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一次亲人离世
趁能杰在县医院，晚上要强与建强、会强商量父亲的后事。
“父亲病成这样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建强对父亲的病情是大吃一惊，他以为哥哥要强也不知道，有点责怪他。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怕你跟会强知道了不安心，才没有告诉你们，现在必须要挑明了…”要强理解建强的心理，建强天天在外，没在意父亲的病情也情有可原。
“哦。”
“今年上春我带父亲去县医院时，王医生就说父亲得了肺癌，只有一年左右时间了。今年元旦之前，王医生说只有两个月了，如果咯血就随时有去世的可能，拖不过一个月，昨天王医生叫我赶紧回来准备后事…”要强介绍了父亲的情况。
“我听你的，你是老大，太突然了，该怎么办？…”建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只怪父亲太坚强，他一直强忍了，咯血了也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承受不住…”要强眼睛含着泪花，努力控制情绪。会强当场哭了起来，建强也不知所措，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
“莫太悲伤，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要强擦了一下眼睛接着说：“我今天去了港边罗，请教了岳父、岳母，他俩教了我怎么做，并答应帮我们去给父亲买寿衣，万寿我找陈奶借，陈奶答应得很爽快…”
“错怪哥哥了，你肯定操了不少心，还独自承受内心的痛苦，得赶紧准备父亲的后事，我听你安排…”建强感叹哥哥的付出和隐忍。
“父亲应该还不知道他的病情，我也没告诉他，我想趁接父亲回来之前把万寿和寿衣都备好，但不知放哪？…”
“放我房里…”会强抢先回答。
“不行，占强跟你一屋，会害怕的，放建强房里，用旧被子盖严，免得紧张…”要强这样安排。
“好，这样好。”建强佩服哥哥安排得妥当。
“父亲回了我们都不能表露出悲伤，尽量让父亲多活一天是一天，有事我们私下商量。占强还小，要密切注意他，怕他承受不了，思想波动大…”要强细心的交待。
“嗯、嗯。那父亲后事的钱怎么办呀？你结婚家里还差着账…”建强很担心，他又帮不上忙。
“我结婚要差一千多块钱，现在这样子靠家里还不现实，我以后一个人还，不用你们操心。父亲的后事、占强读书的钱，我去想办法，相信你俩会帮我一起还…”要强作为长兄，几乎是独自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他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好这个家庭。
“原来说好的，你结婚的账家里帮忙还一半的，那太亏待你了，我出师了也帮你还…”建强怕哥哥承受不起，连忙表示要分担。
“要强，什么时候去杨书记家，年底没时间了…”第二天一早能干来到了村委会，要强正在办公室为家里急用钱的事发呆。
“我都去了，只剩杨书记一家了。”要强是准备带占强一起去的。
“哪正好，咱一块去，叫你私人有点吧费用挂计生办账上的，你怎么一次没有呀？”能干又提起了这事。
“那不好吧，这怎么好意思…”
“咱村穷，你打个三百块钱的条子，我签字在计生办给你报了…”能干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绝对不是显摆，每年开年政府都要对部门单位负责人进行适当调整。
“占强，你哥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家呀？我好个差不多了…”能杰又在问占强，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怕用钱。要不是怕影响孩子们过年，能杰绝对不会来医院。
“我哥说好是明天来的，你安心治病…反正这病房就咱两人，自在得很。”占强强忍着悲痛，像没事一样，他想努力营造一个宽松的环境，这两天他偷偷跑到厕所哭了好几次，幸好年底医院人少。
“你期末考试怎么样呀？”能杰经过对症用药，精神比昨天好些了，他突然想起占强的成绩来。
“第一名，我前天不是告诉您了吗？”
“哦哦，我想再高兴下…”能杰也是全力掩盖，前天他胸痛厉害，大脑一直迷糊，根本没听到占强的话，直到今天精神好点才想起这事。
“我太考高了…”占强自言自语，他知道父亲的病情之后，认为一中是一定读不成了。
“一中好呀，考大学，等我好了送你读…”能杰也装成没事一样，但话语不多。昨天医生还哄他吃了一粒止痛药，因为医生知道这病此时是非常疼痛的，一般都是靠止痛药度日。
“我只有几个月了，万寿还没做，如何跟要强说？”能杰在病床上想起了这事，对自己偷听到的病情还有点沾沾自喜，但又怕要强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病情，此时心里很矛盾。最后，他还是决定向要强挑明此事，为他的后事作好打算，免得要强措手不及。
“要强把门闩好，我有个事跟你说下…”能杰被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留下要强。
“怎么啦？父亲。”要强闩好门，坐到了父亲床前。
“我知道我是肺癌，没几个月了，这事咱俩不能互相再瞒了，说开了我心情还好些，人总是有离开的那一天，这点我是想得开的。我的后事要着手准备了，免得你们措手不及，首先万寿要做了…”能杰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在准备，您好好养病。万寿陈奶已经答应她的先给您用，我做了再还。寿衣我岳父、岳母答应帮您买…”要强只有实话实说，尽量让父亲放心。
“陈婶娘怎么这么好呀？她可是恨你们四个崽不死的…”能杰很吃惊。
“陈奶心地还是善良的，以前就是怕您崽多欺住了她家，农村人都有这思想，可以理解。”要强当了几年村组干部，解释得很合理。
“哦，那我得感谢她，将来要护佑她长命百岁…”能杰对陈寡妇的恨意顿时消失。
“晚上还是要商量下以后怎么办，反正我的病瞒不住了，早说早有思想准备，趁我还有点精神…”能杰又改变了主意，他预感自己时日不多，家里的事不交待清楚就再没机会了。
“占强怎么办？”
“也一起商量，他不小了，这一关总是要过的…”能杰认为占强这么聪明应该想得通。
听说晚上要商量事，占强卯足了劲，他要拿出中考改革辩论会上的本事，使父亲安然度过最后的光阴。
“今天我先开口。”晚上一家人坐拢，占强首先开口。能杰坐在罗芳嫂子搬来的高椅子上，左手捏着细崽的手，另一边是哑巴娘，对面围坐着罗芳和另三兄弟。
“人总有离开的一天，黄泉道路无大小、无贵贱，刘备五十九，诸葛亮五十四，周瑜只有三十七，爷爷牺牲时还不到二十五，父亲已经五十八了，过几天就与刘备同年了…”
“你这细崽，把我跟刘备比，比诸葛亮还长寿，死也知足了…”能杰被占强说得笑了起来。
“医生说了，得癌症的人多得很，从中奖那一天起，多活一天赚一天，父亲马上就赚两年了…”
“你这细崽，又是中奖又是赚的，把我当老板了，赚两年不是发财了…”能杰又被占强的话又逗乐了。
“占强聪明，句句都是道理，都是好话，难怪每次考第一，清华北大的料子…”读了高中的罗芳都佩服起他来。
“父亲还是个大英雄，只有他才能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养活我们四个，看现在我们一家，老大是村长，嫂子温柔漂亮还是个高中生，老二马上砌匠就要出师，他带着老三说不定能成大老板，还有我潜力大得很，将来我家发达得很…哼，要换成别人，想都别想…”
“嗯嗯，父亲是个大英雄，父亲是个大英雄…”能杰被惹笑起来，早忘记了疼痛。这哪是商量父亲的后事，反而有点春节晚会的喜庆。
“我是老大，幸运当了村长，听说工资一年要涨到九百六，我结婚的账可以自己还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会安排得好好的，占强读一中也没问题…”要强专捡父亲爱听的话说，钱和占强正是父亲担心的。
“我马上出师了，现在做房子的多得很，不差钱了，父亲您放心，家里我可以挑大梁了。”
“我跟老三可以包工建房子，说不定能当老板…”会强这话一般人说不出来，也许父亲最担心的是他。
“会强不错，这想法好，你能保个本我就放心了…”能杰当起了评论员。
“我也想得通，占强说得有理，从今天起，我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以前赚的还不算，另外你们几个都养大了，尤其是要强、罗芳能当好这个家，我也放心了。”能杰决心尽量降低家人的悲伤程度，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
“我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帮要强把三个弟弟带好…”罗芳也跟着表态。
能杰表面平静，实则极度隐忍，他担心的事太多，但又无能为力，连带回的止痛药都舍不得用，大年初八进入昏迷状态，回光返照时捏着会强、占强的手，带着深藏的担心、遗憾和不舍，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平静离世。
父亲的去世登山，占强哭得死去活来，三天没进一粒饭。他遗传了父亲的刚毅与隐忍，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决心重新投入奋斗的征途…
“崇德，占强父亲去世了，我也是今天上班才听说。”杨书记下班回家第一时间告诉崇德这一消息。
“啊…，他父亲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去世了，占强也没说过他父亲生病的事呀？”崇德表现出非常的惊讶。
“是呀，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他的学习…”杨书记好像是自言自语，他最担心的是占强成绩下滑影响到崇德。
“开学了我想约占强来咱家吃个饭，陪他散散心，估计他非常悲伤…”崇德把占强当成了兄弟，思想有了波动，闷闷不乐的。
“你怎么闷闷不乐呀，我以后把他当成孩子，跟你一样…”杨书记怕崇德受影响，赶紧宽慰他。
“那我去把他接来，正好明天开学了…”崇德借梯上房。
“刚开学，学习紧张，我最近工作也忙，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去接他…”杨书记想拖，怕占强的负面情绪对他有影响。
“占强，明天就要上学了，我带你去崇德家散散心…”要强见占强有点闷闷不乐的，就想到了崇德。
“好，那你先给杨书记打个电话…”占强也想换个环境调整下心情，在家里他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
“行，我先打电话问下…”
“占强，杨书记说他跟张婶这几天都没空，让我们过段时间再去，他来接我们…那明天我直接送你上学去…”
“杨书记，您交待的事办好了，教育局马局长听说教育组长是您亲自推荐的，马上就同意了，陈校长顺利当上了教育组长，我建议陈桥中学校长调任乡中学校长、乡中学一个副校长调任陈桥中学校长，新上任陈组长也照办了，这样乡中学就空出了个副校长位置…”邹敏霞一早就来杨书记办公室表功。
“你这个人精，副书记位置委屈你了…”杨书记顺势夸奖邹敏霞。其实去年底马局长就跟他打了电话，陈组长春节还特意重礼感谢了他。
“还有个事…”邹敏霞又得瑟的凑上来，自从上次杨书记捏了她耳垂，她更放肆了。
“又有什么事想麻烦我…”杨书记顺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
“你好大胆，不怕有人看到…”邹敏霞边撒娇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还上了反锁，正月没过完，机关人少。
邹敏霞原来是县某局机关的临时工，为了转正与副局长儿子闪电结婚，还当上了科长，后来碰巧与县委书记夫人是同湾，才直接调到毛山乡任副乡长。她老公目前还是名普遍干部，人又矮又胖，根本不在她眼上。
“听说马局长到任后，县委办缺个副主任，我想争取下…”邹敏霞在杨书记面前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动作尺度也更大。
“哦，你这狐狸精信息还蛮灵通…”杨书记昨天去组织部，钟部长说要推荐两名正科级干部到县委任职，其中一个可能是县委办副主任。