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爱
生物钟让鹿听阳准时醒来。
头已经不疼了,但是眼皮有些重。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
对着镜子撕下腺体贴,鹿听阳脱下睡衣站在花洒底下。
热水顺着他清瘦细白的身体滑落,小腹位置的伤口用止血消炎的隔水敷料薄薄地敷了一层,防止伤口发炎。
鹿听阳看着伤口,想起昨晚手机打出的灯光下,光影描摹出的宗煦。
他神情专注地拿着镊子用沾满酒精的棉花球,娴熟地处理着鹿听阳的伤口。
从鹿听阳半撑在床上的角度看过去,宗煦英气的眉骨下,浓密的眼睫蝴蝶振翅似的频繁翕动,高挺的鼻梁和两瓣薄抿的唇,融合着微微晃动的光源,染上淡淡的神秘感。
顶级alpha强大的气场,沉稳又强势,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外物堆砌,就足以让人想要臣服。
这样的宗煦,与鹿听阳记忆里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现在的宗煦还太柔软,太有责任心,对谁应该都不差,温柔得不像个身份贵重的人。
床是昨晚宗煦亲手铺的,窗帘是宗煦亲手拉上的,除了鹿听阳人不是宗煦亲手抱上床的外,连鹿听阳的睡衣,都是宗煦亲手从他行李箱找出来给他的。
鹿听阳吹干头发,倒在床上回消息。
江生发了好几条光谣过来,说他已经把鹿沉柯臭骂了一顿。
“他怎么能让你一个omega去住ab混合宿舍!那群臭a最喜欢乱圈地盘,信息素可不长眼睛!”
“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会气人的混蛋!听阳你以后可得防着点他!”
“听阳,你还好吧?是睡着了吗?有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呀!”
鹿听阳给江生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说自己适应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估计是因为挂着“国立”两个字,除了没有生活ai,各项设施都是顶级的。四人间除了客厅和餐厅是共用的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浴室,甚至是阳台。
晨光熹微,帝高临山,山鸟树雀的啁啾声交织成音符跳脱的旋律。些许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室内,给整个空间涂上一层朦胧。
鹿听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觉得饿了,也没有马上起床,而是在床上滚了一圈,磨蹭了一下。
仿佛宗煦亲手铺的床要柔软一些,他陷在里面了,出不来。
出门前觅食前,鹿听阳拆了一个爱心形状的腺体贴,还没来得及确认贴好没有,房间外传来一声怪叫。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昨晚的傻大个alpha边提着穿了一半的裤子边从房间冲出来,在餐桌上用嘴叼了一块吐司,抬头跟鹿听阳对了正好。
叶天煜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鹿听阳意外地挑了挑眉,扫了眼傻大个半裸的上身和提到一半的裤子,斜身靠在门沿上,对着他街边二流子似的吹了个口哨。
叶天煜浑身一抖,歘地把裤子穿好,扭头冲回房间,仿佛要把门板摔在鹿听阳脸上一般,“嘭”的一声关上。
同时一股浓烈的薄荷味信息素席卷了鹿听阳的鼻腔,他原本有些堵的鼻子,瞬间通畅了。
八仙筒都没他管用。
“颜九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叶天煜一边穿校服,一边骂骂咧咧,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不叫我就算了,还不等我。”
让我一大早遇到这种变态。
叶天煜觉得自己脏了,他不干净了。
他让变态看光了。
叶天煜猫着身出门对鹿听阳摆了个臭脸,又去餐桌叼吐司。
鹿听阳靠着没动,好笑地问:“宗煦呢?”
叶天煜警惕地看向他。
他果然是个a性恋!他都不问颜九!
难怪昨天一见面就找借口想加我光谣好友,不会是看上我了,想找我搞aa恋吧?
叶天一阵恶寒,系领带的手一用力差点勒到自己,领带被他打得一团乱。
他烦躁地刨了刨头发,很不情愿地答道:“今天开学典礼,宗煦要演讲估计早就走了。”
鹿听阳直起身子,叶天煜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随即意识到自己这反应太弱鸡了,又忙不迭地站回去。
“你不用参加,你才来还没你位置,可以直接去教室,我先走了。”
说完他扯下领带,留下一个自认为冷漠孤傲的背影。
戏多得鹿听阳都有些想收回自己说帝都人没意思这话了。
外边天还没完全亮堂起来,落了最耀眼的几束光斑在餐桌上,鹿听阳看了眼手机,才六点零三分。
鹿听阳:“……”
他觉得傻大个可能看错时间了。
“咔哒——”
鹿听阳抬起头。
傻大个口中“估计早就走了”的人出现在鹿听阳对面。
宗煦看上去刚睡醒不久,神情还有些睡意惺忪,头发有几缕不乖地翘起,平添了一份日常感。
他将目光投向鹿听阳,鹿听阳唇角勾起笑意:“早。”
宗煦将翘起来的头发压下:“早。”
他嗓音还有些哑,压痕规整的校服领口松着扣,露出一截锁骨。
性感得很。
鹿听阳舌尖顶了顶腮帮,指了指门口。
“他看错时间了。”宗煦淡然地扫过宿舍门上还在晃动的挂饰,走向餐桌,“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会习惯的。”
他拉开座椅,示意鹿听阳过来,自己在旁边落座。
“只有吐司,你喜欢哪种酱?”
鹿听阳要了草莓酱,坐到宗煦身边,看着他苍瘦的手拿餐刀将香甜的草莓酱抹在吐司上,乖乖地等待投喂。
“叶天煜。”宗煦只说了个名字,似乎是词穷,想了半秒用一词蔽之,“alpha。”
宗煦在吐司边刮干净餐刀上残留的果酱:“感觉他怎么样?”
鹿听阳摸摸鼻子,接过吐司:“挺好的。”
堪称行走的八仙筒,欢乐的喜剧人。
宗煦放下餐刀:“开学典礼,想去看吗?”
鹿听阳想了想:“想去。”
他挨近了宗煦一些,有淡淡的草莓味飘过来:“想听你演讲。”
两个人几乎肩膀和肩膀抵在一块:“带我去吗?”
宗煦咬了一口吐司,草莓颗粒微酸的味道混合着果酱的甜,在口腔里漫开:“我吃完就得走,你可以后半段再来。”
“好吧。”
鹿听阳失望地低下头,他颈部皮肤很薄,脊柱微微地凸起,发梢扫过后颈的腺体贴。
宗煦看了一眼,掩下眼帘:“你腺体贴贴歪了。”
“嗯?”鹿听阳摸了摸后颈,确实贴歪了,“那你帮我重新贴一下?”
说着他侧过身,将纤长的后颈送到宗煦面前:“这种有图案的,我总是贴不好。”
侧躺着的粉色爱心出现在宗煦眼皮底下,他眼睛飞速一眨。
鹿听阳嘴里包着食物,含混不清地催促身后没有动作的alpha:“快点啦。”
发梢跟着他说话的频率扫了扫腺体贴,又像扫在了宗煦心尖上。
“你自己贴”的拒绝堵在喉咙,宗煦喉结滚了滚,缓缓抬起手,小拇指触上那薄薄的皮肤。
性别构造决定了omega的信息素原本就是要逸散出去吸引配偶的,无法像alpha一样收放自如,所以长期使用以物理方式完全阻断信息素逸散的腺体贴对腺体存在不可逆的伤害。
但鹿听阳好像很喜欢用。
宗煦没有将腺体贴整个揭下,因为这样鹿听阳的信息素会完全溢出来。他仔细地揭起边缘,没动爱心的正中,轻轻调整腺体贴的方向。
“唔——”
鹿听阳浑身一麻,手腕酸软,土司差点掉在地上。
omega的腺体非常敏感,鹿听阳习惯了粗暴地将腺体贴撕上撕下,大多数时候只觉得痛。
现在被这么温柔地对待,仿佛一片羽毛落入湖面,荡漾的波纹滚遍全身。
鹿听阳耳边慢慢只剩下宗煦调整腺体贴的声音,和他平缓的呼吸声。
好痒。
鹿听阳攥紧手指。
吐司边被他捏得往下掉碎渣。
“快好了,你……”宗煦发现他小幅度动一下腺体贴,人就在他手下轻轻颤一下,“你再忍一下。”
鹿听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咆哮打断。
“鹿听阳你离宗煦远点!”
一开门就吓傻了眼的叶天煜,条件反射地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鹿听阳没动,宗煦偏头看了一眼,点漆的眸色黑沉沉的仿佛深谭:“帮忙。”
宗煦侧了下身,将鹿听阳半遮住,然后继续帮他调整腺体贴。
“你们……”
叶天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门口“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a贴这么近不难受吗?
他跟宗煦有时候站太近了,都暴躁地想打架。
宗煦脾气也太好了。
宗煦将腺体贴抚平整,粉色爱心在微微凸起的腺体上栩栩如生,像要蹦出来似的。
alpha无事发生一般,站起身:“我先走了。”
缩着肩膀的omega头发规律地颤抖了两下,宗煦低低笑了声,回房整理好仪表之后离开了寝室。
叶天煜不敢跟鹿听阳孤a寡a同处一室,跑去砸颜九的门。
“你要死啊,大早上的。”
被吵醒的颜九打着哈欠,脸色阴沉地打开房门,浑身都散发着阴气,给炸毛的叶天煜看得一怂。
他不甘心地狠狠瞪了鹿听阳一眼。
这死变态。
仗着宗煦脾气好。
颜九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眼珠子不想要了?瞪什么瞪。”
被颜九阴测测地斜了一眼,叶天煜委屈地扒拉没系好的领带。
颜九在餐厅坐下吃饭。
叶天煜跟领带斗争了半天,还是系不好。
“九儿——”
他蹭到颜九身边:“帮我系一下。”
颜九一脸不耐烦地抓着他领带给扯过来,熟练地帮他系领带,余光却看向餐桌另一边抚摸着腺体的鹿听阳。
无论是帮忙喷阻隔剂还是贴腺体贴,都是非常亲密的行为。
他认识宗煦这么多年,出任务的时候忙不过来叫宗煦帮忙拿一下阻隔剂他都不肯。
真他妈疯了?
颜九正疑惑,没注意到自己手上动作停了。
叶天煜把他脸掰过来,捧着不放,不爽道:“看他干什么,看我。”
颜九一把收紧领带,打开他的手:“滚一边呆着去。”
鹿听阳到操场时,宗煦正站上主席台,朝全校师生微微鞠躬。
帝高西装款的校服很适合宗煦,挺括的材质将他身材勾勒得分明,纯黑的领带上别着一枚领针,精致惬意。
沉稳的嗓音在操场上空响起,鹿听阳听到看台下,人群抑制不住的骚动。
“太子殿下的声音真的是……无论听多少次我都能幸福到昏厥。”
“他是不是把信息素裹在声音里了,不然为什么我一听就腿软腰酸。”
“西装太欲了我的太子殿下,周一福利又回来了啊啊啊。”
鹿听阳隔着整个操场,重新望向站在演讲桌旁的人,高挑挺拔得像鹿听阳家门前种了许多年的银杏树。
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气定神闲。
“……让我们共同期待着,期待着更多的机遇与挑战。”宗煦不疾不徐地说着演讲词,“期待着更多的希望与进步,期待着终会在金秋结出的累累硕果……”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抬眸,目光落得很远,一直落到鹿听阳的脸上。
鹿听阳一出现在对面看台,他就注意到了。
他看着风吹乱鹿听阳的头发,看着他像是受不住风似的,柔柔弱弱地往围栏上一趴,像是半抱着栏杆,脑海里蓦地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omega娇弱地抱着他的靠枕,小声嚷嚷着喊疼。
他已经尽量轻了,可鹿听阳表现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
“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宗煦本不打算理会,可鹿听阳一直哼哼唧唧地撒娇一般。
“你吹吹嘛。”
宗煦抬眼看向鹿听阳,昏暗灯光下,他弧度漂亮的眼尾洇染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狡黠。
不知是经不住鹿听阳软绵绵的祈求,还是起了坏心思。
他鬼使神差地,在刚刚用酒精蹭过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鹿听阳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随后僵住。
余光里,鹿听阳眼神飘了飘,耳朵好像浮着些红。
宗煦没有再动作,鹿听阳又很快恢复了柔软,也不再捏着嗓子喊疼。
“……让我们告别盛夏的烟火蝉鸣,承载金秋的丰硕,用青春诠释……”
宗煦拇指在演讲桌木质的纹理上轻抚,讲词末尾捎上含笑的颤音。
又菜又爱装。
宗煦心想。
还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