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异样感觉进师范
“我可以读一中的，我可以考清华、考北大的，我还可以出国留洋的，父亲临终前是拉着我的手带着美好愿望离开这个世上的，考上了一中我会第一时间到父亲的坟前告诉他的…”占强翻了一下身。
“怎么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读不起一中。怎么自己还主动要求读中专，还放弃几十分的题目不做。怎么为了读中专还找人帮忙，还要见不得人的跟别人换…”占强又翻了个身。
“读中专，毕业遇到贵人可以进政府，可以当官。读一中，可以考名牌大学，要是遇到贵人可以…可以…”占强是翻来翻去，五味杂陈。
“要强哥为了家庭放弃了学手艺，为了家庭主动背账。罗芳姐为了家庭耳环都没买，还不能去县城做裁缝，侄儿牛奶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建强哥为了家庭，第一次赚的钱全部上交给我读一中，为了家庭还强烈反对我读一中。会强哥为了家庭，从五角钱一天的副工做起，还利用空闲做筷子送我读书。父亲、母亲更是…”占强又觉得自己太自私，读一中想都不应该想的，要不是杨书记，自己就成了家庭的罪人。
“什么都别想了，一条心读师范去，毕业找杨书记到政府当秘书去…”董占强一骨碌爬起来。
“占强，你读师范可是光宗耀祖了，董家湾第一个正宗的师范生，咱家要请客放电影，这是件大喜事…”要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要庆祝下，这是最好的结果，要强哥的担子也轻松了一截，占强将来可是董家湾的第一名…”建强也夸占强。
“占强，你好厉害，马上吃国家饭了，放假你休息下，不用做事，以后的零用钱还是我给…”会强很羡慕占强。
哑巴娘虽不能说话，但可以感觉到精神比原来强多了，她内心是非常高兴的。
“占强你读书的事我跟你哥安排，家里终于出了个中专生，放假‘双抢’不要你动手，有空带下侄儿就行…”嫂子罗芳也是很高兴，她做梦想考个中专，在占强身上实现了。
“我最喜欢绪龙，只要我有空，我包带侄儿。”占强除了喜欢侄儿，对罗芳嫂子也是感激不尽。
“占强，我怎么考得这么好，感觉多考了几十分…”崇德又邀请占强去了他家。
“你心态好，又没有压力，发挥超常，多考几十分也正常，我早就认为你能考上中专，没想到你考得这么好…”占强决定隐藏秘密，如果抖出来，崇德肯定会…
“嗯嗯，发挥超常，要是你不弃分，咱就又是一个学校了，将来一起考大学，出国…”崇德对占强故意弃分表示遗憾。
“是呀，要是一起读就好了，你俩就跟兄弟一样不分开了…”张婶边说边端来了两碗汤。
“考上了也读不起…”
“听说毛山乡中考成绩得了个全县第二名，轰动了全县，二十一个上线的，去年只有不到十人，从九品真厉害…”
“是呀，从九品当班主任我们多考上了十几个，下一届肯定不会考得这么好，不信咱打个赌…
“你说咱班九个一中的，有几个读得起的？…”
“包括你最多三个，剩下的都跟我一样读不起…”
“他们没你聪明，不敢弃分，不知道他们怎么办…”
“可能会被普通高中抢去，免学费，去年上届就有个被七中抢去撑门面了，也是带菜蒸饭，比读初中还便宜…”
“那肯定不如你读中专好，还是你聪明…”
“好是好，少了读大学走出江陵县的机会…”
“听说考上中专的都准备请客放电影，考上一中的一个没有，好像考上一中还有点丑似的…”
“是呀，第一名的陈时忠都认为自己是个傻瓜，不敢回家了，怕看他父母那着急的样子…”
“听我爸说，一中也有新政策，高出一中线五十分以上的农村困难学生也不收学费，要是早有这政策你完全可以考到580分以上，你平时一直比第二名多出三、四十分…”
“是呀，要是早出这政策还真有可能，这辈子没机会读一中了…”占强感到很可惜，造化弄人啊。
“父亲，我本来考上了一中的，要是认真学、认真考能进全县前十名。父亲，我想读一中，考清华北大，但我不能读，不能太自私，是我自己不读的，家庭太困难了，哥哥压力太大了，您不能怪哥哥。父亲，我的一中替崇德读了，我读他的中专，我俩谁读都一样…”占强几次跑到父亲的坟前暗自吐露心声。
志向满满的占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也庆幸自己是走运的，撑到了现在，终于熬出了头，吃上了国家饭。
八月底，要强带领家人忙完了“双抢”，该收的收到了仓，该种的种到了位，准备为占强举办一场较为隆重的升学庆祝喜宴。
实验班另外十一个考上中专的同学都来参加了占强的庆祝喜宴，每人还送了两块钱的礼。除英语老师陈丽霞挺着大肚子不能来外，科任老师也全部到齐，还租了一辆三轮农用客车。考上一中的只有崇德一个人到了，其他八位都没来。同学和老师正好凑成了两桌，老师喝啤酒，同学以茶代酒。
“来，我代表学校和实验班老师先起个杯，大家一起祝占强喜读师范、跳出农门，将来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从九品兼实验班班主任朱必胜带着师生共同举杯祝贺占强，师生这两桌开始热闹了起来。
“刘先家按平时成绩应该只够中专的，这次考了个一中，估计读不成，今天都没来…”有同学开始议论了。
“他是个班长，很成熟，应该读得起一中呀…”
“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庭条件差得很，父亲还得着病，不走运考了个一中…”
“陈时忠考个第一名都不敢回去了…还是占强聪裸明，几十分的题不做…”
“那叫艺高人胆大，不然第一名怎么轮得到陈时忠，最低要高他三十分…”
“杨崇德走运，发挥超常，他想读一中，还真考上了…”
“我是无挂一身轻，考试没思想压力，还真蒙了个一中…来，我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崇德感觉自己是最大的赢家，口才也好，受到了爸爸杨书记的熏陶。
“来，我们三个师范的碰一下…”
“来，我们四个财校的碰一下…”
“来，工校的也干一杯…”
“听说师范学费最便宜，一年只要五十八元学费，每月发二十八元生活费补贴和三十斤粮票…除了学费基本不用家里掏一分钱…
“还有粮票？现在好多地方不用了呀…”
“国家单位食堂要用，早餐一个大肉包子要二两粮票外加八分钱，一块钱，一天的伙食就能搞定…”
“这群中专生成了人生的赢家，喜宴场面热闹非凡，那些考上一中的前途未卜，普高和落榜的将随命运安排。
“占强马上要开学了，不能让他太寒酸，给他置办些生活用具…”罗芳在城里住过，知道城里人攀比心理较重，她见占强那么疼爱侄儿，最先提起占强读书的事。
“那你明早去找师傅给他做两套衣服，其它的看着买，绪龙让占强带着…”要强随后附和，当即安排了一百块钱。
“托占强的福，那四百块钱可以剩两百了，买辆自行车，我跟会强就方便多了…”建强想到了原先的打算。
“好，自行车早该买了，只要两百块钱左右…”要强经济压力一轻，钱就好安排多了。
“占强的木箱子旧了，要做个油漆见下新，换上新锁扣…”会强也提议。占强的木箱是读初一时做的，用的是好木料，见下新还好得很。
“好，这要求能满足…”要强满口答应。
“要强，听说杨书记马上要调到县城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了…”能干给要强打来电话。
“什么时候听说的，那是提拔了呀，杨书记早该提拔了…”要强替杨书记高兴。
“刚刚听说的，是平调重用，离副县长更近了一步，今天上午组织上谈的话，我也是谈话对象之一…今晚咱一起去下杨书记家…”能干提议。
“要强、能干来啦…快进来…”是杨书记开的门。能干提着一提五粮液和两条红塔山。
“怎么这么客气，空手来坐下就行了，我下周就调走了，感谢你们的支持…”杨书记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进城了崇德读书就方便了，占强又可以沾沾光了…”要强很高兴，想到了占强和崇德。
“恭贺杨书记荣升，下一步就是副县长了…”能干赶紧补火。
“平调平调，我主要是考虑到崇德的读书问题，不然去年就上去了…以后去县里办事多到我那走动下…”杨书记很是高兴，织组部是他最希望去的，他是科班出身，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部门。
“占强怎么没来呀？”崇德听到要强的声音跑了出来。
“哦，等下我还要跟乡长谈点事，咱下次再聚…”杨书记没理会崇德。
“好好，杨书记您忙，我们马上回去…”能干很识趣，带着要强赶紧离开。
九月八号，江陵县中专新生开学报到的好日子，街上人山人海，三流九教一样不缺，做生意的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要强带着占强随人流移动，好半天才找到江陵师范。
江陵师范在县委、县政府东面大约两公里处，依山而建，远近闻名，历史悠久。据说江陵师范有三、四百年历史，过去是明清时期江陵县唯一的儒学堂，里面山石上还留有历代名人的石刻，校园内还新建有碑廊，收集了许多涉及江陵的名人书法和古诗词。
校园内建筑呈阶梯式铺摆，进校门最低处开阔地是操场、篮球场，后面是一排四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拾级而上，是两排两层的学生宿舍楼，两边是教师家属楼，楼楼之间有绿化和宣传栏等，食堂在左边教师家属楼后面，功能设施建设齐全。
江陵师范为迎接新生也做了不少准备，古朴雅致的门楼上拉有欢迎新生的横幅，校门内有新生接待处，上届学长组成的服务团队都在忙着登记、倒茶、发新生须知传单和带路。
师范新生共有四个班，每班四十五人，根据分班名单，董占强被分到了八九（2）班，登记后，学长把他带到了第二排学生宿舍楼一楼的106号宿舍，每个宿舍四张上下床，可睡八名学生。
占强选定里面靠窗的上铺，放下行李后，学长又带他到了教学楼，一楼第二间教室门框上早订上了八九（2）班的班牌，约四十来岁的女班主任正在整理粮票…
江陵师范给占强带来了全新的感觉，陆续出现了一连串的人生第一次感受。
一进教室，班主任就问他的名字，看他的入学通知书，在他名字后面打钩发粮票，十五张一斤、二十张半斤、二十张二两、十张一两，一共三十斤，他第一次用上了粮要和伙食费补贴，新鲜感爆棚。
填报师范的女生占比较大，占强选定第二组第三排座位后，有位穿着时髦的女生坐到了他旁边，还用胳膊撞了撞他，问他的姓名，他第一次与女生同桌，还是女同学主动搭讪，他害羞得连望女同桌一眼都不敢。
江陵县经济数毛山乡最落后，班上的同学许多来自城关和发达乡镇，他们的穿着、气质、谈吐都不是毛山乡中学学生能比的，占强虽与崇德交道打得多，见了些世面，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同学们的格格不入，同学们好多谈笑内容他都觉得是在听天书。
占强想用成绩来弥补这些短板，他下意识的翻开新发的课本，发现里面的内容根本不值一提，简单得连老师都可以省了。
“这么认真干嘛，每门六十分就够了…”女同桌见笑他了。
是呀，占强也听说过，中专好混得很，工作是包分配的，学科成绩合格就行，以后找单位并不是成绩说了算。
过了几天他就发现，除了成绩之外，他别无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