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非彼而此
还是那个剑庐，还是那样的铸剑。
那铸剑的老者却早已不是活人，他就像城中那些即便人们都消失了却依旧燃着的火焰一样存在着。
可是李如意却知道，面前的老人不应该存在。
在那剑炉被熄灭之后，他就不应该存在了！
李如意看着面前的老人，轻轻迈步走到了老者的面前，深深的望着老者，陷入了沉默。
祁平等人也赶到了剑庐之外，见到还没有消失的老者顿时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穆剑清捂着嘴，满眼的错愕。
陈其则早已查探过，千里之内都已经无人了，可是为何顾家的老人还在？
祁平等人也是僵硬的望着剑庐之中的这一幕。
唯有李如意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沉默的望着那位老者
长风吹上千归崖，卷起了李如意的长发。
剑庐门口两旁的几株翠竹探出，而又随风摇摆，在血月的月华之下发出了沙沙之声。
李如意望着老者像是一下子平静了不少，等着老者将手中的通红的剑胚丢入了漆黑的缸水之中。
老人这才仰起头，看向了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有事？”
似乎，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如意的修为。
只有区区一境界！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老者微微一拜：“晚辈前来求剑！”
“求哪门子剑？”老者一愣。
李如意望着老者，低沉的开口道，“求一柄”
“拥有无上锋芒，却又留下了一线生机的绝世之剑！”
轰！
老者猛的一颤，随即便是震惊的望着李如意，“你是谁？”
除了他和青萍，没有人知道他在铸造的剑是什么样子的，即便那些人也不知道‘留下一线生机’几个字！
恍惚间，老者猛地转头看向了内院，开口呼唤道：
“青萍！青萍！”
只是内院之中寂静无声，并无那个小女孩走出来。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祁平等人，祁平等人似乎立刻明白李如意有事要说，虽然不解，却还是往一旁走远了一些。
穆剑清祖父三人也只是看了李如意一眼，然后走到了一旁。
等几人走开，李如意再望向了有些慌乱的老人，沉默良久才开口。
“青萍已经去了凤鸣渡，有羡渔护着她，不会有事的。”
老者一怔，迷惑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认识青萍？徐羡渔来过千归崖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老者无尽的迷惑一般。他似有些恍惚，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自己遗忘了一般。
李如意望着老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想了想，李如意唤出了折戟剑，轻轻的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前辈，可记得这柄剑？”
老者望着李如意，低头看向李如意递过来的折戟剑，顿时身形颤抖。
洁白的长须随之乱舞。
一瞬间
他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自己已经死去，想起为了守护青萍，自己化作了执念。
只是他却依旧不记得面前的少年郎是谁，也不知道湖心雪上的剑为何会出现在少年的手中
“少年郎”老者怔怔的望着李如意，“你到底是谁？”
李如意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沉闷，迈步走入了剑庐之中，望着墙壁之上的那些普通长剑。
他缓缓的坐到了门槛之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他生涩的张了张嘴，慢慢的说了起来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我是凤鸣江畔，半月山的点灯人”
“我与羡渔江湖求剑，来到了千归崖”
慢慢的，轻轻的。
李如意将当日来到剑炉的一幕幕都对着老者缓缓说了出来。
他说了青萍为了让老者能够安息而熄灭了剑炉，为了能够完成老者的夙愿而带他去了湖心雪。
他也说了，三人在湖心雪上发生的一切，直至说到青萍被徐羡渔带去了凤鸣渡。
老者听完了李如意述说的一切，由原来的茫然，到最后的释怀。
老者缓缓的笑了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他起身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望着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对着李如意深深一拜：“顾怜多谢如意先生！”
似乎这一刻，在他的眼中没有长幼尊卑，而是衷心的感激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的一切夙愿，都在这一刻得以圆满！
折戟剑成，青萍无恙。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久久没有说话。
只是老者似又有了些迷茫，他仰头看向剑庐之中的一切，“不是说青萍已经熄灭了剑炉吗？”
“为何我又还存在着？”
李如意低下了头，张了张嘴，“因为前辈是‘假的’！”
此言一出，老者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望向李如意瘦弱的背影，又看向了虚空之上那轮腥红的明月。
晚风吹拂，略过了剑炉之中的这一人一魂。
沉默良久，老者恍惚的问道：“既然老夫早已消散，如意先生又何必再与老夫解释这一切？”
李如意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也看不清，他只是想到心中的猜测，便来了。
若是老者还在，便让老者能够真正的安息
若是面前的老者是假的，便给自己心中的这一场遗憾，一个完美的结束。
反正，来都来了！
老者望着李如意，忽然点了点头，看向了折戟剑，慢慢的走回了剑炉之前。
“还望如意先生能够善待它，若是往后再见青萍，也与她说一句。”
“爷爷已真正的释怀。”
说着，他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抬手将剑炉的风门给轻轻关上。
随着风门的关闭，剑炉之中的火渐渐的黯淡下去。
老者也渐渐的变得虚无
他再次看向李如意，轻轻的一笑。
“小友”
李如意双眼一颤，却不敢回头。
“愿你，能够渡过这一劫回到世间！”
声音消散，剑庐之中恢复了寂静的一片。
李如意仰着头看向了天空之上的那轮腥红之月，迎着风就这么在剑庐门口坐着
千归崖的虚空之上，那离去的陈其则去而复返，脸色茫然的来到了剑庐门前。
他看向剑庐之中的李如意，开口道：“如意小友，有点不对！”
一旁的祁平等人也立刻回到了剑庐门前。
陈其则看向其余人，再次开口道：“我无法走出千归崖！就如同，这个天地，就只有千里大小！”
祁平与穆年生等人闻言脸色一变，神色不解而又不敢置信。
唯有李如意像是早已明白了一般，神色如常。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千归崖下的城中，说出自己的猜测：“或许千归崖上消失的不是他们!”
“而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