到地。
她被安排在一座单独的院子,里面房间雅致,书房绣房都有,一看是给女眷准备的客房。
“姑娘,家主吩咐了,姑娘是上宾,这两日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奴。”
云芝芝点了点头。
婢女顿了顿,又说:“家主还吩咐奴和您说一声,姑娘可在别院内外随处赏玩,但请姑娘不要再靠近正院和梧桐院。”
云芝芝眼睛一亮,这裴珣真善解人意啊,知道她现在心中怀疑是不是在囚禁她,然后让婢女特意传了这话。他用可以随意进出别院来表明了他的心意,这人还挺好的呢,以后做朋友是有指望。
不过,正院她知道,这梧桐院?
既然她被以礼相待,她自然不会再去犯他忌讳,于是就问:“梧桐院是哪里?”
婢女忙答:“就是正院旁边高墙所围的院子。”
云芝芝一听,敢情就是她今晚上躲藏的地方,那地方竟然是禁地吗?是了,她所躲藏的树就是梧桐树,如果她没记错,那儿梧桐树有些多。
同时她心中不免好奇,梧桐院住的是谁?为何要弄这么高的墙,还有昨晚上里面的吹箫人又是谁?
那裴珣因箫声变化而从正院出来,她没忘记那时他的神态是离索落寞的。
不过,她就算再好奇,也是不会在不得允许的情况下靠近了。
“我知道了。”
又问:“我若是要寻你们家主,该如何去找?”
婢女微楞,在别院伺候多年,头一回见到这中不矜持的女子,到底不是士族贵女,她保持平静地回话:“奴会给您通禀。”
云芝芝对此只能说世家规矩多,想和裴珣做朋友,因为这通禀只怕会困难几分。
“你回去休息吧!我不用伺候。”
又看向院子还有两个婢女,她说:“她们也回去休息,这两日我住这里,你们不用伺候我。”
婢女低眉顺眼,她们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福了福身后离开。
云芝芝坐下来,房间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房间都十分干净,被褥似也是刚换了新,就是不知是无客时每日每时都会换,还是在她短短赶路的十五分钟换好的?
喝过茶后,她躺在床上,不禁回忆今日所发生的事。手上还无意识的把玩着剑穗,她后知后觉,那裴珣好像没把剑穗要回去。
云芝芝瞬间就有了借口,明日就借着还剑穗去套近乎去,早日要到他的朋友圈,她也好早日走人。
第二日,云芝芝已经醒来很早了,她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院子就传来婢女声音。
“姑娘,奴是春叶,可以进来吗?”
云芝芝听出是昨日传话的大丫鬟,以为她有什么事,便说:“进。”
但见她带着两个婢女准备一系列的梳洗用具,水正热。
“在院外等了多久了?”
“回姑娘话,因不知姑娘起来的时辰,奴就卯时在外候着……”
“不是说这两日我这里不需要伺候吗?你们回去好生歇息。”云芝芝只是顺口询问一句,谁知这春叶跪下来:“奴知错!”
云芝芝只觉头疼。
她将人扶起,她想了想,说:“罢了,今日你们还准备做什么?”
能做客院大丫鬟的春叶自然也是玲珑之人。
“若姑娘允许,奴要指派人收拾姑娘屋子,辰时会带朝食,巳时有针线坊婆子来给姑娘裁衣,午时会传茶点,未时有人陪姑娘赏玩别院,申时姑娘需用暮食了……姑娘房中茶水也需即时更换,奴需随时等候姑娘传唤,伺候姑娘更衣……”
云芝芝对此只能说,太周到了,让她真的很不自在。
她留下来做客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马上说:“麻烦春叶你今日给你家家主传话,我想见他。”
春叶不由行礼,说:“姑娘恕罪,奴……奴……”
云芝芝瞬间明白,春叶是以为她要告状或者说不用伺候之类的?
“和你们无关,我就是有事寻你们家主。至于……”
云芝芝说:“我不用近身伺候,你们要准备什么东西,打扫什么你按旧例吧。”自我安慰一番,贵宾酒店也有这样的服务。
春叶心下一松,忙应下了。
云芝芝用完早点,春叶就来告诉他,裴珣现在可以见她了。
她将剑穗从旁边挂架上拿过,然后再次去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