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法律也不允许
鹿听阳站在冷饮柜前，用目光一排一排地，挨个逡巡着五颜六色的饮料瓶。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第三天了。
鹿听阳攥了攥手指，正想给超市来个一键投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鹿听阳自觉地往旁边站了站，让出冰柜前的空间。
“……”
尤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跟长着他梦中情o脸的alpha搭话，就被人家一个头也不回的后脑勺打发了。
鹿听阳的头发有些微微的自然卷，盈满了空气感，发丝随着他在识别id上的动作蓬松地晃动着，尤栩觉得自己心都要被这头发撩飞出去。
鹿听阳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键投诉，学校内禁用一切ai，识别id环上功能太多，有时候还是挺麻烦的。
刚在原因栏写下青柠汽水三天没补货的控诉，鹿听阳情绪稍霁，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他手一抖险些点到超市旁边的宿舍选项。
他转过身，狭仄着眼看着人。
尤栩，尤玥的哥哥，是个alpha，鹿听阳隔了一个过道的斜前桌。
这个人经常偷偷看他，眼神里探究的意味很露骨，连叶天煜都注意到了。
叶天煜大惊原来他身边竟不止鹿听阳这一个a性恋。
“鹿听阳，出门在外你要保护好自己。”
叶天煜这话说得非常诚恳，诚恳到鹿听阳还没什么反应颜九先给了他一拳。
“你踏马长点脑子吧。”
颜九嫌弃得要死，紧拧着眉，一筷子夹了个煎饺塞进叶天煜嘴里：“赶紧吃你的，老子亲手做的煎饺还堵不住你的嘴？”
“什么事？”
鹿听阳语气里压着丝火气，在超市恒温系统营造的充足低温里，似乎都能擦出火星子。
但激动的尤栩并没有注意到，他佯装好奇地发问：“你在找什么？“
尤栩观察鹿听阳好些天了，他总是在冷饮柜前站很久，仔仔细细地把柜子里每一样商品都检视一遍，但又什么都不买。
识别id环上显示提交成功，鹿听阳心情好了些：“找青柠汽水。”
尤栩一愣，旋即了然一笑。
鹿听阳来帝都第一天就喝到宗煦给的，酸酸甜甜的汽水，心里一定念念不忘。
可以理解。
尤栩道：“青柠汽水学校经常断货的，你要是想喝其他的我可以请你。”
尤栩特意找了解鹿家情况的朋友打听过，鹿听阳是鹿沉柯从边境都镇接回来的。
边境都镇嘛，那边多山多林，交通闭塞，文化经济都相当落后。
这几天观察下来，他发现鹿听阳好多东西都不太懂，连操作电子面板完成老师的课堂指示和作业，都要隔三差五地麻烦宗煦。
而作为鹿家这一代的直系幼子，他甚至没有住在鹿家公馆，而是被安排住在学校附近的帝星级酒店里。
所以尤栩猜测，鹿家，或者说鹿家现任当家鹿沉柯，对鹿听阳并不好。
鹿听阳这样，要么是鹿家没给他多少钱，要么就是商品琳琅满目他挑花了眼。
鹿听阳抬手撩了下额头上散漫垂下的几缕发丝，掩住微微下撇的唇角，随即莞尔一笑。
“不用了，谢谢你。”
尤栩被笑容勾得一恍惚，再回神时鹿听阳已经礼貌地道了再见，走到摆放面包的柜台，跟宗煦并肩站在一块。
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尤栩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鹿听阳一遍，情绪不明。
旁边有人碰了他一下，尤栩看过去，叶天煜捏着鼻子满脸嫌弃做扇风状：“尤栩，信息素收一收，别逼老子跟你打架。”
尤栩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收起信息素。
宗煦正拿着两袋吐司靠手掂重量，鹿听阳选了一袋牛油排包，一边随意掂着玩，一边看手机。
光谣上有人通过班级群加他好友，头像上的怼脸自拍照比系统的蓝字提示——“来自一班-尤栩”，更大刺刺地展示着他的身份。
鹿听阳指面抚了抚机身，点了同意。
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目前没有恩怨。
塑料包装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昭示着鹿听阳强烈的存在感，宗煦放下其中一袋吐司，拿过鹿听阳手里把玩的：“你要这个？”
宗煦管着寝室的公款，这笔钱除了交寝室的各种费用，主要用途就是买全寝室的早餐。
鹿听阳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宗煦身上，摇摇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宗煦垂过眼，放下了吐司再拿起一袋牛油排包：“走吧。”
鹿听阳见状弯了弯眼角。
他收起手机：“班长大人。”
“晚上能借下你的识别id吗？我想出去一趟。”
帝高虽说是半军事化管理，但是管得不太严。毕竟在学校就读的大多都是帝国高门子弟，该给的自由学校都得给。
晚自习只有两节课，八点多不到九点就下课了。
他们下课后可以用识别id环出校门，但是十二点前未归会被严厉处罚。
鹿听阳的识别id有点问题，校门口的扫描器识别不了，他暂时还出不去。
宗煦手指拨了一下塑料袋上的金色束扎带：“尤栩找你出去？”
“有他什么事……”
鹿听阳话头一顿：“？”
鹿听阳歪头看向宗煦，羞怯地抿了抿唇：“太子殿下在偷偷注意我呀？”
“……”
宗煦喉结滚了滚，沉默半秒才说：“他释放信息素了。”
alpha对同类信息素的接收甚至比omega还要敏感一些，宗煦闻到的一瞬间，攥紧了拳头才克制住过去揍人的冲动。
“我闻到了。”鹿听阳对宗煦的反应很满意，“尤栩想请我喝饮料，我没答应。”
“……嗯。”宗煦将支出账户调到公用账户，用识别id结账，“他在公众场合对你……”
宗煦顿了一下。
班上除了他和颜九，其他人好像都认定鹿听阳是个alpha。
尤栩对鹿听阳释放的信息素不像是为了利用ao生理压制迫使鹿听阳答应，更像带着威胁意味，仿佛捏着他什么把柄一般的自信。
宗煦思考了下用词：“他在公众场合释放信息素，我已经上报了，再有一次，他就不止是被学校处罚了。”
alpha在公众场合释放信息素，很有可能导致与他匹配度较高的omega被诱导发情。
不光校规不允许，法律也不允许。
“你最好提防着点尤栩。”宗煦不大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鹿听阳，“他以前对其他班的omega也这么做过一次。”
鹿听阳有些惊奇：“苦艾的味道那么难闻，他不会觉得有omega第一次闻到会喜欢吧？”
“你也觉得他信息素味道难闻？”路过的叶天煜刚好听到鹿听阳的大声逼逼，不禁赞同得直点头，“我也觉得难闻，颜九居然闻得惯……嘶——”
颜九一巴掌飞到叶天煜脑袋上：“老子只是闻得惯，又没说好闻。”
叶天煜抱着头嗷嗷求饶。
一来二去的，鹿听阳最终还是没有借到宗煦的识别id环。
下晚自习前，叶天煜拿着手机过来问他们待会儿出不出去吃夜宵。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小锅串串，听说味道还不错。”叶天煜划着手机，挤眉弄眼的，“老六组了个局，好多omega都去。”
宗煦把面板上的文档归类存放好，冷漠地拒绝：“我不去。”
叶天煜了然，宗煦没预算。
他又看向鹿听阳。
“我也不去。”鹿听阳晃了晃识别id环。
叶天煜一脸可惜：“那我和颜九去了啊。”
叶天煜在颜九要杀人的目光下，搂住颜九的脖子，拖着人越走越远：“想吃什么待会儿发给我，吃完给你们打包回来。”
宗煦收拾好，将面板关闭，问鹿听阳：“不回寝室吗？”
“你不是让我重写检讨吗？我写完再回去。”鹿听阳写了两节晚自习，“还差点字数。”
宗煦道：“别太晚。”
鹿听阳满口答应。
出门前，宗煦似是不放心地扫了鹿听阳一眼，提醒他：“回来直接找我换药。”
鹿听阳小腹上的伤一直都是宗煦在给他换药。
宗煦照料得很仔细，没有发炎，虽然还没完全愈合，但应该不会留疤。
鹿听阳握着笔，在右下角写下日期和“检讨人：鹿听阳”。
等着脚步声消失不见，他收起笔磨蹭了两三分钟，起身走出教室。
宗煦站在昏暗的卫生间门口，刚清洗过的指尖还滴着水，幽黑的瞳孔映着鹿听阳瘦峋高挑的背影。
宗煦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鹿听阳步子很快，不一会儿就快走到宿舍楼下。
还有许多学生逛了超市慢慢地往宿舍走，周围嘈杂一片，说说笑笑的，根本没人注意到鹿听阳。
就在宗煦以为是自己多虑想叫住鹿听阳的时候，鹿听阳脚步一转，拐进了背后爬满爬山虎的小巷。
宗煦：“……”
鹿听阳来到一处没有监控的死角，因为在ab混合宿舍的背后，日常疏于管理，墙上长满了爬山虎，给整面墙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墙很高，少说也有三米多，周围没有任何依附，踩碎爬山虎还很有可能打滑，徒手很难爬上去。
宗煦估量了一下，虽然自己能爬上去，但应该也要废不少的力气。
鹿听阳在墙上摸索了一下，随后扒开爬山虎，露出墙上隐约可见的坑洼。
那是很好的翻墙助力。
宗煦很难不震惊。
作为风纪部挂名成员，他抓过的翻墙者没有二十个，也有一打，从来没发现过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么偏僻的地方，隐藏得这么隐秘的豆腐渣工程墙面，鹿听阳究竟是怎么在短短这么几天时间内发现的？
鹿听阳长臂一抬，踩着坑洼，轻松牵着身体攀上墙壁。
墙角有路灯斜斜投下的橙黄灯光，宗煦明显看到鹿听阳翻过去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吃痛的表情。
“嘶——”
墙后传来一声闷哼，没过两秒换成了像是奔跑的脚步声。
“我……“
操……
脏话到了嘴边被宗煦咽下去。
他来不及思考，一把翻过墙，刚好看见鹿听阳消失在街道拐角。
“操——”
宗煦最终还是骂了出来。
鹿听阳一路避开拥挤的人潮，直奔学校附近最大的超市，终于在九点打烊前，在冷饮柜里看到了熟悉的绿色玻璃瓶。
“太好了。”鹿听阳眼神发亮，从柜子里抱出来两瓶青柠汽水。
宗煦找到鹿听阳的时候，鹿听阳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正慢慢从超市里走出来。
他喘着气，微湿的刘海沾黏了丝丝缕缕在鬓角，脸颊酡着抹红，微张的唇随呼吸轻轻颤着。
宗煦深吸气，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鹿听阳。”
鹿听阳闻声抬起头，眼中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漆黑的瞳，他浅眸一亮——
“宗煦！”
藏不住欢喜的明亮声线像是一阵急风，宗煦心口郁着的气像骤雨，陡然被风吹散。
玻璃瓶碰撞的声音随着omega长腿三两步跨过台阶，来到alpha跟前。
宗煦拉了他一把，怕他在台阶边站不稳：“你……”
“给！”
鹿听阳递过怀里当宝贝一样抱过的绿色玻璃瓶。
汗水从他鼻尖汲出，和鬓角的晶莹一道在超市招牌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宗煦怔住，看着眼前的汽水瓶半晌，又将目光落到鹿听阳的脸上。
瓶身还浮着层朦胧的水汽。
像灯光下，鹿听阳氤氲着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